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了替故去的赵定国与无数枉死的赵家人讨回公道，为了保护活着的人，他们绝不会如此苟且偷生，更不会入凌为奴。

赵家弟子与凌潇云有仇怨，他们说的话自然免不了带了个人情绪，但经过这数日的所见所闻，凌风知道，他们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一刻，凌风不禁想起莫晓雨曾经对他说的那些话来，开始思考她的坚持是否正确，思考凌潇云是否值得成为一国之君。

众人一番控诉，说的却都是凌国的境况。

薛城在一旁倾听许久，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若尔等以为此景便已是惨烈，怕是旧莫之景会让尔等更加愤恨。”

昔日繁盛的莫国，如今之景，竟比荒凉更加可怕。

薛城与赵家子弟们同样在苟且偷生，可他与他们却又不甚相同。他为凌潇云办事，是为了求活，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旧莫没有半分眷恋。

他为相多年，辅佐在莫千山身旁，一点一点为莫国创立一片繁华盛景，却见凌潇云如此糟蹋他的盛国，他又如何能真心归附凌国？

一年以前，莫国覆灭，他薛府的人，除了一早降了凌国的薛如海，与两名被他秘密安置在凌国薛府的幼子，其他皆已丧命于战乱与疫情之中。

如今的莫国大地，便如薛城如今的身份一般。苍凉，悲戚，低贱，归附在凌国之下，失了原有的尊严，苟延残喘着。

所幸薛城遇到了莫晓雨，他们曾经的战神公主。他相信，当有一天，莫晓雨再踏上莫国疆土之时，这一片焦土废墟，将重燃新机。

马蹄嗒嗒前行，不曾停下。

马背上的人陷入了忽然的沉默之中。他们谁也不敢想象，比凌国更惨烈的场景会是何等场面。

军队朝旧日边城之线行进，过了这里，便将进入旧莫之地。

城边枯柳摇着褐枝，半死不死地随风舞乱，毫无新春之色。

等不了太久，他们便明白了薛城所言。

他们首先路过的，便是西奕与钟窑两座边境之城。

这两座城池，乃边陲要地，又是最早被凌国攻占之地，尚有凌国重兵看守，戒备甚严。

凌风等人入此两座城时，也得到两城太守的热烈招待。

但一出了此两城，不过一里距离，天空四处皆飘扬着白纸。

定眼一看，那些都是冥币。

冥币随风而来，落在了驻扎军的身上，其中一枚，正入了凌风的怀中。

凌风将其拿起，凝眸静看。

赵俊山见状，不由气愤，“岂有此理，明知王爷路过此处，竟敢在此撒放冥币？可要莫将将驱赶开去？”

凌风抬手，制止了赵俊山。

“这些冥币，不是一个方向来的。”

它们虽随着风向，吹到了此处，但它们的来处，却是四面八方。

也就是说，这些冥币，并非旧莫百姓为膈应凌国来军而撒，而是为了他们故去的人。

究竟死了多少人，才能使满城都飘扬着冥币？

想着这些冥币背后的场景，凌风倒更宁愿这是暴民为了膈应他们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