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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利益

剑序引之红玉图 拾遗生 4834 2020-06-18 10:35

  

南临酒楼的门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酒楼包场,凭请柬入内。

白沐站在二楼,将脑袋探出,看着陆续赶来的宾客。这些人不是掌柜就是老板,都是各家买卖的主事。他一边观察下面的情况,一边朝向身侧的韩元宗道:“请柬都发出去了?”

韩元宗轻笑着调侃道:“您老人家交代的事情,何人敢敷衍?不过,请柬虽然送出,人家是否应邀却非我能左右!”

白沐回道:“无所谓!不来就不来!一两个不来,影响不了大局。”

韩元宗道:“你倒是自信!”

白沐摇了摇头,扶着窗沿向下望去,约么着人来得差不多了,便朝向韩元宗道:“走吧!咱们下去!”

韩元宗点了点头,便跟随白沐下了二楼。两人来到门口,正瞧见罗踪峘在门前招呼着客人。

白沐上前一步,朝着罗踪峘问道:“罗老板!人可有来齐?”

罗踪峘见是白沐,随即回道:“一百三十二份请柬,收回一百二十九份,有三家未到!”

白沐跳了跳眉,朝其问道:“未到者何人?”

罗踪峘核对过请柬,这才回道:“没来的三家,有西凤楼的谢老板、吴家布行的吴老板、四季斋的何掌柜。”

白沐点了点头,这三家的情况他大致了解,便也不再等待,朝着罗踪峘道:“不等了!马上封店!咱们去会会这本地的同行?”言罢,便带领二人进了正厅的大堂。

此时,大堂内早已是人头攒动,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正中央是由数张桌子拼成的长席,桌上摆放着茶水点心,以供客人食用。在座之人身份高者坐于长席上首,次者依次排列,末者坐于外围的小案。

白沐进来也不客气,来到中央正首停下了脚步,扫视着厅内众人。虽熟识者不多,却也都有一面之缘。最熟悉的竟是唐门的少主唐又又。他确认过厅中来者,便也不再犹豫,气沉丹田,朗声道:“请诸位都安静一下!”这话一出口,霎时真力激荡,仿若炸雷在厅中响起。嘈杂的人声骤然消失,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白沐感受着一道道投来的目光,合起了手中的折扇,朝在场中的众人拱手施礼道:“在下是白氏商行的少东家白沐!各位同行收到的请柬,是在下托韩兄所发。”说到这里,他朝向身边的韩元宗欠了欠身。

这时,白沐左手边的一名老者却突然开口,大声问道:“老夫贺席山!乃贺氏商行的东家。不知白公子邀我等前来,所为何事?”这老者在大埕有十数家商铺,在一众商贾中颇有威望。

白沐面带微笑,朝向老者拱拱手道:“贺老先生莫急!且听晚辈解释!在座的诸位都是本地巨贾,邀诸位前来自然是为了生意之事!这几日外面的情况,相信大家都一清二楚!眼下的大江盟已经崩溃,当街火并如家常便饭。各位的生意也都受到了影响!在这当下,为了咱们的生意是否也该做些打断?”

这边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人接口,不屑地说道:“如何打算?他们是帮会,我们是商户。他们抢他们的底盘,我们做我们的生意。两不相干,有什么关系?”

白沐一抖折扇,瞄了眼说话之人,淡淡地回道:“真的没关系吗?西凤楼的谢老板今天没来!他为何没来,诸位应该有所耳闻。他的酒楼被砸,人被打伤,此刻连床都下不了。而事情的起因,正是大江盟的两个堂口在西凤楼发生了口角。谢老板受了无妄之灾!他的家人去大江盟找洪祥龙说理,对方却避而不见。对于此事,也许并非洪盟主不想出手,而是力不从心。他手下剩余的堂口,已有超过一半自立门户。而未自立者,大都也不听调遣。所以,不是他不想出手,是真的管不了了。谢老板的家人被逼无奈,只得去衙门告状,希望能讨个公道。可结果如何,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了众人。

这时,席中有人突然开口,挑衅道:“那是他倒霉!这大埕乱了好些日子,怎么我们的生意无事?偏偏他家被砸!”

这话一出口,立时有人附和,有人反对!

“就是!他倒霉,不见得我们也倒霉!”有人小声道。

“‘劲风堂’的堂主是我表兄!我不信!有人敢砸我的生意!”

“话不能这么说,诸位都是商家!当此时局,理应相互扶持!”

“眼下这般,我们能如何?难道跟他们拼命?”

白沐扫了眼议论的众人,摇摇头道:“诸位都是商家,如此说话岂不让人齿冷?而且,各位就真的确信,那倒霉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大家除了每月向朝廷纳税,还要向大江盟缴纳一笔‘平安渡’,用以保护生意的安宁!可结果如何?这笔钱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那这‘平安渡’交来何用?”说到此处,他眼眸微凝,扫视着在场众人,见无人质疑,这才接着说道:“这天下的事情都要讲究规矩,而规矩便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只要定下了规矩,就不能轻易破坏!眼下情况就是如此!”说着,他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们做生意有两条规矩必不可缺!一是诚信。二是和气。俗话说的好,和气生财。有了和气,才能生财。现在街面上这么乱,百姓都不敢出门。百姓不出门,我们如何做生意?”

坐在席中的唐又又看了看白沐,突然开口打断道:“白公子想说什么?不用绕弯子!直说吧!”

白沐见此便也不再遮掩,大声或道:“在下想请诸位闭门封店,并联名请愿,让官府出面恢复大埕的安宁。”

唐又又面带轻笑,摇摇头道:“白公子可知,我做得是什么生意?”

白沐点头回道:“当然知道!唐姑娘可是垄断了大埕的药铺。”

唐又又道:“不敢当!有白公子在,这药材生意怎敢说垄断二字。咱们说回这药材,什么人用得到药材,乃伤病之人。换句话说,大江盟越乱,受伤之人越多,我这生意才会越好。若此时封店,我药铺里的药材该当如何?”

白沐听对方如此,不由略一沉吟,思索着回道:“非也!一剂伤药能卖几何?若唐姑娘肯暂时封店,这药价又会涨到几何?物以稀为贵,道理最是简单。在下所求仅是安居乐业,只要官府出面周全大埕的安宁,便可恢复往日的经营。而且,此事由我牵头,若引来官府不满,在下也会一肩承担。可若事成,能恢复往昔的安宁,对诸位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唐又又暗自权衡,暂时封店倒也并非不可。让市面上形成药材短缺,的确可以提高价格!若事不可为,再重开便是。她虽心里如此权衡,嘴上却回道:“在商言商!若依白公子之法,我的生意赔了银子,又当如何?”

白沐见对方口风松动,随即想了想道:“这样吧!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唐姑娘只需封店三天!这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伤重的活不了,伤轻的死不了。三天后,再看药价会涨到几何?到时,若是赔钱,赔多少我白润泽给姑娘补上。此处,有这么多行内的前辈一同见证,也不必担心我信口雌黄!你看如何?”

唐又又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能不识抬举!先以三日为限,到时再看结果。”

白沐看她同意,连忙朝其拱拱手道:“如此多谢!”

贺席山见状,捋了捋白胡子,开口道:“白公子的意思老夫明白!这样吧!老夫与唐姑娘一样,先封店三日!其它,依情况而定。”

白沐听了这话,自然心中欢喜,躬身执礼道:“贺老先生开明,晚辈感激不尽。”

这边话音方落,一个胖硕汉子却站了起来,大声道:“在下张三铎,在本地有两家酒楼。依刚才所说,这闭门封店也不是不行!可封了店就没而来生意,这三天的损失由谁来出?”

席间的众人听闻此言,立时便有人附和。

“是呀!封店三天要损失不少银子,这该如何是好?”

“不如这样!白公子何不像对唐姑娘那般,也将我们的损失尽数补齐?”

白沐面色微沉,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扫视了一眼说话的几人,出言回道:“在场诸位一百多人,若是全数补齐,恐怕我这白氏商行就只能关门大吉!且凭良心说话,眼下这般,百姓足不出户,各家酒楼的生意早就一落千丈!此时封店乃为避祸!而这所谓亏损,无论是否封店都会必然产生!又何必以此为借口,来占我这书生的便宜?”

张三铎听白沐拒绝,顿时眉头一挑,冷声道:“既然如此,请恕张某人无法与公子同进退了!封店谢客之事,在下不能为之!”

韩元宗见有人不识抬举,顿时面色一沉,厉声喝道:“姓张的!你...”

白沐见韩元宗发怒,连忙挥手阻拦,插口道:“今日邀大家前来,仅是商议!诸位各抒己见,有不同的想法十分正常!在下绝不强求!咱们都是商贾,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只要不见利忘义,便无可厚非!”

正在这时,一名三十出头的风韵少妇站起身来,娇声道:“奴家是红柳院林玉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座的众人瞧见这般,俱都将目光朝她望来。

这林玉娘是红柳院的老鸨,据说是孙应平的相好。虽然大家的心中多少有些瞧之不起,可面子上却也都不敢得罪。

白沐见帮手开口,连忙施礼道:“林老板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林玉娘用手中团扇半遮俏脸,娇声笑道:“白公子的想法,咱们大家都明白。世道若乱了,谁的生意都不好做!咱们这么多人联名递帖,县尊大人总要给些面子。不论结果如何,对大家都无损害!奴家对此并无异议!不如这样,从现在起同意的留下,不同意的就离开。诸位有何想法,全凭自愿,如此可好?”

白沐听罢对方的提议,点了点头,赞同道:“林老板说得有理!在下的想法,诸位都已明了!而诸位要如何决断,在下也不强求。若在座的诸位,有谁意见相左请自行离席,而留下之人便是白某的同道!”

张三铎眼见这般,立时站起身来,一甩袍袖冷哼道:“那张某人便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白沐拱拱手道:“慢走!不送!”

张三铎前脚一走,陆续便有十数人离席。半晌后,白沐扫了眼大堂,见留下之人仍有百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多谢诸位的止步之情!在下感激不尽。”

日暮西沉,白沐与韩元宗坐着马车,离开南临酒楼。

马车中,韩元宗朝着白沐问道:“那张三铎不识抬举!可要收拾一下?”

白沐摇了摇头,轻笑着回道:“不必了!今天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如今大势已成!那张三铎若不封店,必遭灾厄。”

韩元宗一听这话,不由疑惑地问道:“哦?为何?”

白沐的良善满是自信,解释道:“大江盟麾下的堂口,在被统合之前都各自独立。相互间争抢地盘,多有陈年旧怨。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洪祥龙这个盟主压着,没人敢动。二是这些堂口,都有自己的地盘,平时又不来往,这才未生事端。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不比从前...”

韩元宗稍作思索,了然道:“眼下大江盟内乱,洪祥龙威信大减,根本压不住手下的堂口!。”

白沐点了点头,嘴角微扬道:“不仅如此!现在近九成的商家都同意封店。别的不说,单说酒楼。原本大家吃酒,只需出门便能找到酒楼。可是现在,整个大埕的商家几乎都已封店,所剩的选择就只剩那几家。外面如此混乱,敢出来吃酒的多是堂口的打手。原本这些堂口都有自己的地盘,互不相遇,很难发生冲突。可眼下情况,只要出来吃酒,便有很大机会在同一家酒楼。什么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出祸事,才叫奇怪!”

韩元宗直到此刻才真正弄清白沐的算计,不由叹息着摇摇头道:“我原本奇怪,你为何不让我教训张三铎?原来是早有算计。”

白沐笑道:“我们是商贾,不是打手,凡是要讲究和气!等着吧!不出三日必出祸端。到那了时,已封店的绝不会重开,没封的也自己会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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