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跌跌撞撞地走出宁安宫，方嬷嬷紧紧地扶着她的手，勉强支撑着她的仪态。

御花园的花，在烈日下热烈盛放，充满了生气勃勃，而路过的苏钰，却像被抽了魂魄一般，不知来处，不知去向，只木讷地迈着脚，随方嬷嬷朝前而去。

临近德馨宫前，苏钰忽然停步不走，抬眸看着那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忽然她开口朝方嬷嬷问道：“方嬷嬷，你想回去吗？回到夏国去，回到咱们的故乡……”

方嬷嬷未想苏钰竟敢在此问她这样的话，他们此刻正处于宫道上，往来宫人不少，若叫有心人听到了，实在是要命。方嬷嬷忙压低声音提醒苏钰道：“娘娘，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入了殿再说。”

苏钰回头看着方嬷嬷，她的脸上还依旧带着淡然的笑，可神情却如枯萎之花，毫无生气。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却无往日的神采，只透着一种无畏之色，好像她已看透了生死。

蓦地，苏钰取下手腕上的佛串，将佛串握在手中，转动起来。

她重重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我参了那么多年佛，却洗不尽手上的罪孽，当了那么多年主子，却还是想当他的奴婢，八年了，转眼我到这里已经八年了，可除了丢了他，我什么也没得到……”

方嬷嬷看着苏钰面如死灰的模样，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恐惧，她怕苏钰又向上回那般求死，也顾不得什么人多眼杂，忙劝道：“娘娘断不可再有轻生的念头，纵然先主已经不在，他的遗愿终是要有人去成全的。娘娘若是就此撒手，岂非徒留遗憾。”

莫晓雨知道苏钰对夏逸用情至深，正是怕苏钰一时想不开，才才千叮咛万嘱咐方嬷嬷亲送她回德馨宫，叫她千万宽慰苏钰。

可该说的话，那一夜在宁安宫后院莫晓雨和方嬷嬷都已经说了，苏钰若是不愿听，说再多次亦无济于事。

“娘娘，该说话老奴都已经说了，若娘娘仍是想不开，奴婢亦仍只有那一句话，娘娘去哪，老奴便去哪。”

苏钰成她的情，方嬷嬷全她的忠。她们都无惧死亡，有毅然赴死的决心。可她们若都死了，只会苦了莫晓雨，便宜了害死夏逸的人。

“方嬷嬷，你放心，我此刻虽是伤心，但还不傻。寻短见之事，有一次便够了，绝不会有第二次。”

方嬷嬷瞧见苏钰眼中的坚毅肯定，知晓她并非假言宽慰自己，方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主子若能这么想便实在太好了。”

道上的宫人越发多了起来，方嬷嬷忙扶着苏钰，催这她入殿去。

“此处实不宜谈话，娘娘还是快些入殿吧。”

苏钰心里已想得通透，心知不该再多作停留，只在临回殿前低声与方嬷嬷说道：“你回去后且替我告诉淑妃，此后生死度外，只论谋略成败。”

即便不论夏逸未了的心愿，苏钰也定要替夏逸找凌潇云讨回这一条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