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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少年凄凄雪白头

一世平安 山山来迟 4408 2020-06-16 16:39

  

“阿娘,妹妹又哭了!!!”

“等娘把衣服洗完,你先哄着妹妹。”

柳倾生下孩子,刚下月子便又开始每日浣衣,如今已经出了冬日,虽是暖春,可潭水最凉,妇人的手,生了冻疮,又红又紫,又闷声咳了几声。

“哎呀,你别哭了好不好,当我求你了。”

庙内的陈满急了,怀中妹妹哭个不停,第一次当哥哥的陈满,手忙脚乱的,扮作鬼脸逗眼前孩子开心,这段时间,大概是陈满最无奈,最开心的日子了。

“好了,好了,满儿,把妹妹给我吧。”

柳倾也是心疼孩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了,柳倾从陈满怀里结果孩子,怀中婴孩,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

这孩子欺负人!只挑在我怀里哭!!!

“阿娘,妹妹好丑,你看,还是母亲生的好看。”

妇人轻笑了一声道:“蛮儿刚出生时也是这样,看现在的满儿长得多好看呀。”

“娘亲,妹妹还没有名字呢。”

“满儿说的是,都快一岁了,该有个名字了,娘只希望你们啊,能够相知相惜,平平安安,就叫相知。”

“相知,易相知,好听!”

陈满蹲在地上,用手指挑逗着襁褓中的妹妹,柳倾的脸色煞白,咳嗽声不止。

“阿娘,你病了?”

“阿娘没事,你看着妹妹,阿娘休息休息。”

此时庙外夜冷星稀,乌云遮月,偶尔一两颗流星划过夜空,不知何处的野鸡,咯咯叫了几声,陈满将被褥往上为母亲扯了扯。

“娘,你先休息着,我去林子里看看。”

一阵寒风掠过,柳倾又咳嗽了几声,似乎要咳出肺腑一般,自打出了月子,便开始浣衣,可身子终究是一日不如一日,咳血也有半月。

少年爬起来,跑出门外,身影渐渐远去。

少年刚走

易柳此刻面无血色,双眼凹在里面,鼻尖微红,满脸的疲倦,心中却无丝毫睡意。

“相知,听话,来。”

襁褓中的孩子小脸通红,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眨着眼睛,柳倾柔声道:“相知乖,娘给你唱歌,咱们睡觉。”

“长亭外,古道别,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柳倾看着怀中的孩子,都静静的睡着了,望着易相知的面容,似乎看不够一般,紧紧的盯着,紧紧的盯着,嘴里依旧哼唱着。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

忽然停下来,歌谣停下了,拍打停下了,夜色中,一位佝偻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一位紫衣少年,向着秋山城外的破落庙走去。

“楚家楚徐氏,前来拜见大梁的国母娘娘。”

庙外的老妪的声音,中气十足,一身紫袍绣金莲,衣袖处暗金花纹,一副雍容华贵之容,身后少年一袭紫衣,腰间一串莲花铃铛,格外显眼,少年抱拳说道:“奶奶,要不要远琼去叫门?”

少年五官挺拔,谦逊有礼,身旁老妪只说道:“易柳夫人避而不见,若是再不开门,老婆子就自己进去了。”

话音刚落,破庙的门便被缓缓打开,穿着灰袍的易柳走了出来,早已没了当年的摸样,屈伸行礼说道:“楚老太君安好。”

听到破庙门前的妇人说话,老妪冷哼了一声,望着易柳手中的襁褓,老夫人冷冷的说道:“大梁的国母娘娘,如今竟然在这破庙中苟活于世,不过夫人怀里的孩子看着眼生,难不成是背着梁王与别人有了私情?”

易柳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回头望了望观音庙的后门,举起头闭上了眼,沉默了片刻,“四年前楚老将军破我大梁,何等威风,不一样替唐王揽下了恶名,车裂之刑,五马分尸啊,只是本宫没想到,没想到楚老太君竟然躲过去了,依旧活着,既然知道是本宫,还不见驾。”

“丧家之犬,何勇吠之,奉唐天子令,诛杀大梁遗孤。”少年厉声说道,在少年的世界里,自己的爷爷就是英雄,一生做了最大的一件事,便是攻破了大梁,替大唐夺了一国,将六国鼎立的局面打破,成为当世五国地域最广,兵力最雄厚的大唐。

“远琼,不得无礼!”老妪将少年往身后扯了扯,手中一把弯刀,刀刃之上闪着寒光。“国母娘娘,就让老婆子,送您一程吧,若是大王的铜牛军来,怕娘娘要遭不少嘴。”

望着老妪手中的短剑,易柳心里也深知自己在劫难逃,易柳没有躲,也躲不掉,只是在临死前笑的痴狂,边笑边说道:“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残庙萧萧芦荻秋。”

短剑划过妇人的脖颈,一道血痕带落了赤珠落下,血色染红了衣衫,鲜红的血液从脖颈流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角闪过一丝晶莹,便陡然倒了下来。

此时的易柳只感觉自己的一生像是一场梦,梦到了自己成为大梁的母后,凤冠霞帔,眉目倾城,被万民传颂,跪拜。

梦到了自己脚踏站在祭台,斥退百官,听见了翊坤宫彻夜不绝的琵琶声,看见了褪.去凤冠霞帔的自己,铜镜中的青丝里的丝丝白发,还有抚着自己儿子的面颊,似乎又感觉到手上的冻疮又痒又疼,妇人彻底倒了下去,睁大了眼睛,襁褓中的易相知忽然啼哭了起来,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死寂,哭了不停,撕心裂肺,也大概是饿了。

“奶奶,这个孩子呢。”

少年望着躺在血泊里的孩子,心中有些不忍,尚在襁褓却落得此番情形,老妪却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留着一半易家血脉的孩子,也活不成,杀了吧。”

“奶奶,这孩子还小。”

紫袍老妪仅仅是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了句:“远琼,他若不死,死的便是我楚家全族。”

“孙儿知道了。”

少年犹豫了一会,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闭上眼睛,重重的插在了尚在哭喊的婴儿身上,或许是感到疼痛,易相知哭的更大声了,直到一点点失去了声响,楚家祖孙二人才缓缓走出观音庙。

观音庙后的林中,有一少年人提着只野鸡,蹦蹦跳跳的回到庙内,便只是傻傻的望着一滩鲜红的血迹,用尽全身力气跑了过去,牢牢的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疯魔般喊着,哭着,哭的撕心裂肺,喊的震地惊天,甚至震落了屋檐的积雪。

庙外不知何时,鹅毛似的大雪将地染白,庙前的那颗老柿子树下,黑衫少年呆呆坐在身旁的土坡旁,一国之后死在破落的边城破庙,死前也是何等风光无限,死后只有木板白布,三个馒头送行。

今年陈满十二岁,别人的十二岁暖阁香薰朗书声,陈满的十二岁国灭母亡雪白头,自己跟母亲自泰安战役,梁覆灭后,足足也逃了六年,躲了六年。

天也渐渐黑了,雪倒是越下越大,庙内的薪火早已熄灭,屋内的温度也是极低的,受到凉意的陈满,哭的浑身颤抖,庙内的门被寒风吹的吱吱作响。

“如今你还恨这天道不公嘛?”

一道妖异的声音从陈满身后传出,霎那间,陈满的左袖的匕首滑出,向着身后刺去,身后的白丧服,脚踏飞燕径直向后退去。

“你倒是反应机敏,不过虚有其表罢了。”

陈满适才发觉,又是那个白衣先生,便向庙外望去,雪铺满地却没有一个脚印,他又是忽然出现的!

“怎么又是你。”

“是我如何,不过你自便,我还是上次那个问题,你还是只恨这世道不公吗?”

易芙蓉的声音充满着诱惑,像是一片黑暗的夜晚,映着月光,让人总想去往前走两步,可走出的两步,暗处不知藏了些什么,过去了可能就是必死之路。

“我!”

陈满将匕首收了回去,他确确实实犹豫了,看了一眼地上襁褓里刚刚取了名的妹妹,早已经没了气息,不过身后白衣先生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手中凝聚起一道剑气,却只断了少年额上飞起的几根发丝,只听砰的一声,少年身后的红墙被斩了一半,剑气冲天,可剑气并未伤他。

陈满的双眼空空的望着,那一剑,给少年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如今,你若是还是恨天道不公,你看看你手中的匕首上,你仔细看是不是有个楚字。”

白衣先生缓缓的说道,陈满的小手里握着的匕首,确确实实一个楚字,刻的真实。

“是楚家,又是楚家!”

陈满喃喃着,可易芙蓉却说道:“大唐楚家不过尔尔,效命于大唐,而大唐的主人,害你父王命丧战场,万马践踏,尸骨无存,害你大梁血流成河,你的臣民沦落无边地狱中,还有让母亲惨死荒庙的人,如今就躺在大唐的王宫之中,享受这天下最高的待遇,躺在龙塌上睡得安稳。”

白衣先生接着说道:“你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剑,我有一剑行天下,无人胆敢欺我半分,你如今连小小的匕首都握不住,你如何去报仇?”

易芙蓉说罢,少年直接跪在了白衣先生的面前,愤愤说道:“求先生教我,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了爹娘报仇。”

易芙蓉笑了笑,从袖中扔出了一卷竹简,陈满将竹简捡了起来,竹简之上只刻了两个字‘剑谱’拿起来看着。

“世人皆是一个模样,他们有恐惧,他们怕大梁复起,便一定要赶尽杀绝,不会在意那个人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们会用手中的剑,刀,甚至是匕首,去杀光一切阻拦他们的人。”

“按照这卷剑谱练剑,十年之后,大唐便无人可以阻拦你,你便可以去报仇,去上大唐王都,为你爹娘,妹妹报仇。”

易芙蓉说罢,只是弯腰将地上襁褓中的婴儿抱了起来,陈满却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等再抬起头时,地上的襁褓与那位白衣先生早已没了踪迹。

秋山城外的林中,白衣先生慢慢的走着,怀中的婴儿竟然还有浅浅的呼吸,易芙蓉便从怀中取出三根银针吊着怀中婴儿的命。

“没想到,楚家少年如此心软,呵呵,这一刀竟然偏了许多,留了你一条命。”

“主人。”

白衣先生的话还没说完,李沧海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中,拦住了去路,易芙蓉不悦道:“又有何事?”

“主人,鱼镧君的孩子,没死。”

白衣先生笑了,笑的有些凄凉,望了望怀中襁褓中的孩子,说道:“没想到,没想到。”

忽然易芙蓉的手轻拂过怀里的孩子,话锋一转,冷冷的说道:“鱼镧君的孩子叫什么?”

“唐鱼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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