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还有老爷啊，老爷对您的珍爱，婢子们可是都羡慕得紧呢。”小青见话题有些伤感，便调转话头，想要活跃活跃气氛。

“嗯，是啊，父亲大人……可惜我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吧，那个玉丰，还有蒲庚，看着就叫人厌烦。”

“老爷一向宠爱小姐，肯定不会勉强你的。”

“要是能自己选一个合意的就好了，咳咳。”沈月甫一开口，适逢一阵海风吹过，咸味入喉，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小姐，这里风寒，我们回舱吧。”小青关心地问道。

“不必了，你去舱里，把行李打开，我记得三叔送给我了一件蓝雀氅，是用蓝雀羽毛缀成，最适合防风，你且取来给我。”

“是，小姐”小青转身离去。

沈月仍旧在栏杆前伫立如初，恍惚间感觉身后来了一人，便随口道：“把衣服给我披上吧，这会儿倒真有些冷了。”

后面那人却似有些迟疑，未几，一件夹克披上了肩膀。

这是什么？衣服的质感明显不是蓝雀氅，但很厚实，也很抗风。沈月一下子转过身来，身后的那个人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

两声低呼几乎同时响起，只不过一个是低沉浑厚的男声，一个是婉转清澈的女声。

后面那人自然就是头疼得睡不着觉，出来想吹吹风的刘凌了。他无意中走到此处，觉得这里是个欣赏夜景，眺望大海的好去处，便径直走了过来。

因为他的脑子还没有摆脱现代人乘船旅游的思维，因此在这大半夜看见有个人在这里凭栏而望，居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想着有人和自己一样睡不着出来吹吹风而已，没准儿倒可以一起聊聊天。

结果就这样，被沈月把他当成了送衣物的小青，头也不回就吩咐他给自己披上。

刘凌一听声音是个女生，虽然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前世这样的女生也是遇见过几个，觉得身边所有的男生都应该为她服务，不能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刘凌自小被妈妈教育就是要做个坚强的男子汉，还要懂得照顾和保护女孩子。用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要做个暖男。所以他仅仅是迟疑了一下，愣了几秒，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肩上披着的帆布夹克，披在了这个陌生女孩子的肩膀。

在转身的一瞬间，沈月就已经认出了刘凌。她心中后悔这一次没有换上男装，也没有带上喉宝。不过一紧张之后就又放松下来，已经答允收留这个上海少年了，说不得以后自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么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何妨。

只是沈月毕竟是个豆蔻少女，除了家人以外，从来没有离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如此之近。一股男性的气息，或者用刘凌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一股雄性荷尔蒙的味道迎面而来。

沈月一时间精神有了一丝恍惚，她慌忙把头又转了回去，背对刘凌道：“怎么是你？”

“你认识我？”刘凌的话语里也有一丝好奇。

“你是他们救上来的那个东海小子吧，我看见过你。”

“哦，是这样。”刘凌也没有怀疑，因为自己被救上来的船上很多人都在场目睹了。

沉默总是突然而至，来得让人不知所措。两人说完这几句，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少顷，沈月开口道：“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姑娘你不也一样吗？”刘凌顺嘴就说出了西游名句。

“我是思念亲人，所以才睡不着，你也是在思念自己的家人吗？”沈月幽幽地说。

这一句话，不由得勾起了刘凌的思绪。

自己毕业之后没找到什么好工作，无颜回去面对父母。可是听表弟说，父母可是经常在亲戚聚会的时候，为自己说好话，说自己在上海混得还不错什么什么的。在父母的心中，始终是以自己的儿子为骄傲。私下里，通电话的时候，父亲安慰自己慢慢努力，早晚会出人头地。母亲却偷偷对他说，实在不行就回去小县城，父母亲都是有退休金的，总归短不了刘凌的吃喝。再舍下老脸去托托关系，给刘凌安排个工作，也能度日。

“唉，”想到这里，刘凌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再想他们也没有用了，这辈子是再也见不着了。”他估计自己是回不去原来的时空了。

沈月却误解了，以为刘凌说的是父母都已不在人世。

她想到自己好歹还有父亲，不免心中有些同情：“我的父亲还在，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

“嗯，这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母亲在哪儿，哪儿就是孩子最快乐的地方。”刘凌也有些感慨，就想起了前世在网上看过的一些名句，当时咂摸不出来其中，现在想想，还的确是颇有道理。

沈月自是没有听过这种遣词造句，但细细一品，却触动了心底柔软的地方。

片刻，她轻轻地吟唱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清幽的女声，飘在这月下的海面上。刘凌一时竟听得沉醉了，之前的头疼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待得歌声渐歇，他轻轻地说道：“好好地做自己，就是报答父母之道。你的母亲，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地活着，你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

他顿了一下：“顺便说一句，姑娘你唱的真好听。”

沈月正在思索刘凌上一句话中之意，没想到他竟这么直白的夸赞，登时脸上微微一红，转而又想到此时月下又是背对，他定然瞧不见自己脸上神色，这下心中方才释然。

噔噔噔，舷梯传来脚步声。

沈月料想应是小青，忙转首低首，把帆布夹克褪下递给刘凌。说了句“告辞了”，她便急匆匆走下去。

一下来正遇着手捧蓝雀氅的小青。沈月低声说了声：“回去。”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小青一头雾水，只好跟在后面又折返回去。

刘凌见沈月离去，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估计是触动了那姑娘的心事，所以她才匆匆离去。

想到这里，刘凌自嘲地叹了口气：“还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我这算是把天聊死了吗？”

他望了望天空，伫立片刻，看见了东方的那颗暗红色大星：“这颗星倒是奇怪，看来这里果然和现代不是一个时空，也不知是在宇宙的哪个角落，离地球有多远？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宇宙？”

刘凌前世对天文星象就涉猎不多，想想又感觉有些头疼起来，索性也不再看了，转身回底舱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