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吗？”

“不大。”

“麻烦吗？”

“不麻烦。”

灵源市的地产大亨洪天照，此时，正在接听一个无比重要的电话，从他站立的姿势，以及态度上，不难看出他对此人的敬重，或者说敬畏。

“事情既然不大，也不麻烦，那你是要我怀疑你的能力，还是怀疑你的忠心？”

“他身边有人守着，我安排的三拨人，都失踪了……”

洪天照想要解释，却被对方高声打断。

“你现在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连叔，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们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你好自为之。”

不给洪天照再次说话的机会，电话就被挂断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还是把带血的刀。

在灵源市呼风唤雨，前呼后拥的洪天照，被人骂做狗，要是一般人肯定忍不了，可他却神态自若，只是凝神静思。

“爸，你在想什么？”他儿子洪少单，却没有这份定力，“那老太监实在是太嚣张了，敢这么侮辱你，让我逮着机会一定阴死他。”

“他这不是侮辱，而是善意的提醒。”

“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天照停顿了片刻，这才回答道：“暴风雨要来了，是摇摆不定，还是坚定不移，生死一念间，他要我谨慎选择。”

点燃雪茄，踱了几步，语气稍显沉重的洪天照，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也该让你有所了解了，免得你行将踏错，而无法挽回。”

面对父亲的郑重其事，洪少单只好收敛戾气，静心聆听。

“世间十分，你所看到的士农工商，平凡阶层，只占其中的四分。”隐藏在烟雾里的洪天照，语气里满是感慨。

“而看不到的，三分官场内幕，外交风云，三分隐秘士族，暗黑江湖，今天我只跟你说说后三分。”

“华夏拥有五千年人类文明，广袤而复杂的山川大泽，各类学说思想，异能奇术，不胜凡几，而以此为核心，形成了各个势力阶层和族群，兴亡更替，优胜劣汰。”

“时至今日，他们依然存在，只是更加隐蔽和神秘罢了。”

阅历浅薄的洪少单，听到这里，原本认真的神情，逐渐变得不屑一顾，什么隐秘士族，暗黑江湖，说好听点叫神秘，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一群缩头乌龟。

儿子的神情，洪天照尽收眼底，不过他没做任何表示，而是继续说道：“地表最强收割机乐视贾老板，听说过吧？”

洪少单点头，听说过但是了解的不多。

“贾老板从一个农村娃起步，用两场婚姻，完成了自己惊世大局的框架，接着通过逆天的口才，层出不穷的手段，最终实现了自己千亿帝国的神话。”

“这期间，被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他用半年时间，收割了老乡孙文彬150亿，用一个月时间，让恒大8亿美金见底。”

“再加上26万股民，17家金融机构，19位明星的资产，他收割财富的速度和体量，堪称宇宙无敌。”

金钱与财富，对于年轻人来说，永远都是兴奋剂般的存在。

眼睛里精光逐渐流转的洪少单，听的有些热血上涌。

看到儿子神情的转变，不动声色的洪天照，却连续问了三个关键性的问题。

“这么多人被当做韭菜，难道就都心甘情愿？那些幕后人物，难道就没有别的反制手段？他贾老板就不怕有钱挣，没命花？

洪少单沉默，等着老爸给出答案。

“只能说他背后的势力，大到了一个俯瞰众生，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量级。”

洪少单忍不住问道：“那他身后的势力，您知道吗？”

洪天照点头，回答道：“江湖上称之为‘商匪’，规则之内，各凭手段，赢者吃饭，输者完蛋。”

“那您这几年，背后……？”

“我从收废品起家，做到如今灵源市地产第三，如果没有任何势力支持，你想都别想。”

“不过，”洪天照吐口烟，继续说道，“我们属于另外一个阵营，江湖上称之为‘商盗’，信奉的原则是，以赢为目的，手段黑暗与否，与钱无关。”

“那连太监？”

“商盗理事之一。”

“他这次给您打电话，是要提醒您什么？”

“我得到个消息，商匪将要在灵源策划一场大戏，我原本打算……”

“改换门庭？”

洪天照点头承认，停顿了片刻后，说道：“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们还是太弱，在别人眼里连蚂蚁都算不上，未必会被人家看上。”

“何况，连老头已经觉察了，如果我们还存着不该有的念头，那么后果就是好戏还没开始，我们就先被吞没了。”

一时间，父子俩同时沉默。

片刻后，洪少单想起件事，于是问道：“那这件事情，跟无良有什么关系？”

“一个保安，身边还有人保护，想来这个人应该有点身份，估计商盗的人，想给同行制造点儿麻烦，不想让这台戏唱的太顺利。”

洪少单现在明白了，合着无良这位悲剧性人物，就是演垫场戏的配角。

“既然如此，那就动真格儿的吧。”

洪天照灭掉雪茄，对儿子说道：“有个纨绔公子哥，这几天正在灵源潇洒，你利用自己的强项，跟他混熟，借他的手来办这件事情，记住，不要留下任何尾巴。”

有决断力，没判断力，说的就是洪天照父子这类人，无良是演垫场戏的配角？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给人家当保姆，咱哥俩居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午夜，民食道步行街入口处的停车场内，有个懒散的人影倚靠在车上，手里夹着烟，嘴巴不停的嘟囔着。

“点儿背呗。”耳麦里传来简单的回答。

“也是，千分之一的概率啊，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咱哥俩的头上，呵呵了我就。”

“行了，我知道你孤单寂寞冷，但是能不能放过我，让我清净一会儿。”

悦来阁酒店十层的某个房间内，没开灯，乐清斜坐在沙发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斜对面紫御轩的楼顶。

可赛虎却不想这么做：“你又不静修，要清净干什么，能当屁吃啊。”

乐清不再理会他，目光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开始闭目养神。

“那小子以前是监管你们华南区的吧，你认识吗？”

“见过一面。”乐清敷衍道。

“无良是他的代号，还是名字？”

有些无法忍耐的乐清，抱怨道：“大哥，你录访谈节目呢？能不能让嘴巴休息会儿。”

“再休息身上就长毛了，半个月了都，就来了那么一拨打酱油的，我无聊啊。”

乐清也郁闷啊，没想到赛虎比他的怨气还大。

“好了，我服输，再陪你聊十分钟啊。”

“无良是他的名字，他的代号是‘状元’，人品不错，谦逊讲义气，身手也不错，有谓侠的底子，又经过他们组织的特别训练，是三大阎王重点栽培的苗子。”

乐清主动跟赛虎说起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一个月前，执行任务失败，为了保守秘密，他启动了天魂封存术，丧失了部分记忆。”

赛虎吃惊的问道：“三魂七魄，封存了天魂的人，还能活着？”

“据说二十多年前，他们组织里有个传奇人物，就活了下来，不过，也就活了几个月而已。”

“唉，可惜了，”赛虎叹声道，“现在谓侠人才凋零，隐仙不问世事，那些暗地里的耗子，这几年越来越声势大涨，我都替他们组织愁得慌。”

“行了，你一个开出租的，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给谁看。”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啊，虽然我老赛是开出租的，但谁让咱是谓侠呢‘护国保家不谓侠’，咱老赛有这觉悟。”

“赛哥觉悟高，小弟佩服，我给你点赞，我可以休息了吗？”

“不行，说十分钟就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少。”

“好好好，服你，还聊啥？”

“这次任务，你知道的比我多，我问个伤感的问题……”赛虎有些心情复杂的问道：“我们是来执行保护任务的，还是来执行钓鱼任务？”

乐清沉默了片刻，简短的回答道：“钓鱼。”

“他们组织里的人也真够冷血的。”

听到这个回答，热心肠的赛虎，情绪有些激动，嘴上就开始没把门的了。

“为国执行任务，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最多再看几个月的太阳起落，让人家过几天逍遥日子不好吗？还非要把人丢到这是非之地来当诱饵，他娘的，呵呵了我就。”

乐清没有劝阻，也没有接茬。

赛虎继续吐槽道：“还有，他们组织里都是一群没文化的，你看看人家小说里起的名字，叫什么龙组啊，战狼啊什么的，他们倒好，叫‘不许提’，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儿，呵呵了我就。”

“赛哥，打住吧，你这垃圾都倒我一人耳朵里了，你怎么不倒给游龙听，不敢？”

“谁，谁说我不敢，他要是现在能听到，我就将这些垃圾发酵一下，再倒给他……”

这时，赛虎和乐清的耳麦里，同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发酵吧，我听着呢。”

“卧槽……”两声合一声，整齐划一。

夜半子时，有月有星。

俯瞰脚下的城市夜景，灯光依然璀璨绚丽，并且还很不给面子的，将夜空中的星光，映衬的黯然失色。

无良坐在紫御轩酒店的楼顶，双腿外垂，手里卷着份文件，望着夜空沉思。

他记忆中的画面只到十八岁，那一天他跟冷宁跪拜孤儿院校长，离开养育他的地方。

之后，空白，十年的空白。

十年啊，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做什么工作，有没有爱人，身边有几个朋友？一切都是问号。

可为什么脑袋里又多了些奇怪的东西，每次都在梦里折磨自己。

战船硝烟，朝堂悲情，妻儿魂归，红装消散……难道自己历史剧看多了？

《混沌七境》又是什么古书？一境阴灵，二境冥魂，三境浮生，四境众相，五境玄阳，六境天龙，七境归凡。

这是术？还是技？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自己没有学过医，为什么会治病救人，琴棋书画以前看了就头疼的玩意儿，怎么感觉自己很精通的样子，还有……

无良用卷着的文件，敲了下混乱一片的脑袋。

算了，不想了，改天找罗教授请教下吧。

看到手里的文件，无良又叹息一声，心说，人家在下一盘大棋，您跟着掺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