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秋分
照着往年的习俗这满城的人都忙着温酒斩肉,好等着晚上围着那火盆热闹一番。童庆关大小七八十道巷子家家门缝里有那酒气关不住,溜到大街上同人撞个满怀。顺着那人的惊呼就钻进鼻孔里,吸进去的人哈哈大笑,是脸颊微醺耳根通红,还要向着那酒气漏出来的大门抬个手,咱不能白白浪费了这番好意不是,满城酒香!
有那酒量不济的已经醉倒在行道,呼声大起此起彼伏谁也不相让。
要说来也奇怪,这酒香只醉成年男子不醉女人小孩,借着这番光景小孩子撒了欢的城里乱窜,碰到相识的醉倒汉子便一拥而上,非要把那身上的钱袋子掏干净不说,嘴里嚷嚷着“秋身落叶倒西边,钱财都是随风刮,刮来刮去都是缘。”
别是说这群小王八蛋不仁义,搜刮干净以后会让这里面岁数小的去家里报信,所以很少会出现醉死在路边的。这里面的事倒也玄乎,醒来的醉汉非但不怪罪孩子们,反而庆幸自己孩子缘好,出门大都在怀里塞些岁币。
就是那醉汉自己想不起来,家里婆娘绝对记得这事,在不注意的地方放好。
每到这个时节,孩子们就是长在路边的花草,搓搓对对,衣衫花色不尽相同。看的人恍惚间以为这春天咋个这么快就来了,天是秋黄城是春艳。
散布在街道的孩子堆里,总有另类的。
张自封手肘撑住大腿蹲在路边的牙道,一脸冷漠的表情。看到别的孩子一哄而上时候,嘴里不住打开哈欠。
牙道比行道修筑的高出三寸,是专供货商走货的便道。这要搁在往日里卫兵看到孩子们这德行少不得讨顿打,但是今天特别嘛,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有看到。
张自封揉着眼睛,刚才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眼角看到有群孩童从有如小山般厚实身上爬下,相互嬉闹着就要跑走。
可惜被张自封一把搂住,对着那领头的大孩子说道。
“去,到两条街以外的最大货行知会声,就说他们老板又醉倒在路边了。”这货商张自封还是认得的,总不能看着这位货商醉倒路边没人管。
何况家里霍思邈在府里的药材都是货商亲自送上门,辛苦他这身材每次来都要歇上小半天,跟老霍天南海北瞎聊。既然是熟人就得知会家里一声,这群孩子也太不讲究了。
领头的孩子抬眼瞧着张自封,心里想这家伙是谁,满脑子的问号。
张自封嘴角翘了翘,中指按住食指指甲照着对方脑门使劲一弹,带着训斥声“还不快去!”
“啊!哦!”这一下把领头孩子打蒙,捂着脑门愣愣带着小弟们往远处跑。没走出去两步就听到哭喊声。
“我的天,小孩子哭声还挺大。”这嗓子吓的张自封缩缩脖子“没使太大力气啊,都还没有提气嘞。”
撑住双腿就要站起,蹲的时间太长腿麻掉了。拖着两条腿,扶着墙姿势怪异的往前走,正好看到童庆关城守远远带着人呼哧带喘的从他身边跑过去。
张自封鼻孔动动,带着疑惑自言自语道“刚才跑过去人里有人沾了血腥味”心里念叨着老霍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提气,气都提不起来还想干啥。
小爷我今天腿脚不方便这口气是提不起来了,就不凑这热闹,想罢梗着腿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消息准确吗?”城守许久没有这么大动作,加上那酒香一直往鼻孔里面钻,惹得全身通红,头顶发散白烟,远远看像是那大成者白日飞升的先兆。
“小的们敢肯定,是两庭的人没有错。”旁边稍显瘦小的副将看着城守的眼睛肯定道。
“该死的,难不成咱们这里还藏匿了什么大人物不成?”城守暗啐口气,副将跟着他时间也不短,撒谎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想到两庭头顶的白烟越冒越多,好似云层翻涌。
不仅惹得路边姑娘们惊呼,还有汉子惊叹不已。
“是我醉过头了?城守大人这是要飞升吗?”有醉汉倒在路边挣扎伸出手呼喊。“再给我两坛子酒吧!大人!”
“我去你的仙人,城守大人这是抓了云彩回来吗?”还有人喊得更夸张,这声音里的意思是抓云彩比飞升更夸张,这位怕不是醉的出现问题。
“城守大人这是什么神通?”这位说话的还比较正常点,不曾想下一刻就举着手里拐杖要去卷那云彩。
“给我把这些人都记住,真当我不会给别人穿小鞋吗?”城守本来心里就有气听着更烦对着副将说道。
“额,大人,刚才……那位好像是你三舅老爷。”副将稍稍退后让开视线好让城守可以看清。
“居荆山!你要给谁穿小鞋!”城守的那位三舅老爷人老身手可不老,许是懊恼这破云彩卷半天啥也没卷到,加上恼怒城守,木棍照着城守人群就打出去。
“三舅老太爷!等我回来再给您谢罪哎!”居荆山身手敏捷闪躲,脚下步伐加快带着人赶忙走。“快!快!赶紧走。”
七拐八绕的众人终于走到一处民宅,守在门口的士兵全身被战甲覆盖,只漏出眼睛部分,见到居荆山仅仅点头示意。
居荆山没有摆架子或者面漏不悦,这兵甲都不是活人,只是被修士操纵的傀儡罢了。见着外面并没有修士窥探,心里石头稍稍落下去一些,抬脚便走进屋内。
刺鼻的清香气息直冲鼻腔,居荆山的面部刹时间便恢复正常血色。
这间屋子被人布下阵法,迈步进来居然别有洞天。
此刻脚下踩的是精心修剪的院子,溪水潺潺,再往前便是庭院阁楼。居荆山眯眼环顾现场,视线所及只有青衫束簪男子背对而坐,而在那亭子的四角桌角落里蜷缩着一具衣衫不整的男尸。
“尸体没有人动过。”居荆山心中暗道,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人……”副将站在一旁示意,要不要派人先去打探虚实。
“你……”身后有卫士出声,刚说一个字,就被副将的目光震慑,索索脖子不敢再说。
居荆山眉头轻微皱起,他记得这间民宅的主人是城里很普通的修士,没有道理可以布置下这等手笔。
但是现在看这样子,他被两庭的人找上门也不是没有原因,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副将等人稍稍靠后站立,隐约有保持围剿之势,视线全部聚集到那青衫男子身上,场面有些耐人寻味。这围剿的阵势似是将居荆山也算在内,青衫男子却一动不动。
“两庭出来的人也没有很特殊嘛。”副将众人心中暗自嘀咕,纷纷按住刀柄。
居荆山饶有深意的瞟过副将,明显可以感觉出来对方的紧张,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向着青衫男子走去。每踏出一步副将心中就停顿一下,临近最后一步副将心中直接绷紧,暗道来了!
谁知居荆山直接越过青衫男子,站立在角落的尸体面前恭敬抱拳,沉声道“大人!”
副将等人心中凛然,全部冲到青衫男子身前,才察觉到对方已然气绝。
居荆山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再动,头也不回直视那具尸体。
现在场面才是有些尴尬,众人进退两难,这具尸体也不动,副将偷偷越过居荆山观察尸体,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个活人啊,血迹那么明显,气息同样察觉不到。
“大……”副将刚要出声提醒,角落的尸体轻微晃动。
“嗯?”尸体突然惊起发出声响,凌乱的衣衫在空中挥舞,翻身直起身子醉眼无神看着眼前这些人。
“大人!”居荆山制止下面人动作再次拱手,挤出一丝笑脸。
“啊!”尸体双手举起,伸展身躯,浓烈的酒气喷涌而出。“天啊!这童庆关真不是说的,酒香是真的棒。”
双手在地上挣扎半天没有起来,索性放弃盘腿坐好,砸吧着嘴回味酒香。后脑勺靠在柱沿,扭动肩膀。
这番模样是散漫不已,怎么都不像是两庭出来的大人物,但张嘴便是霹雳。“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圈养异种?”
甲士卫兵刀剑瞬间紧握,房间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居荆山眼皮向下俯视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