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杜鹃啼不如归去
不知不觉已是四更天时分，正是万籁俱寂生灵沉睡之时。双神庙经过了白日的喧嚣惊变仿佛连树上的夏蝉都受了惊吓，一点鸣唱的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只不知趣的杜鹃依旧毫无倦意不停嘴的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宛如在人的耳朵边上鸣唱一般。
忽然间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惊吓，杜鹃的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从神庙殿前的松树上“扑棱”一下飞进了灰黑的夜中，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七分黑暗涂染上三分白霜的夜色中。楚云下榻处的书房窗外，一棵玉兰花树似乎格外分明，但细看时却又成了灰白黑的一团。
万幸的是杜鹃鸟竟然有不只一只。在一阵枝叶的“簌簌”声中，一个小身子顶开茂密的树叶花盏站在一枝凸出在窗前的细枝上。一点一点缓缓侧过头来望着屋子里床榻上熟睡的道人。
一副夏夜四更天的奇妙画卷，竟然可以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似乎夜色中那一层灰白更重了，显得这一切都像是用白骨头雕成的一样。只有那一点琥珀色中透着鲜红的眼睛一眨不眨。
猛然间这只杜鹃向着楚云引颈啼鸣一声，仿佛怕将人惊醒一样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来。一切是那么和谐！让人几乎沉迷其中。
第二天清晨楚云在晨风花香中醒来，大大伸个懒腰。洗漱之后在院子里作过了功课，用春柳送来的毛巾擦擦脸自言自语一声:还是有个家舒坦啊！
可转眼间望着周围这陌生的一切自问一声:可是我的家在哪儿呢？难道那间建在大山深处的小道观就是嘛？那里现在应该是与荒野一般的毫无人气。
随着胡思乱想，浓浓的悲伤寂寥感涌上心头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不知不觉泪眼模糊。
其实这就是很多在经历了足够多的挫折和不如意却依旧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后的人，偶尔都会有的悲情。相信很多人都曾有过。发泄出来就会好，楚云也是一样。
很快楚云猛然摇摇头用手搓搓脸，自嘲道:前世是没办法，这一生如果再如此，就说不通了吧！
猛然间，楚云只觉得眉心祖窍处忽的泛起一丝凉意，恍恍惚惚中一副山水画卷在眼前缓缓展开来。
就见画卷上水有灵山有色，风吹云动树影扶疏。朝阳初露金霭散射，明月高悬银霜铺陈。日月交辉内蕴阴阳道法，乾坤变幻隐藏五味灵机。
不过画卷整体通透而不凝实，模糊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原来这就是楚云每次观想的对象，一副山水画卷。
其实说是一副也不对，这画卷本身就有着奇特的来历，我们以后自会交代。
楚云得到神魂警醒，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瞬间恢复过来。不禁嘀咕道:原来偶尔发泄一下如此重要。难怪如果负面情绪积累得不到宣泄，人容易生病。或是身体上的，或是心理上的。
更深层想，修士讲修心。几乎都会有一定的戒律要守。戒律本身就意味着克制，难怪一旦劫数起来时那么多修士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呢。
这其实也就是因为修士宣泄起来，不像是普通人那么容易被拉住。而且造成的破坏也要大的多！才被称为天地大劫的原因。
其实你也可以一朝顿悟自行化解，这样还能够挣脱大劫道行大涨。不过一般人做不到而已。
这也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道士僧人要守戒律，而某些大能则无可无不可。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通过戒律磨炼心性了。
吃过早饭，楚云吩咐春柳不要乱跑守好庙门自己则出了神庙来到大街上。虽然误打误撞铲除了一处杀楚门的窝点还有了不错的意外收获。
但是说到底厉鬼伤人的事件还没有解决。虽然投到各处水井中的药材和桃符可以克制一时，但根源不除终非了局。
既然接受了曾昭瑞的好处，同时又与本心不违背。而且就像楚云自己说的那样:不管那黄鼠神放纵厉鬼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假作不知除鬼救民总没有错。
就算这其中有什么不知道的误会，也不怕谁怪罪自己。是以楚云决定先在县城中四处探听探听消息，看看是否有什么怪异发生。
一路信马由缰走下来。虽然父山县不大，但也不是一两天能够逛得遍的。也许是曾昭瑞有令或者是接二连三有人暴毙终究太吓人的原因，这一整日下来，楚云就没有见到几个人。
但有行人也是神色匆匆，毫不停留。想打听个消息都没有去处。
傍晚时分，楚云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得月楼”。索性随便吃点儿什么再回神庙。大堂中的小伙计见了忙上前询问:
“这位道长请了，不知道您要点儿什么？啊……”
忽然张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一双带着些血丝的眼睛继续问道:
“您是在一楼大堂啊，还是去二楼雅间儿？”
这时就听到酒楼外面传来一声喊:“老板，来个人接一下。得月楼订的酒送来了。”
然后就只见大堂中的几桌客人同时停下手中的筷子转过头向外张望，有的人嘴里甚至都直咽口水。就听有客人喊到:
“快点儿，快点儿。就等着这酒呢，没见着爷爷们等的眼都红了吗？”
你还真别说，这几桌客人还真的都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有人急得直拍桌子，一连声儿的催促。
酒楼老板见此也急红了眼，举步从柜台后面转出来冲着旁边另一名伙计喊道:
“狗日的，还不快着点儿。天生的懒骨头，还等着我说。”
另一名伙计连忙应一声:
“来了，来了。别叫了！”
一边向外跑去，一瞬间还瞪了楚云身前的小伙计一眼。想是酒楼老板太刻薄，手下人都休息不好，也顶着一双挂着血丝的眼睛。
楚云心中腹诽了老板两句，紧接着也被浓浓的酒香吸引了注意力。转身冲着旁边的伙计道:
“无上天尊，劳烦给我安排一间二楼临窗的雅间儿。”
“好咧，您跟我来。”小伙计转身在前面引路，一边嘴里高声喊到:“二楼西阁厅天字号儿雅间儿，道长一名。”
楚云心中好笑:西阁厅还天字号儿。这“西天”可不是我道人该去的地方。
小伙计将楚云一路引进一间装饰典雅的临窗雅间内。只见:
雕花窗户倒卷竹帘，檀木桌椅端正八仙。广口瓶插花美容美器，书画卷悬挂妙笔妙颜。雕花筒倒插翠竹筷，白雪墙单等名士笺。果是待客绝佳所，不让琼林圣人前。
楚云满意的点点头，对引路的伙计道:
“你家老板好心思，确是美室！就这里吧，先给贫道上壶茶来。再来荤素各一道招牌菜，将刚刚的酒也来上一壶。”
“好嘞！道长您稍等片刻。对了，还请教您一声怎么称呼？”
“噢！你唤贫道楚道人即可。”楚云稍稍楞了一下后回答道。
“好嘞，您先坐。一会儿就来！”小伙计转身去了，洪亮的喊声传来:“二楼西阁厅天字号儿楚道长香茶一壶果盘儿糕点两碟儿先伺候着。”
二楼没有人，空空的回音儿衬着寂静。连一楼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楚云笑笑，举步来到窗前向外望去。原来在窗户外还有一圈回廊，可以看到四角的红漆柱子。想来就是赏月会时曾县令等大人物汇聚之处。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天色正是将黑但还没有完全看不见人的时候。楼下街道上送酒的人也走的见不到了，四周一片寂寂。就见回廊上的灯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点亮了。
红红的烛火透出来，照得四周一片红黄的色彩。忽然一阵儿歌声传来:
“妹妹站村口儿，
树下绞着手儿。
不理隔壁二牛来，
垫脚往外瞅。
急得望眼穿，
盼着落日头。
日头下山哥哥回，
给你吃一口！”
歌声飘飘忽忽，仿佛和楚云隔着一方世界。只见随着歌声两个孩童的身影转过来出现在回廊角儿上，停在挂着灯笼的柱子下面。
一个大些的孩子做了一套放下梯子靠在柱子上的动作，然后一步步接近灯笼处。小些的孩子抬着头楞科科等在下面，手中虚握着什么。
然而大些的孩子身下并没有梯子，小些的孩子手中也没有东西！
“道长哥哥，你吃了包子吗？”
两个孩子忽然转过头来，露出四只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