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莫千山丝毫没有帝王架子，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拉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说着自己内心久藏的秘密，“在父皇还是王子的时候，也曾上过战场，那时候我对战场的兴趣远大于朝堂，”他偏头看了眼莫晓雨，笑了笑，“这点雨儿最像我。”

可不一会莫千山的笑容就消失了，“时年先皇病危，长公主和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王子为了皇位争得不可开交。朕不愿参与其中，可是人有时候啊，不是说你不争就能置身事外的。先皇死后，长公主斗胜了太子，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朕的身上。”

莫千山微微叹了口气，“她觊觎朕手上的兵权，拿朕的妻儿要挟朕，要朕归顺于她。”

“贵妃娘娘和文轩兄长？”莫曦微不由一问。

莫千山点头，宁璇是先皇后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赐给他的，她的出身并不高贵，但性子温婉娴淑，甚得莫千山所喜。

“父皇必定不从。”莫晓雨了解莫千山，他绝不会轻易屈服。

“是啊，幸好当时长公主手下有一女官，因为不齿其所为，便设法将宁璇和轩儿救了出来，朕才不至于失去他二人。”

“那她更不会轻易放过父皇了。”莫曦微开口道。

“不错，但也正是因为皇姐为人太过阴狠，又是女子之身，朝中多人不服，便以其弑兄杀父为由要讨伐她，可讨伐总要有人领头，作为仅余的嫡王子，朕成了当时最合适的人选。有了朝中部分官员的支撑，朕也算勉强有了能与之抗衡的势力。”

莫晓雨一直以为莫千山与长公主之争是为了权位，却不曾想他是这般身不由己，若他当时不起义，长公主也绝不会让他活命。

莫千山望着远处，神色惆怅，莫晓雨以为他被往事所扰，便安慰道:“不管怎样，父皇终究还是胜了。”

“是胜了，可朕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当年莫千山为了打败长公主，不得不娶当时最有势力的大司马江宏理之女江幂雪为妻，后来凭借着江宏理，他顺利夺得皇位，于是他应原来曾许诺给江宏理的要求，封了江幂雪为皇后，立其子莫志谦为太子。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这竟是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莫千山从没有想过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可自从江幂雪过世后，莫志谦因为害怕失去太子之位，处处打压比他优秀的皇子，让他心痛不已。

“还记得你们的母妃吗？”莫千山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

莫曦微看了眼莫晓雨，见她神情无异，方回了句，“不大记得了。”

莫晓雨并没有说话，她的脑海里关于她母妃的画面就只有她落水的那一幕。

“你们的母妃，上官微雨，是朕毕身难忘之人。”

莫千山的暗淡的眸中泛着微光，上官微雨为他救出了宁璇母子，陪他度过了十年明争暗斗的岁月，更给他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她是那样与世无争的人，最后却被皇后以其曾是长公主的手下为由，逼迫至死。

“朕也知道轩儿比太子更适合当君王，可朕对江家有许诺。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避开这些残忍的、血淋淋的争斗。”

莫晓雨恍然大悟，莫千山虽然年迈，却未老糊涂，他曾是运筹帷幄的将军，又是统领江山的君王，他太清楚莫志谦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怕他死后，莫志谦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莫文轩，所以他才会将莫文轩母子贬到南疆，为的就是保他们平安。

而她虽是女子，莫志谦未曾把她放眼中，可显然她与谢麒是站在莫文轩一边的，所以一旦他们对莫志谦有所威胁，莫志谦也必不会放过他们。

莫千山如此用心良苦，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他疼爱的儿女们，他经历过手足相残，知道这里面的痛苦与无奈，午夜梦回，他总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凄哀的惨叫声，那里面，也有他的侄儿，也有他的兄弟姐妹。

“可江山……”

“在江山与你们之间，朕选择你们。既然志谦想继承这片江山，他便该有他应有的担当，他能守得住是他的本事，他若守不住，就让有才能的人来当。若有一日，江山败在了他的手中，你们务必想方设法保全彼此。”

莫曦微与莫晓雨互望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只可惜莫千山虽知莫志谦无能，却没有料到他的昏庸会将莫国带入暗无天日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