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之后项恶天对自己的身体能力还是很自信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没能在一开始就被选中成为正式员工的原因一定是自己太饿了没发挥好。

但真正跑起来之后，项恶天这才发现闻人雨这家伙跑得真她妈快成闪电。

“你、你，怎么跑这么快！”

“因为我很正义啊。”

跑得几乎快没影儿的闻人雨又转了回来，跟在气喘吁吁的项恶天旁打了个哈欠。

“这和正不正义有个屁关系！”

“在这里就有关系。啊，好困。”

“你这么、慢悠悠的，没问题吗？”

“没事，出逃后的『无人之地』不会移动。不、你故意跑慢我就把你喂狗。”

“切……”

项恶天重新加大步伐，闭上了嘴专心跑步。几分钟后，项恶天敏锐地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味儿，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个距离，没事。”

闻人雨速度稍缓，刚要继续前进，她突然看向一旁的收容室舱门，沉吟片刻后对项恶天说句“跟我来”便走了进去。

项恶天抬头看看标识牌，上面写着『T－09－69』，至于显示屏是关着的，项恶天也不知道怎么打开，也跟着进去。

门内和扭曲巨木的收容单位差别很大，只有一根竖放的玻璃管，其中飘着一把银色手术刀。

闻人雨在玻璃管前的操作台上按了两下，玻璃管立即打开。

“把那个带在身上，别乱丢，也别交给别人。”

“为什么？”

“如果你不想死就听我的。”

项恶天耸耸肩，上前一步握住刀柄。入手尽是冰凉的触感，肉眼就能看出这把刀有多锋利。

“该放哪——喂！”

闻人雨已经走了出去，不得已之下项恶天只能把手术刀插进面包里勉强掩住刀锋，随便塞进不容易误伤自己的臂包再跟上。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总之能帮你，别问了，快走。”

接着两人不再说话。拐过一个弯儿，眼前出现了四道人影，以及铺满半条走廊地面的黑污。

k10也在那四人之中，其他三个项恶天都没见过，不过其中一人穿着和曾水之同款的绿刺服，虽然拿着的是把通体蓝色的枪械，却也让项恶天多看了两眼。

“现在情况怎样？”

“如你所见，还没人踩上去过。”

全身缠着铁链，手持锁镰的黑发黑瞳男人回答。

“就等你来了，闻人小姐，怎么办？”

拿着蓝色枪械的金发蓝瞳男性问道。

“事先说明，这次我不打算第一个踩上去。”

扛着染血砍刀的深褐色刺儿头少年蹲在一侧，身上穿着样式普通却同样染血的白衬衫牛仔裤。

“我知道，所以我带来了他。”

唰唰唰，四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项恶天身上，项恶天听得云里雾里，下反应回了句“干嘛？”

“也对，你还不明白这东西的机制。”

闻人雨打开了终端，翻两下后解释起来。

“『无人之地』突破收容后会在随机走廊出现，若有人踩上去便会使其无法移动，慢慢将其吞没直至把核心挤入目标体内，最终变化成对象的模样四处杀戮。在该状态被击杀会重新变为原型。

“只有击碎它的核心才能镇压它，但超出『无人之地』覆盖范围无法对其造成伤害。而多人同时踏入『无人之地』，目标会随机选择。只有选人单独提前进入才能确定核心的位置。”

说到这里，闻人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就是你了”四个大字。还不待项恶天说什么，刺儿头少年就抢先发出质疑。

“这家伙是文职吧？文职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我们才不用文职打头阵的。不靠谱。”

“他有潜力，康实。”

“希望吧。”

刺儿头念叨着，不太相信的样子。项恶天不在意这人的轻视，他的命可是他自己的，倾尽全力救的是自己。

“我明白了，挨打我擅长，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顺便一提刚收到消息，镇压完这家伙就能下班了。”

“okok，提早下班啊，那必须努力了啊！”

项恶天搓搓拳头，大步迈进『无人之地』。

说是黑污，踩上去的感觉却像是很有韧性的豆腐，或者说，血肉。

项恶天落脚的一瞬间，无数或细长或圆瞪的眼睛浮上黑色油污表面，它们全部死死盯着项恶天，一只只乘着黑油攀上项恶天的身体，眼眶张得几乎就要裂开，名为狂热的疯狂和从接触处传来的剧痛瞬时令项恶天呼吸急促。

“来了！”

“看到了！撑住！”

连侧身也很难做到，脑中侵入了许多难以明辨的疯狂念头。

就这一瞬间『无人之地』便爬到了膝盖，项恶天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并高举双手保持清醒，这会儿可绝对不能睡过去。

首先跳入战场的是刺头少年，他以简直要把项恶天一刀两断的气势劈下，准确无误地削掉了右脚的一大块黑油，虽然黑泥马上就复原而刺头少年的脚也被黏了住。

“现在不在左脚！”

“收到！”*2

锁镰、子弹、箭支同时飞出，附于项恶天右脚与左右小腿的黑油纷纷被震开，其中左小腿的部分有一瞬露出了颗硕大的红眼球。

“队长！”

巨大的石剑应声斩中核心，但红眼球只是被斩断两根神经就又融入了黑油中。

“妈的，太硬了！”

少年骂咧着不顾身上的黑油，挥刀疯狂削着项恶天淹至腰侧的『无人之地』。

挂在身上的黑泥越多，项恶天的伤势越重，他流了很多血，那些血都汇入黑色中不再回来。

与身体上的痛楚相比，脑内的疯狂思想不足为虑，项恶天能轻松认出那是试图占据他的怪物。可流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是实打实的，一部分的项恶天感觉自己简直下一瞬间就要晕过去，另一部分的项恶天则说，不、我还不能死，还能再坚持一瞬、还能再活到下下下秒钟。

求生欲牢牢占了上风。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濒死的身体里榨出，项恶天对众人眨眨眼，表示自己还不会变成怪物。

于是其他几人也全力输出，偶尔能把核心打出来砍上一刀，偶尔甚至会误伤到彼此。

可进展不妙。

太多的黑油让所有人动作都迟钝了，他们的攻击动作仿若婴儿学步般笨拙。尽管那颗眼珠已经快碎掉，但五人却没法再打散就要包裹项恶天胸口的黑油哪怕一次。

“该死！安保部和惩戒部还没到吗！”

“来不及了！准备迎接第二阶段！”

“如果曾水之和林州还在，我们的火力怎么会不够……！”

双耳勉强运转着，那些没交换过名字的人们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胸口心脏处有块硬物正一寸寸钻入皮肤，他们知道、他们不知道……项恶天的意识不断下坠，他嘴里咿咿呀呀叫着，徒劳地挥舞双手却不知要抓住什么。

“……你做的很好了，我说真的。”

支离破碎的五感捕捉到了一声叹息，就像有人吹了个泡泡罩住项恶天的头，然后连带头颅一齐轰然炸开。

怀诈暴憎的“邻居”、后巷酸臭的肉糊、血雨中挥舞爪钩的清道夫……说不清的愤怒如大坝决堤，一涌而上淹没了项恶天。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死了，你们却还杀不死它？

为什么它没死？

明明我都要死了……

我要死了……

“我死了那你也给我死啊！！！！！”

暴吼出声，项恶天手中抓住了实物。那把锋利的银色手术刀带着白面包一口气扎入心脏串了个对穿，高高挑起红色心脏与眼球。

身前动作慢得像打太极的闻人雨突然丢下手中弓弩，一步冲出，迅猛的银光亮起，眨眼间两人错身而过。

“干得不错，后巷的恶犬。”

刀上重量一轻，攀附在身的黑油无力地滑落。项恶天强撑着回头看了一眼，闻人雨正把玩一把银色手术刀，脚边落着红眼球的碎片。见项恶天望来，闻人雨举手挥两下刀。

“同款哦？”

项恶天再也坚持不住，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闻人雨跟其他几人都围了过来，项恶天于是挣扎着抿动嘴唇。

“喂！你这文职很猛啊，别死了！”

“包……埋在我家……”

“行了行了你死不了。”

闻人雨没好气地打断项恶天，伸手一推把被刀扎穿的心脏推回了窟窿。项恶天立时吐了口血，刚想破口大骂却神奇地发现气力一点点恢复了。低头一看——

啊面包红了，还能吃还能吃。

“啊不对，为什么？”

“我是白让你拿这东西的吗？”

闻人雨用刀尖指指项恶天握着的同款。

“这东西叫『一亡无前』，持有者受异想体伤害越重，就会给持有者恢复更多生命值和精神值。”

“那不是赞爆了！”

“对啊，如果持有人两分钟内没有受到来自异想体的伤害或者归还『一亡无前』时不是状态全满的话就会爆炸哦。”

“？？？”

项恶天的脸色瞬间白了，闻人雨对此笑得鼓起了掌，除了k10和刺儿头的其他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噗，好了不吓你了，两分钟的前提是身体上的伤害已经全部修复了。你还要好一会儿呢，而且两分钟也够我们把你抗到收容室。”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虽然如你所见『一亡无前』是由我手上的E.G.O武器转化来的，也确实可以当E.G.O武器用，但它的使用要求是勇气Ⅱ级，你居然自己升级了？很厉害嘛。”

闻人雨也不在意满地血污，在项恶天身侧坐下，好奇地单手托腮看着他。

“我只是想，我死也可以，但一定要杀了他。”

“那你很适合去惩戒部，刚入职就做了件大事，他们肯定很欢迎你。怎样，要去吗？那是群真正的战斗精英。”

“算了吧。”

“你还挺雏鸟效应的。”

“……你答应过请我吃饭，闻人大小姐。”

闻人雨一愣，睁大了金色的眼睛。项恶天也平静地回望着她，对视两秒后两两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没问题，鱼子酱当饭吃都行。”

“我要吃最高级的！”

“？想都别想。”

“诶？”

“总之，欢迎加入情报部，一起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