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人是鬼？”

老者的第一反应就是惊呼这么一句话来，接着，整个人完全无法淡定。

那一头粘连到一起的花白头发，随着他难以置信的摇头，不停的晃动着，时时打到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云玖神色平静地看向老者，清声道：“既然你都说了，当年的事情跟你无关，你也是被人所害，那么，你如今又为何表现的如此害怕心虚？”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老者在不断的重复着同一句话，精神显然又有崩溃的迹象。

云玖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即，冲血十七道：“你帮我守着院门，不出意外的话，大房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是。”

血十七应声后，便退了下去。

房中除了陷入昏迷中的紫月外，便只剩下她和那老者两人。

老者的情绪还是有些不淡定，但是，房间里的光线显然比那阴暗的地下密室要好的多，那老者似乎也看出了她这张脸和原主母亲的不同，渐渐的竟也是冷静了下来。

环顾一番四周，老者有些惊慌地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还在云家，不过，这是我的院子，而我……是云家的九小姐，云玖！”

云玖静静地看着老者，丝毫没有因为他脸上那难看的血肉而有所惊惧。

单是这份冷静，便足以让那老者感觉到她的非同寻常。

又是盯着她看了片刻，老者方才平复下心绪，有些颤抖地冲她开口道：“老奴见过九小姐。”

“你自称老奴，自然该是云家的下人，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云家三爷唯一的女儿，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当年我父母出事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如果你想让我父母宽恕你的话！”

云玖的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无论口吻和神情，皆是十分的强硬。

而她的这种态度，反而是让那老者心中一松，又是盯着她看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老奴本是府中一名府医，一手医术，虽谈不上精妙，可平常府中主子有个头疼发热的小毛病，老奴却还是应付得来的。”

“有一日，三少夫人身子不适，正好唤了老奴前来诊断，老奴诊出三少夫人乃是喜脉，当即便将此事上禀给了家主老爷，家主老爷大喜之下，还为老奴看了赏……”

……

“请说重点！”

云玖听得这老者说了这么一大通没什么用处的信息，顿时便皱眉提醒。

她的时间可不多，再耽误一会儿，大房那边可就要派人过来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老者立刻便低咳一声，干哑着喉咙继续道：“自那以后，老奴便成了替三少夫人诊安胎脉的专用府医。”

“老奴尽心服侍主子，可一日，在替三少夫人诊完脉，回去的时候，路上却突然冲出了来众人，那群人一个麻袋便套了上来，等到老奴被放出来的时候，面前却是站着大少夫人！”

……

老者越说情绪越激动，终于，他说到了最重要的点。

“大少夫人让老奴替她为三少夫人更换安胎药，可那哪是什么安胎药，那分明就是毒药，虽说那些毒药有很大一部分老奴不认得，可那等毒物，怎么敢给孕妇食用，于是，老奴便严辞拒绝了大少夫人。”

“奈何，老奴那一拒绝，却是把自己的一生都断送了！”

老者说到此处，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之中，流露出一种极度痛苦的神情。

云玖静静地看着老者，此时倒是不急着催促对方。

深吸几口气后，老者方才继续说道：“老奴虽拒绝了大少夫人，可大少夫人却命人将老奴给当场敲昏。”

“待到老奴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模样，就这么被活活囚禁在一个阴暗的密室之中……”

老者说起这些痛苦的回忆时，眼底的痛苦无法言喻。

而云玖，却在这老者眼中捕捉不到丝毫的恨意。

这让她感到意外，不禁开口询问：“尉迟静娴把你变成现在这样，应该还做了别的事吧？否则的话，她当初大可直接杀了你，又何必把你关起来呢？”

“没错，她的确还做了别的事，甚至，她做的那些别的事，还为我的家人带来了我所给不了他们的……”

老者沉声说道，语气里，却又是透着一丝自嘲。

皱眉，云玖再次冲老者发问：“她还做了什么事？你说你对不起我母亲，那事情肯定和我父母有关的吧？”

“九小姐，有些事老奴不敢说，也不愿说，但老奴从不曾害过三爷和三少夫人，老奴苟活了这么些年，今日，也是该下去向两位主子忏悔了！”

老者说罢，却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接着，张口便要咬舌自尽。

云玖瞳孔蓦地放大，当即便快他一步，伸手便扼住了他的颌骨，厉声斥责：“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现在就这么一死，便能卸下自身的罪孽了吗？告诉你，大房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一日不除，我父母就一日不会接受你的忏悔，而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云玖暗自猜测着，这人之所以不愿意和她多说，很可能是担心会牵连到家人。

所以，她才会脱口而出这最后的一句话。

果不其然，那老者在听到她后面这句话后，用力咬合的嘴，力道倒是松散了下来。

见他没了求死的念头，云玖这才松开手，目光凝重地看着他。

“剩下的事情，老奴其实也并非亲眼所见，老奴只是听大少爷在下去审问的时候提起过的。”

老者终于再次开口。

“大少爷亲自下去询问我一些关于我的日常习惯，以及所有能记得起来的记忆，我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大少爷要这么问，可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了他的目的！”

“原来……原来他竟……”老者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顿住，声音哽咽地重叹了一口气，老脸之上，更是覆上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悲凉，有自嘲，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欣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