走的时候门没关，刘凌眼看着门外，心中思量自己好歹也是个管事，却还不习惯使唤人儿。凡事都是自己动手，这是前世习惯了做个光荣的劳动人民了。转念一想，还是别让人来收拾屋子，省的发现点儿什么，没的招惹麻烦。

他心中就这样有的没的，胡思乱想了一阵。却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刘凌忙站起来拱了拱手：“黄老兄，快请坐。”黄大刚也摆摆手，招呼刘凌坐下，两人因为今天的事，显得又亲热了不少。

俗谚有云：“平民百姓不喝酒一点快乐也没有。 兄弟之间不喝酒一点感情也没有。”看来酒果然是人际交往的利器，两人这已经是第二次喝酒了，言语间自然也没那么注意了。

黄大刚调笑道：“老弟你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采买了，又得王员外的看重，我瞧着恐怕在小姐那里你也是挂了号的人啊。说不得过两年就要升为大管事哩。”

“哪里哪里，小弟初来乍到，这不是多亏老兄的照拂嘛。不管将来在哪儿混，小弟都记着老哥哥你的情谊。”

“我瞧老弟你一表人才，和小青姐儿年岁相当，倒是绝配。今天看小青姐儿的样子，似乎也对老弟不错啊，何不努力一下，要是你能把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拿下，说不准有一日，老弟你能坐上王员外的位子呢。”

“黄老兄，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小青姐那是什么人？怎会看上我？莫要取笑兄弟了。”

“怎的就是取笑？小姐将来若是执掌了家业，王员外肯定是要退养的。小青姐儿是大丫鬟，就和大管家相差不多，可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咱们沈府家大业大，大管家可不只是管管家里的事，外面的很多产业也需要经手的。所以咱府里的王员外没人敢以管家视之，外人均以员外尊称，不敢怠慢。王员外在城里也置了一处大宅院，有家小安置其中，奴仆不少。将来嘛，说不得就是小青姐儿掌内，她的夫婿掌外，也有个员外名头儿呢。”

“哦？竟有这等事？咱家小姐将来不出嫁么？”

“我倒忘了兄弟不是家生子，才来不久。你自是不知，咱家老爷只有小姐这一女，从小珍视异常，是当儿子养的。咱家小姐也争气，什么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算数格物，那是一学就会。”

说到此处，黄大刚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只可惜唯独于修炼一途，却无天分。老爷曾经延请名师，准备为小姐开蒙。希望小姐修炼有成，将来可以和老爷一样入国子监。结果几位先生都说，小姐是天生绝灵之脉，无法聚气，只能享凡人之福了。”

刘凌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忙放下酒杯，聚精会神地盯着黄大刚，仔细听他下面的言语。原来刘凌自海上目睹了淳于导的“英姿”，一直惊骇不已，念念不忘。但又害怕自己暴露不是这个世界之人的秘密，一直不敢主动打听。平日里见府里众人与街上百姓，也从来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只觉得都是凡人。今天好不容易听黄大刚说起此等秘辛，自是要好好听听，一解心中疑惑。

想到这里，看黄大刚这张胖脸，竟觉得亲近了不少。

黄大刚抿了一口酒，又道：“所以老爷估计也是绝了念头，这两年有意培养，让小姐接手家中的生意。府里早就传言，老爷有意招赘个上门女婿，最好是寒门出身，又修炼有成，可以撑得起咱们沈家这偌大的家业。”

“老爷不是有兄弟么？怎不过继个侄子？”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侄子哪儿有自家女儿好？你道老爷为何要招个寒门出身的女婿？似二老爷般，结了婚便一昧听信夫人之言，与老爷生了不少嫌隙。二夫人原是玉家的大小姐，自小骄纵，连现在玉家的家主，她哥哥玉重九当年都不敢轻易违逆他妹子的心意。若是没有老爷，如今是二老爷当家，咱沈家这些家当，不被败了才怪，说不定两家归一家，沈家成了玉家呢。除非是小姐当家，招个寒门的俊才，咱沈家才能屹立不倒啊。”

刘凌心想，看来这南明风俗甚是开放，妇女的地位不低，与自己想象中的古代还是有很大不同。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最想知道的，所以就有意把话题还朝修炼方面引：“不知要修炼到何种地步？才够得上小姐选婿的标准呢？”

“你以为修炼是那么容易的事？能有个炼精化气期的炼气士就不错了。我大明朝廷崇尚炼气修真，南京国子监是天下最高学府，搜罗天下英才，每年也不过能毕业数百人，加上历年毕业的生员，各地任职和致仕的都算上，全国也不过三五万人而已，再加上一些名山大川的隐修门派和各地修炼世家，炼气士总的人数最多不超过十万，要知道，我大明人口号称十四亿之数啊，慕道求真之人数以亿计，这可真真是万里挑一，可见修炼之难。凡是修炼有成者，无不是天资卓绝之辈。”

“那咱家老爷，他是炼气士？适才听哥哥说，老爷是国子监毕业的生员？”

“那是自然。”说起此事，黄大刚一脸骄傲，仿佛搔到了痒处。

“咱家老爷若不是炼气士，也撑不起咱们沈家偌大的家业。当年老爷是泉州选送的贡生榜第一名，后来毕业后也曾闯荡江湖，留下不小的名头。后来老太爷故去，老爷他带着小姐回到泉州。咱们沈家原本只是一般富豪，经过老爷这十余年的辛苦，才成为四大世家之一的。”

“那老爷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修炼上的事情，哥哥我也不大懂。按南京国子监公布的招生和毕业条例来看，大致可分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三个境界，每个境界又可细分为上中下三品。咱们老百姓，一般见了炼气士都称大人即可，听说炼气化神期的大人全国最多上千人，炼神化虚期的大人更是屈指可数啊。咱家老爷应是炼精化气期无疑，听说是上品境界，就是从来没有听老爷自己亲口说过而已。就像这样的炼气士，咱泉州也最多百十人，四大世家都有三五个炼气士，其他小点儿的家族每家或有一二个，官府里也有几十个，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中的数目可就不好说了。 ”

“咱家老爷有多厉害？老兄你给兄弟我说一说罢。”

“咱家老爷嘛，那是深不可测啊。”黄大刚也是有些酒意上头，说话似乎有些大舌头。“我就见过老爷出手过两次。一次是十几年前，老爷刚回来不久，遇 到玉家的家主玉重九来责问老爷悔婚之事。老爷一跺脚，只见平地起了一阵大风，刮的我们眼睛都看不见了。又听见刀剑相交的声音，等风停了，地上全是冰雪。要知那可是八月天啊，这玉家老爷就败在了咱家老爷手里。”

两人正说的入巷，冷不丁却听见门外廊柱下传来了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