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在A市，叫我们先把人送到医院。”霍凡就如机器一般，还是那种没充满电的那种，声音有些嘶哑。

王总听了霍凡的话，顿了一下才点点头，“也好，不过那个小家伙，就这么跪着，看着揪心。”

霍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小小的身影就直直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就让他跪着吧，这也是一种送别的方式。”

王宗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我叫他也没给我个反应，唉……”

李其跟警察说完话，也过来跟他们汇合了，将刚刚王宗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回答他的是王宗。

“好，那我们就等救护车过来吧。”李其说完话，带头瘫坐在了椅子上。

三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瞬间，整个礼堂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王宗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沉静，“这破教堂就特么晦气！”

旁边的霍凡和李其看了他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你们难道不觉得吗？还被作为A级风景区，当初这里可是D国人修建的，还不知道当初为了修着破玩意儿而死了多少人呢！”王宗其实只是想找一个情绪的发泄口，这个教堂显然就成了他的发泄目标。

李其和霍凡其实也都明白他的心态，但是却没有赞同他，李其反而开口道：“那万里围城，当时修建是也死了很多人，难道也晦气？”

王宗被李其的话一堵，“你！”

“我怎么了？我这个不是根据你的话得出的结论吗？”李其也讨厌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只得用这种打嘴仗的方式缓缓。

“这能比吗？ 一个古代一个近代，一个本国修建的文明珍宝，一个是外国修建的耻辱标志！”王宗辩解着，这两点他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李其无语地摇了摇头，说他那是歪理吧，可是说的却也是事实，“你厉害。”说了这一句后，他又闭上了嘴，觉得刚刚那真的是无聊而又幼稚的行为。

“那当然！”王宗自得的说完后，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他的发泄方法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刚刚的理论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沉默而压抑的氛围，最终还是被抬着担架进来的医生护士们所打破，“请问病人在哪儿？”

李其三人听到这动静，才一起转身回头，“在那里。”李其指了指地上的李念，见医生匆匆忙忙赶过去，他才低声问了霍凡一句，“你没告诉他们李念已经死了？”

霍凡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怕他们知道了不来。”

他的话这才算让另外两个人无语起来，“你是不是傻啊？只要给他们钱，还怕他们不来？”这土豪而不费脑子的话自然是王宗说出来的。

霍凡虽然觉得王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倒也觉得有理，现在这世道，的确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医生其实心里有些奇怪的，谁会让病人就这么直愣愣地躺在地上啊，还用白布盖着，这不是晦气吗？不过当他上前给“病人”做检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过来。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还穿着小礼服的李小白，“小朋友，你没事儿吧？别跪着了，让我们给你爸爸看看。”

李小白这下才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看着说话的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分明带着惊讶，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又低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爸爸已经死了，不是吗？

医生见他固执着不动，心里还为他的孝心而感动，是个好孩子。不过当他手摸上那个已经冷掉了尸体，才明白了过来，“你爸爸，已经去世了？”问完后他突然想要抽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这么问一个孩子多残忍！

可是李小白竟然沉默着点了点头。

医生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走过来的李其三人问道：“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直接联系火化场？”

“我们刚刚已经给你们院长打了电话，他已经同意将我朋友的遗体暂时存放在你们医院。”李其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这个医生是一个固执而呆板的人，听了李其的话后，他还摸出手机给院长打电话确认，不过在听到院长那惶恐的声音，他就知道了事实的确如此。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对着听筒说了一句，“知道了。”

“现在可以动手了吗？”王宗语气有些不好地开口，这个人还敢怀疑他们。

医生点了点头，和护士一起就要动手将李念抬到担架上去，幸好护士们平时也见惯了生死，所以没有出现一般女生那种恐惧的表情，反而有些为如此年轻俊朗的男人却英年早逝了而感到惋惜。

“别碰我爸爸！”可是这时候本来沉默的李小白却突然地冲着他们大吼了一声。

爸爸是他的，他们怎么能够碰他？

李其看着情绪激动的李小白，心里想着再怎么成熟，也是一个刚失去的父亲的孩子罢了，“小白，乖，医生叔叔只是将爸爸送到一个舒服的地方，你看着地多凉啊！”

李小白转头看了李其一眼，却看到了他脸上有着一如爸爸那般温和的笑容，怔愣地问道：“真，真的吗？”

“对啊，你不信的话，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李其本来就是一个脾气还算温和的人，尤其是有了两个混世魔王般的儿子后，耐心更是多了许多，现在他对着李小白，就不自觉地带上了身为父亲的慈爱。

李小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而刚刚不敢动弹的医生护士们，这也才继续动作了起来，但他们都为这个如此可爱的小男孩儿而感到心疼。

“好了，小白，我们起来好不好？等会儿该跟着医生叔叔一起走了。”李其见小白听自己的话，就继续对他说。

李小白却一直等到医生和护士将李念抬起来，才用手撑着地站起来，只是他跪了这么长时间，膝盖早已经麻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李念他有些着急，“爸爸，爸爸！”

李其却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叔叔带你去！”

一心想着前面的李念的李小白，没有拒绝他，“叔叔，谢谢你，能快点吗？爸爸走远了！”

李其见他急得快要哭起来了，却仍旧不忘记礼貌，心里就对他的疼惜又增加了分，“好！”

王宗撇了撇嘴，对着旁边霍凡说：“你说这小孩儿为什么搭理李其，就不搭理我啊？”难道自己长得没有李其帅？

霍凡不知道他心里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所以正经地问答，“应该是因为李其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吧。”

这句话在不知不觉中戳中了王宗的痛处，他跟李其明明一般年龄，可是他还是个单身贵族呢，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倩倩还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医生护士们自然是将李念抬上了救护车，可是李其却想着是要开车去医院啊。

“小白，跟着叔叔坐车去医院好不好？”李其问虽然在自己身上，可是眼神一直跟着李念身体的李小白。

李小白一听他的话，就马上摇头，“不要，我要跟爸爸在一起！”说着就要从李其身上下去，“叔叔，你放我下去，我要去找爸爸！”

李其抱紧怀里的小孩儿，声音却依旧温和，“你别动，先别动，叔叔跟你一起去好不好？”让他单独坐在救护车里，他也有些不放心。

李小白听了李其的话，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好，谢谢叔叔！”

“你们开车跟着救护车，我跟小白坐救护车。”李其将李小白放到救护车上后，对着后面的霍凡和王宗说道。

王宗还想说着什么的，就被霍凡拉住了，“王总，我们的车在那边。”

“诶，诶，我自己走。”王宗有些无奈，平日里老实听话的霍凡，居然还会对他动手。

救护车里，李小白又恢复了沉默，看着李念冰凉的身体，眼睛都不动一下。这个样子的李小白，真的十分让人心疼。

现在车的后面就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了，所以李其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小白，你爸爸是为救申阿姨而死，所以你会恨她吗？”

李小白没有回答他的话，依旧是沉默，沉默到李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的时候，他却开口了，“不会。”

“嗯？”李其有些意外，他以为李小白多多少少对申念安是有些怨气的，“为什么？”

“因为爸爸爱她，爸爸说过，为申阿姨而死，他死而无憾，我尊重爸爸的选择。”即使是他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小白这一瞬间真的像一个成人般，说话清楚而有条理，明是非而有自己的思想原则。

李其惊讶于李小白的反应，想了半晌却只能发出这样一个单音节，“嗯。”

除了这一个字，李其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什么了，他不恨就好，这么小就心中有恨，对于他的成长是十分不利的，而且这小白长大后必成大器，他担心，到时候这孩子会对傅暄他们一家进行报复，即使李小白跟心一目前关系很好，可是“杀父之仇”又怎会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李小白不恨申念安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是心一的妈妈，至少心一还有妈妈。

就此，直到救护车在医院停下前，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对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