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懂？听不懂？应该不懂，不是说她不明唇语，而是这典故是谢宁前世的。青娥姐的眉眼笑得更弯，从她的神态，他读出她的心思，关键不在他喝不喝，而在于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五人回城前，先整理战场，谢宁三人看着马三贵两人割下、收集镰刀前肢，摆放捆成一摞摞，文诗欢呼今日份收获大发了。随时光推移，虫尸消散，像擦去般消除隐无。谢宁注意到，视线边缘处的红线也消失了，文诗稳定了些，脸上潮红不再。他耳旁的杂音减弱大半。

收拾、回城。

谢宁提到，他们从仓库中出来时拎了些枪支弹药，本打算做赠礼送给燎火镇。既然一同前往洛尔城，那么物资一并带上为好。

一行五人，移步一里外，来到枪械弹箱处。马三贵看了一眼，惊疑上头，于是仔细查看。

“这些子弹，文诗你看这一枚。”

“天哪，夏岚大人的烙印，是她的军械库！她不是失踪三年多了吗？没想到能在这里得到她的消息。”

“小兄弟，你们出来的那处仓库在哪？请务必告知，马三贵定有大礼拜谢。”黑甲竟能弯曲，鞠躬成九十度。此刻谢宁才看清这副黑甲是外骨骼机甲，里面管道相连，却不知能源为何。

“马大哥不必客气，仓库的位置小弟还记得清楚。不知咱们先去那仓库，还是去洛尔城？”

“啊，是马某鲁莽了，三位远来是客，当由我洛尔城好生招待。何况军械库兹事体大，马某还得禀报城主，再由城主定夺。诸位，请。”马三贵带头前行，谢宁三人对视着，而后随行，就此踏上前往洛尔城的路。

谢宁边走边想，夏岚消失三年，那么食物和清水是谁保存的？下面楼层那些房间，他们搜查过的呀，没有其他人。转念一想，食物是压缩饼干，清水是密封保存，保存三年之久，有可能办到。

那么为什么他们一醒来就会在那座仓库里？这秘境又隐藏什么秘密，跟天辰星上的光柱遗迹有什么关系？

一边走一边观察，文诗身上的黑甲结构轻便许多，灵活性、迅捷性大为增强，仿佛穿了件薄铁黑衣。她的枪打出的是灵芒子弹，谢宁没看错，确实是灵力，难不成他们也是修灵中人？此方天地，他感受过，灵气稀薄，不至于没有。

话题聊着，来到她们关心的内容——为何要遮掩面容。

文诗在旁解释着。马三贵则于心中衡量，他揣摩不出谁是主事者，怎么看那位谢娥才是，可小兄弟明明孩童一个，言谈活跃，总起到决策作用。

“遮掩面容呢，说到底和这场虫潮之灾有关。一月前张三大师研究出机理，虫灾肆虐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杂音，这种杂音会紊乱人的生理内分泌，引动人的欲望，令人发情狂。情愈狂，共振使杂音愈盛，招引的虫灾规模愈大。”

“洛尔城初期遇袭，损失惨重。”马三贵说。话一出，文诗面有戚戚色。

“抱歉。请节哀。”上官青娥温言软语，大大冲散悲伤气氛。

文诗继续说，“为减少发情狂，试了很多方法，最简便有效的就是戴上面罩。无面则无想，无想无念，不发情狂。”

谢宁看着文诗、林瑶、上官青娥，他反倒觉得半遮面的朦胧美更诱惑 ，铁质面具更是平添朋克美感。

发情狂？

“那些发情狂的人怎么样了？”谢宁问。

“有的死了；有的纵欲过度、废了；还有的长出节肢、催生外骨骼，化作了虫怪。这几天来洛尔城的各地民众就有人变成虫怪。马某与文诗日常出巡即是为了清除变异的存在。”马三贵答，语气失落。

“虫怪是人变的？”谢宁三人眼睛圆睁。

“应该……不完全。”文诗语气轻缓，思绪飘了，飘到高空何处。

“那些虫怪能变回来吗？”林瑶问。

马三贵、文诗默然不语。

“那么，这种虫潮的根源在哪？有头绪吗？”

“据说……”

“文诗！这是军事机密。本来‘发情狂’也是秘密的一部分。”

“啊嘞，抱歉了。”

“没关系（不必客气的），我们尊重贵城的做法。如有需要，我们三人愿意贡献微薄之力。”

“谢谢……”

不能告知，为什么呢？怕引起民众恐慌吗？

所以说，谢宁他痛拳轰杀虫怪的英姿得到他们的认可，才得以知晓‘发情狂’？

……

一路走，泥土湿润，林木挺拔。路快到尽头，树木渐稀疏，叶片空隙间可望见一座钢铁雄城，通体钢铁铸就，表面哑光，厚重威武，坐落在两山间鞍背处，机械美学、朋克风格，好一座洛尔城。

城门口不在下方，竟在墙中央，缆索升降，一点点一批批来往进出。他们出了林地，向洛尔城走去。雄城前方空地破损坑洼，弥漫着惨烈的杀伐气。既有焚烧化焦，又有刀剑刻痕。

走近，仰望，洛尔城雄伟无言。城墙下端有大块晶屏，颜色拟近于城墙，之前战斗没毁了它。马三贵、文诗拿出证件对着晶屏扫描。晶屏上浮现两人的信息。

缆索下滑，平台下降，如同谢宁前世所见工地上的外用电梯。那块晶屏他好奇，将自己的证件往上扫描。奇了，他的信息浮现出来。

【姓名：谢宁】

【年龄：10岁】

【隶属：夏岚的军械库】

【编号：夏101】

【职业：流浪刀客】

【技能：痛拳（仅本人可见）】

……

很神奇，林瑶两女不像他那么孩子气，平台降地，她们跟随着走进去。道法玄奇，她们见过很多稀奇的玩意，升降台她们平生未见，也不必大惊小怪。

谢宁跟上来，平台上升，升到城墙中央的入口。两队甲士于前方站列，机枪瞄准着。有个人从队列后方走上来，一身军服不着机甲，肩章绘五朵火花，脸蒙黑布。

“见过马魁阁下。”马三贵、文诗齐齐行礼。

谢宁三人不动，似乎无礼，那两列战士手中的机枪立刻对准了他们三人。

“他们是谁？”

“禀阁下，他们来自夏岚大人的军械库。我们还同他们一起作战过。”

“夏岚？”

“是的，阁下，这有子弹为证。”

顿时，一名持枪甲士上前，打开他们提来的弹箱，无危险，摸起一把子弹，子弹上有烙印，展示给那马魁看。

他凑上前，看了好一会，“是她。马三贵，你带他们到城中安置，晚上来找我。”

“遵命，阁下。”

于是，马三贵、文诗先行，林瑶、上官青娥随后，谢宁走在最后面。谢宁见到，三女香风飘过，马魁不为所动，而他旁经时马魁侧目，两人对视了一瞬。

继续向里面走去，谢宁敲敲墙体，质地坚硬如花岗岩，他仍判断这是一种金属。回过头，正看见那马魁率领持枪甲士，登升降台下落。

往前看，令谢宁震撼的是洛尔城的穹顶。不同外界城市露天存在，洛尔城有城顶，银白光泽、金属反光，又是谢宁不认识的金属。大气恢弘，洁净圣明，简直是城市级别的大会馆。

出了城墙通道，眼前三条路，左右两条倾斜得快，陡得很。谢宁眼力好，遥望道路尽头，有人不戴面罩，熙熙攘攘地闹哄哄，让人给赶进去。

文诗见他在望，说道：“城外不太平，总有流民来投奔。洛尔城大义，收留一定是收留的，只有该有的提防不可少。”

“提防？”

“他们之中可能藏有变异的人。”

“那……”谢宁话未完，林瑶、青娥两女隐隐有了戒备。

“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同我们并肩作战过，而且你还喝下治疗药剂。”

“所以我一定不是虫怪伪装来的。”

“当然不是，你们是我们的战友。”

谢宁露出笑脸，面罩遮住，好在眼角会说话，“多谢文诗姐解答。”

“不用客气啦，你很可爱的。”

“哈哈。”

……

他们走的是中间的路，这条路平缓得多，械武风气浓，文诗、马三贵熟人多得很，一路走，一路交谈，好奇他们三人身份而不停问的大有人在。谢宁观察仔细，他们对话时一般不会看彼此的脸，哪怕热情蓄心中，也不敢表露。

场面怪异，大家眼睛好好的，却像一众盲者在对话。上官青娥、林瑶长得如此美，少有人多看上一眼，哪怕她们铁巾遮朱唇，依旧风情万千。

马三贵将他们安置在一名房屋中，石屋瓦顶，色彩鲜艳，煞是好看。还派人送吃食过来，谢宁照单全收。不过两女只吃自个带的，那些全让谢宁包圆了。房屋谢宁检查一遍，没有摄像头和监听器。于是三人轻声交谈，一路所见所闻分析、汇总、决策。

直到夜幕降临，三人小心谨慎，依旧一睡二守。

天明，昨晚平安夜。

马三贵上门来，说是请谢宁走一趟，和他们去寻夏岚的军械库。

林瑶面无表情，上官青娥小表情真的多，但都隐晦表示。她白白眼、颠颠下巴，视线眯眯斜，真是讥诮凉薄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