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童庆关家家挂上红灯烛，酒香没有消散反而有越酿越浓郁的味道，男人们当街盘着腿围坐在火盆四周，不时从烤架上撕下肥硕的肉块，因为醉酒说话控制不住嗓门，女人们同样不甘示弱招呼四邻在屋子里杯杯相碰，说些密语，面有红霞翻飞。

孩童则三五成群在巷子里撒野，举着红烛，口吐歌谣。极个别天生带有慧根的孩子，仗着自己那点微小的灵气，在同伴羡慕的眼神中变化出火苗烧灼，或是化身成动物敏捷翻墙越户，惹得主人家惊呼，抓到挑事孩童也不恼反而笑呵呵的将孩子扔出去。

“我这里风大，大人刚醒酒还是要小心些，免得受了风寒。”居荆山端着碗童庆关特有的炯骨肉，晃晃悠悠走上守备府塔楼。

“这里景色真好啊！”身披关家制式长袍的肖琦拢拉着眼皮坐在围栏上，看着城里点点红莹发出感叹。

“是啊，童庆关一直很热闹，就是再清贫的家今天也可以饱饱吃上一顿肉。”居荆山将碗搁到围栏之上说道“给，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大人你的，这等粗食味尝个新鲜。”

虽然居荆山满嘴都是大人大人的，动作上可瞧不出他有多在乎这个两庭出来的肖琦。这模样跟今天早些时候完全是不一样，在凶案现场毕恭毕敬模样让副将等人心中不快。

“居头，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肖琦毫不客气端起碗，手掌在衣衫上随意擦拭两下抓起肉往嘴里送，吃东西完全不避讳。

要是副将他们听到都要惊掉下巴，两庭出来的大人物喊城守守备大人！

“臭小子，当初我第一眼看你就知道是个不省心的主，还真让我猜对了！入了两庭还是这么不着调，这次是被人穿了小鞋打发回来的？”居荆山环抱着双手发出怪音，说话声中带有责备与关心。

“居头，没有你这么讽刺的，咱们队里谁不知道那会你最瞧上的人就是我。”肖琦脸被碗挡住半个，看不清面容。

说的是什么随便吃的，居头分明是把最嫩的部位撕下来给他，不吃干净都对不起这一趟。

“别听他们瞎说，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居荆山被肖琦戳破闹个大红脸，手臂抬起来又放下，觉得气不过狠拍肖琦后背。“让你这张破嘴再瞎说！”

“咳！”肖琦夸张上身探出塔楼，眼看着就要这么直挺挺摔下去。

“居头！救我！”肖琦喊了半天不见居荆山有什么动作，回过头人早就退回到墙壁，摊开手掌示意他继续。

“没劲，没劲，哪有以前的样子，被这里的酒气熏的一点汉子气都没有。”肖琦左脚勾住木挡将身子拉回来，抹擦干净嘴巴双手合十念叨。“我吃饱了！”

“现在这么有礼节还真让我有点不适应，以前哪次吃肉不是你最先抢的，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看来那边把你教的很好啊，当初让你滚蛋是正确的。”居荆山看着肖琦有些恍惚，记忆里他还是那个十来岁浪荡的孩子，现在胡子拉擦衣衫破损，连带着那股子机灵劲好像也消失了。

“我这里还缺个偏将，怎么样？再跟着老哥哥我混搭几年，大富大贵我不敢说，饭肯定是管饱。”居荆山自己察觉不到说话语气分外柔和。“现在不比以前，咱们那会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哥哥我好歹是个城中守备，自家兄弟给个痛快话，答应了我现在就往上递条子。”

肖琦转身跨过围栏，脚踩在横木咧嘴无声笑笑。

“居头，你还是老样子，刀子嘴豆腐心。”肖琦手掌拉住衣衫，伸进去手指别住衣物。“别了，您这好不容易过上这生活，别因为我惹得上面人不悦，从来都是两庭在别的地方要人，还没有听过有人从两庭要人的。居头您是这个！”

肖琦比出大拇指，冲着居荆山挤眉弄眼。

“臭小子！讨打！”居荆山面红耳赤，作势就要打，迎面抛过来菱形物体。

“居头，这玩意你应该不陌生吧，咱们那年在狄坡谷碰到的那玩意。”肖琦面颊扬上一层阴霾，周围的气场骤然下降。

居荆山将鳞片拿在手里，揣摩手掌中散发灰暗亮光物件，微微用力试探鳞片散发出异样的气息。

“异种！”

“今天这个被我击杀的修士，他是专门做倒卖异种往其他地方送的中间人。”肖琦抿住嘴唇“一个境界不怎么地的落魄修士，没有背景没有宗门没有去家族府上当供奉客卿，却可以在外花钱如流水，中五境都要肉疼的宝贝看也不看就随意送人，你说他没问题就有鬼了！是没脑子还是蠢？”

“没脑子跟蠢有啥区别？”居荆山摩擦手中鳞片陷入沉思，顺着肖琦话往下说。

“没脑子还可以被原谅，蠢就是找死。”肖琦眼中闪过精光“原本我是跟着少卿在追另一件案子，偶然遇到这个人。少卿让我跟踪他，不曾想这一跟居然来的这里。潜伏进他住处以后原本是想留活口的，谁曾想这个蠢货见面还没说话就要跟我同归于尽。”

肖琦说罢拉开衣衫，胸膛心口处黑色小洞贯穿前后。“再往左偏一点点，居头你就见不到我了。”

居荆山看到伤势倒吸一口气，伤口周围灵气还在修补肉身，这个位置真是触目惊心。那个修士居荆山调查过，不显山不漏水。平日里也不跟城里谁接触，想不到这里还藏这么个大老鼠。

“就凭这个你就敢保证还有其他人在圈养异种？”居荆山在原地来回踱步，这件事非同小可，真要是顺藤摸瓜查下去童庆关免不了地震。

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平日里那些家族修士来回乱转，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也就那么几人。

“我查过，这个人在平日里都呆在童庆关，虽然说修士枯坐修炼长则数年短则几天，但是这家伙外出特别有规律。我想不怀疑这里都难。”肖琦话没说完，手指点地。“这里肯定还有个更大的庄家在支持他，以他的智商不足以成大事。”

“我需要证据。”居荆山停住脚步，这件事牵扯太大。自从海山之盟后，异种就被全面禁止。其实海山之盟再往前的换天之战，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是那时候局势太过复杂而被搁置。

海山之盟能通过这个决定也是被几位大佬强压着让众人点头，如果是在自己这地界发生这事他就以死谢罪吧。

“证据？今天晚上会有人给咱们找出来的。”肖琦扭过头看向北面零星的红点，眼瞳倒映着红光。“这家伙死亡的消息会有人带给他背后的黑手，我要看看这此是谁先沉不住气。”

居荆山站在肖琦左侧，眼里明显看出来担忧。

外面依旧歌舞升平，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