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浮流忙着整理带回来的一大堆器具资料之时，一场拉米策划许久的阴谋终于开始在闭循拉开帷幕。

年近中旬，终于迎来了正尾一年中最重要的收获时段，往年这个时段，街道处处洋溢着言语无法表达的热闹，悬灯结彩、灯火辉煌。

一个个摊贩都会把自己辛勤半年的劳动成果摆在街道两旁，等待需要的人们拿钱来换，工厂会特许工人们放三天假，看望亲人和购置下半年所需的物资。

但今年的收获时段注定要跌落低谷。

往年最辉煌的时段今年会萎靡不振，许多聪明人在正尾败给复国孑遗时就已经料到了。

十五年前，正尾在与卡伦德在第二次冲突中战败，史称“卡正三年战争”，签署了“经济转让条约”，被迫交出铸币权、贸易路线掌控权，转移百分之四十的贸易竞争力。

在那一年里，正尾陷入第一次低谷，工业、农业趋近崩溃，政权失去了对商业的管控。

布宪者签署完这份卖国条约后宣布退位，第二天，市民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索求一无所有的上任布宪者在广场处刑，迫于压力，上任布宪者被迫在离开宫殿前自杀。

但市民非但没有放过他，还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给了这个只能永远沉默的死人。

布宪者退位的第六天，新任布宪者海尔伯上位，成为正尾在实行宪法改革后第七任布宪者，因为他与第三任布宪者海尔伯重名，所以在任选大典上，史官在史书上将他记载为——海尔伯二世

经济权彻底的转让给了卡伦德商业国后，整个国家迎来了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大低谷，所有产业陷入停滞。

因为交出铸币权，正尾的经济体系又在二十一年前的“卡正五年战争”后被迫以卡伦德为主，曾经的纸质货币彻底失去效力，变成废纸。

孩童们拿它堆积木，女人们拿它糊墙，男人们拿它生火，所有国民都对正尾失去了信心，自发的开始用行为和语言嘲讽这个失败的国家。

参与到这场嘲讽之中的人，有十分可观的一批人不是真的在嘲讽，而是证明下自己的存在感，借用这种激进方式狠狠的打正尾的脸，让权威滑落，期许正尾能够做出改变，像他们期许的那样，去挽回自己的权威。

或许是这种可笑而又普遍的做法生效了，或许海尔伯二世是个聪明人，无论过程如何，正尾的确做出了改变。

先是击败了一个小国找回颜面，随后娶小国统治者的女儿完成联姻，处死统治者，借由对方封建政体的特殊性达成联合统治。

如此一来，正尾在不违反“经济转让条约”的同时，合法持有了铸币权和贸易权。

随后，海尔伯二世奉行了凯恩斯主义，大量工业设施在国家的支持下建立，一个个国营工厂代替已经倒闭的中小型自营工厂，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成功利用财政支出刺激经济发展，满足就业需求，及时在经济萧条的第二十七天后完成经济复苏。

海尔伯二世甚至为了发展，还毫不吝啬的下放军政三分之一的权利，尤其是与卡伦德接壤的这片地方。

这个举动虽然危险，但及时在正尾这辆列车粉碎前踩下了刹车。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西部地区成为正尾第二大工业中心，一支新式蒸汽军队让冷兵器军队退出历史的舞台，于是正尾成为了北大陆第四个、全世界第五个完成工业革新的国家。

史官们大肆宣泄笔墨，为这个必将载入历史的时刻，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称海尔伯二世是‘实施宪政以来最伟大的布宪者’，而这个时刻又被史官们用最粗的笔在史书上记载为——光荣革新

尤其是卡伦德灭亡，条约变成废纸后，所有的国民都陷入了热潮，因为周围将不再有什么国家能够威胁到正尾，正尾短暂称霸了北大陆东部。

这场热潮甚至让许多人都忘却了一个事实，被下放权利的西部独立性太高，思想也偏向卡伦德，支持经济治国理论，已经逐步脱离了国家的掌控，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在与复国孑遗的“领土争夺战争”中，无数的市民都支持正尾，正尾与它名副其实的布宪者没有理由输给一个由矿奴组建的小国。

站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惨。

无论海尔伯二世安排了多少布局，准备了多少后手，但从主动扔掉西部的那一刻，民心的风向彻底调头，这个抛弃累赘的正确做法，出乎意料的扇动了这场热潮。

尤其是签署“越冬条约”后，整个国度陷入了更加深沉的低迷，此时市民们却耍起了老套路，开始刷存在感，更加卖力的嘲讽这个国家，海尔伯二世也及时做出应对，但他却显然低估了这次的低迷。

各级官员不知是被收买了，还是也被卷入了低迷，行政效率慢的惊人！

而那些市民则看不到自己卖力的成果，于是更加的卖力嘲讽，甚至可笑的在要求下达政令的同时，拒绝配合政令？！

搞的海尔伯二世差点吐血身亡！

直至新一年的收获时段，这场嘲讽浪潮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甚至越来越大。

终于，受不了的海尔伯二世决定在一年一度的任选日现场，靠为数不多的公信力再次赌一把！

而今天，距离任选日还差一天。

今天的空气有些燥热，但闭循最近几天的气氛比空气还要燥热许多。

街边到处都是讨论，不过大多数都是在谩骂统治者和官员，骂他们的无作为，骂他们为什么抛弃了所有市民的努力。

街道有些潮湿，可能是昨天夜里下了雨的原因，那场清凉的风雨没有浇灭火焰，反而让一切沸腾了。

两名手持蒸汽枪，身穿绿色罩袍的巡逻兵在这条喧嚣的街道巡逻，他们的表情有些惧怕，身体也战战噤噤。

因为四周的市民全都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尤其是一个卖肉的屠夫，他手里血淋淋的屠刀配上厌恶的表情，就好像他在打量肉畜，让人不寒而栗。

左边那个高大的巡逻兵受不了这种委屈，他刚想开口高喝，就被右边的瘦小男子拉了拉袖子，拉着他快步离开了这里。

发现那两个招人烦的巡逻兵离开后，卖肉的屠夫恶狠狠的瞪了下背影，不屑的给旁边买肉的老人切肉，一边抱怨道；“嘁，不上战场，就会对自己人耍狠的孬货。”

“就是，”旁边排队的中年大叔说；“我那个小儿子还打算参军呢，幸亏我揍了他一顿，这世道参什么军啊，受别人的白眼不说，还有可能死。

听说昨天有一个家伙参了十六年军，两次卡正战争都没被敌人打死啊！结果在主干道那里被围殴死了。

听说那些人还组成了人墙，不让人收尸，其他士兵还因为不能以任何理由对平民出手的法，怕被告了，只能抓了人干看着。”

买肉的老人听着他们的言辞没说什么，接过两块肉，从腰间掏出几张正尾新铸的钱递给屠夫，但被屠夫挡下，推了回去。

屠夫把肉递给老人时说；“不好意思哈，我们哪怕收敌国的钱，也绝对不收正尾的钱，在布宪者不同意我们联名递交的法案前，统统不收这些废纸。”

老人颤颤巍巍的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把零零散散的钱递给眉开眼笑的屠夫，提着肉离开了这里。

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又瞅了瞅巡逻兵的身影，一个衣着朴素的人拔掉布宪者赏赐的井字金属徽章，戴上微笑的表情，从无人注意的阴影角落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