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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水

在古代的日子里 胜公子 4869 2020-06-16 08:11

  

安阳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然后珍而重之的把这带有顾侯爷父子两代心血的奏折交还给了顾侯爷。

然后他在顾侯爷一脸茫然下,走到了大厅的主位,端起没有茶水的茶杯,做出一副要喝的样子,动作反复做了两次,然后盯着顾侯爷看。

顾侯爷被安阳侯的眼神,弄的有些不安。

“岳父是茶水不够了吗?要不要我去帮您找下人来添水,然后您再听我说?”顾侯爷讨好的问道。

安阳侯胸口一闷,计上心来。

“哎呀,本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不行,本侯要去休憩一会儿。”安阳侯捂着胸口说道。

顾侯爷闻言,立刻殷勤的上前搀扶安阳侯:“岳父觉得不舒服?我扶岳父去躺一会儿。您边休息,我边说。”

“我不用你扶!”安阳侯终于有些烦躁的一甩手。

谁知,这手就这么不小心打在顾侯爷的脸上,擦过了他的嘴巴附近。

“哎哟!”顾侯爷旧伤未愈,又遭无妄之灾,疼得捂着嘴惨叫了一声。

安阳侯注意到顾侯爷嘴都红了一圈,又见他脸上也有一些没有痊愈的细碎伤痕,明显是女人家的指甲所致。

他决定开诚布公。

“贤婿,你别怪我这个做岳父的不支持你。虽说我和你岳母只生了囡囡一个女儿,待我们百年之后,安阳侯府可能也会跟着烟消云散了。但我钱家全族上下,还有那么多条人命在,我实在没有办法为你押上这么一大块赌注!所以,你还是请回吧。”安阳侯面带愧疚,但语气却极为坚定。

“可是岳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咱们…”

顾侯爷又准备那套说辞,立刻就被安阳侯截住话头。

“你又想说,越国三面临敌,更有虎狼楚国虎视眈眈,非自强无以自保的话?”

安阳侯白眼一翻,对这个女婿千好万好唯一看不过眼的地方,让他的不满犹如滔滔江水,恨不得一次性全倾诉出来,让女婿从此认识错误,改邪归正,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看看,他顾侯爷这一次都要变法了,再不做通思想工作,下次指不定还敢造反!

安阳侯府、安平侯府两家又是姻亲,如果因此被连累,安阳侯觉得自己将来下了九泉,也无颜见钱家的列祖列宗了!

所以这一次,安阳侯真的是掏出心窝子跟顾侯爷说话了。

“贤婿啊,没错,百越多瘴气毒虫,基本没人打他们的主意。吴国和晋国交好,两国结为同盟,守望相助。看似唯有我们越国岌岌可危。”

“但实际上,天下各国自五十年前,大周朝覆灭至今,战乱频繁,早已消耗了各国的底蕴。如今正是安稳发展之际,谁会来打我们?”

“越国和宋国不同,宋国大部分国土边界与楚国接壤,却又和晋国眉来眼去,楚国视之为心腹大患,才除之而后快。可是咱们越国,国土面积十余倍于宋国,左右边界与百越、吴国接壤,另外两边,一与汪洋大海为领,一与楚国接洽。”

“楚国若攻陷越国,别看百越处处和我们越国比较做对,我们取了国号为越,他们非自称百越,表示凌驾我们之上,但也正因为如此,谁灭了我们越国,谁就是他们百越的心腹仇敌,而吴国因为晋国的原因,本就与楚国有立场上的对立。因此,到时候楚国非但没有好处,还势必陷入百越和吴国中间,被两国针对,最后牵制全国兵力和粮草,可谓是得不偿失!所以,若没有一举平定三国,又能解决晋国追责甚至战争的损失的把握,他们绝不会如此不智。”

说到这里,安阳侯拍了拍顾侯爷的肩膀,一副我很理解你的模样:“我知道你从小…为人比较谨慎。做一件事情,必定想十件的退路。可这一次,你想做的事情太离谱了!那可是变法!一柄双刃剑,而且必然会伤了自己的!你这不是给自己招祸吗?你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喂狗了?”

说着说着,安阳侯的痞气就上来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骂了女婿是狗粮,那自己女儿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安阳侯缩着脖子,捂着嘴,眼睛滴溜溜的转。

顾侯爷这些年被大夫人在生气的时候,各种风格的责骂弄得习以为常了,所以心里压根没有留意到安阳侯的异常。

他心里的关注点,仍在变法。

“可若是这变法,不向贵勋收赋税,取土地呢?”顾侯爷多少知道一些,靠什么是最能打动贵勋阶层,“非但不收取好处,还多给贵勋一倍甚至更多的土地呢?”

安阳侯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的手,也不自觉放下了,他震惊顾侯爷的异想天开:“你疯了吗?皇上怎么可能答应?!”

一看左右,没什么人,下人也因为他之前为了女儿女婿小两口和好给赶出去,严禁不准随意进入了。

反正话已经说到这地步,安阳侯干脆拉过顾侯爷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五十年前,咱们越国建国之前的事情。”

“当初周朝崩溃,各地诸侯纷纷建国自立,先皇也是其中一位受益者。但正因为此,他更知道分封制的危害,所以建国之初,就算如你我两家自古以来有封地的贵族,也被提升了头衔,但剥夺了封地,再没有城池、土地、子民…只能从贵族沦为依靠朝廷的贵勋。”

“先皇为了安抚我们,所以赐了我们大量的土地和奴仆,并恩许我们世代不用缴纳赋税,以至于朝廷的税收年年锐减。但无论先皇还是当今,都没有想过要改变这种状态,为何?不就是为了抓住他们手中的权利吗?”

“为了这权利,他们本就已经是吃力供给贵勋的富贵了。现在你要扩大贵勋的底蕴?这不是让朝廷的财政越发紧张吗?不可取,也绝无可能!”

说着,安阳侯脑袋摇的很拨浪鼓一样。

顾侯爷在众位二品侯爵的贵勋当中,年纪属于特别年轻的,他当初承爵的时候,还没有成年。

没有经历过贵族变为贵勋的改天换地,他无法感同身受安阳侯的复杂情感。

就连安阳侯今天说的这些秘辛,他原先也只知道一知半解。

但顾侯爷面对安阳侯的拒绝和不认同,笑了。

笑容中带着势在必得,也带着无比的狂热。

因为他的“野心”绝不止此。

“我不但要增加贵勋的土地,而且,增加的方式,是贵勋主动把耕种土地的奴婢上报给朝廷,朝廷分配给这些奴婢土地。这土地未必一定要是良田,可以是未开发的荒田!人人耕地,朝廷就算没有税收,但粮食流通于市,土地被勤劳开垦,本就是增加了朝廷的底蕴,不是吗?”顾侯爷如此说道。

这么一说,似乎有可行的余地?

既考虑了贵勋的利益,又兼顾朝廷的立场。

“贵勋土地有限,非良田不耕,奴婢数量又多。只要能投入一部分在土地耕种方面,也确实能够增加土地总数,和粮食产出。”安阳侯人老成精,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立马又指出不足之处:“可单此一项,朝廷未必愿意给予贵勋这么大的好处。毕竟,贵勋好处占了十分之九有余了!那一位会心里不平衡的。”

安阳侯往天上,指了指。

意思很明显。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现在贵勋已经如此庞大,如果再扩张下去,龙椅上的那位非要忍不住了。

安阳侯的顾虑,早在顾侯爷的意料之内。

由顾清正提供想法,他来润笔的变法,哪能这么简单?

“若对百姓,也给双倍土地,但只收一份赋税呢?百姓更愿意耕种,也种更多的土地,而民间储蓄因此增加,百姓也随之富裕。”

说着,顾侯爷又低声对安阳侯说:“这也是遏制如今越演越烈的百姓争为贵勋奴仆的趋势的最有效手段,是朝廷所乐意见到的。更重要的是,这种属于授田,等到百姓或者贵勋奴仆没有了耕种能力的时候,朝廷是可以收回的。这也等于是另一种为朝廷保留耕田的方案。这些好处加在一起,朝廷不可能不答应!”

遏制贵勋,土地开发后,所有权又保留给朝廷,增加耕田却税率依旧,朝廷让利给百姓,而令百姓乐于耕田种地!

这么一看,朝廷没有理由不同意。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么一来,百姓富裕了,贵勋收益更多了,朝廷税收不变,但增加了正在耕的田地总量,而整个越国的粮食变多了…这想法,确实高明,竟然照顾了各方势力,人人有利!”

安阳侯像是见到了新大陆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侯爷,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独生女儿的夫婿。

不但刮目相看,更是快顶礼膜拜了。

“没想到你为人谨慎,也有这些好处!不是你的话,可能这天下之间,就不会有人想出这么一个综合考虑所有人的变法方案出来了!”

面对安阳侯的夸奖,顾侯爷有些面红耳赤:“其…其实,这个变法的想法,不是我的主意。”

“咦?那会是谁?”安阳侯好奇的问道。

难道这越国还有比自己女婿更苟…哦不,是更谨慎的人吗?

“是我的三儿子,顾清正。”顾侯爷下意识挺了挺胸。

“你的三儿子?那岂不是比哲儿还小?哲儿才不过六岁,你三儿子多大了?”安阳侯从惊讶赞叹变成震惊和不敢置信。

“正儿没有比哲儿小多少,只小了一岁。”顾侯爷心不动心不跳气不喘的称呼顾清正为正儿。

让人听上去,绝想不到他嘴里的正儿,被他当成透明了整整五年。

“怪不得,怪不得你惹囡囡生气到回娘家也在所不惜,都要保下这个三儿子。”安阳侯连连点头。

顾侯爷听了略感不对劲,但没有细想,他现在一颗红心向变法。

只是催促问道:“那关于变法,岳父是怎么想的?”

“这…”虽然心中佩服这种讨好各方的变法方案,但到了真正站队支持的时候,滑不溜秋的安阳侯,又开始犹豫了。

他在大厅里来回走动,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毕竟方案是好的,可是实施下来效果具体如何,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贸然加入,将来万一哪里出问题了,岂不是拖整个安阳侯府去死?

更何况,变法这个词,还是太敏感了…

顾侯爷见安阳侯这样子,哪里不知道对方心里顾虑什么?

他昨晚不也是因为这些想法,翻来覆去睡不着。

放弃不甘心,做又不敢。

最后决定拖老丈人下水,让自己的岳父为自己背书又背锅。

他顾侯爷不动则以,一动必是要成功的!

他上前走了两步,吸引了安阳侯的注意力。

安阳侯停止了踱步,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岳父大人。”顾侯爷压低了声音,“现在机会千载难逢。等以后贵勋利益越发臃肿壮大,即便没有拖死越国,被他国所灭。也会被朝廷割取利益的!那时候,变法的主动权,可未必在我们这里!”

安阳侯心中一凛,情知顾侯爷说得在理。

他又以更快的速度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才猛地停了下来。

“这次你的三儿子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你准备怎么对他?”安阳侯盯着顾侯爷,严肃的问道。

顾侯爷一脸坦然道:“我安平侯府,只会传给我和夫人的儿子。”

“可是你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哲儿斗得过他吗?你又压得住他吗?”

“不争,其实也是老三自己的意思。”顾侯爷想起昨晚的对话,不由心生感慨,“老三说,我之所以能做安平侯,在众人之上,是因为结构所致,而非我的个人能力。这种结构不是个人能抗衡的。他不会痴心妄想,因为不值得。”

说着,顾侯爷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变法方案,是为了保护他姨娘。现在他的姨娘已经被我转移到庄子里保护起来了。”以后就算想争,也要顾及他姨娘的小命。

安阳侯立刻明白顾侯爷的意思了,也终于下定决心,只见他一手握拳,用力得击打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之上:“好,变法,我参加了!”

顾侯爷恭恭敬敬行礼道:“岳父大人德高望重,自然该主持变法大业,小婿愿孝犬马之劳!”

安阳侯一怔,随后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久违的豪情,也在胸腔中开始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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