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陵？”

乞丐突然扔掉饭碗，拔腿就跑，边跑边叫：“不不，我不姓陵，我只是个叫化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但是他跑着跑着砰一声撞上一个人，头一抬，慕北风正站在他面前。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跑不掉了，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叩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叫化子，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况且这二十年来我什么也没说！”

慕北风心中一凛，一把抓起他，一声不响飞身而起，一直拎麻袋一样把他拎到一间僻静的民居，然后扔进去，盯着他道：“你到底是不是陵家的后人？”

“我不是，我不是！”乞丐又开始拼命否认。

慕北风皱眉想了想，对这样一个乞丐用强不是他的本性，所以他一挥手，立即有人摆上桌椅酒席，一桌丰盛的菜肴就在乞丐面前。

“如果你希望以后可以不用再像这样生活，我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的话，一句假话也没有。而且，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做了什么，我都可以保证你的余生安稳太平，衣食无忧。”

乞丐呆了半天，爬到酒席面前，这种香气的引诱已经让他失去理智，他终于点头：“你问吧，我说。”

“你是谁？”

“陵茂森，我爹是当年的大将军陵道。”

果然，陵家还有一个活着的人！慕北风一阵激动：“你对你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

“我都知道，因为我当年就在我爹麾下做副将，我爹告老还乡时强迫我也辞了官，他说这样就可以保证我们全家安全，结果还不是一样，被一把火烧光了。”他已经爬上桌子开始吃，边吃边打量慕北风，眼神中忧患、痛苦、怀疑和憎恨恐惧都夹杂着。

他在恨什么？难道陵家的火灾真的是因为灭口？那到底是谁做的？

“你好像很恨我。”

乞丐停了一下：“我吃了这顿，也没打算再活着了，没想到我隐姓埋名，都落到这种田地，你们慕家的人还不放过我。”

慕北风皱眉：“我答应保你周全，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慕家的人，尤其是慕光睿的后人！”

慕北风一凛：“你知道我是谁？”

“别忘了我爹当年是你慕家的一条忠心的狗，被你们慕家利用完了就杀了！”

“你们陵家灭口是我……慕光……先皇做的？”

乞丐哼了一声：“你应该是十一王爷吧，算起来你出生的时候，我都已经二十多了，事隔二十年，我还记得很清楚。当年你爹和幻灵门主相好，而我和我爹则是负责剿灭幻灵门的主力。这根紫笛，是你父母定情的信物，真没想到你还活到了现在。”

“你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做你们慕家的狗就一个下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你凭什么认为我父皇就是幕后灭你陵家的人？”

“除了他还有谁？我爹是知道你们慕家见不得光的事最多的人。”

慕北风几乎不想再追问下去，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问：“当年你家就你一个人活下来？”

“没错，十八年了，我活得连狗都不如啊……”

“等等，你说十八年了？是那年几月？”

“五月初八，我记得很清楚，可笑的是在那之后没几天，慕光睿自己也身染恶疾死了，哈哈！”

慕北风茫然：“当年说我父皇抱病三个月，在去世前的十几天，他几乎已经不问任何政事，身体急剧恶化，而且听说那时候他为我母亲的事十分伤心，应该是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才对！”

陵茂森怔了一下，似乎也思考起来，过了很久才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从没想过这一点。”

“你先说说为什么你认为是我父皇灭了你们陵家。”

“还不是因为幻灵门和离国的事。”

“幻灵门的事是什么，离国的事又是什么？”

慕北风感觉到他离真相已经接近了。

“你父皇当初迷恋你母亲，阻止我爹剿灭幻灵门，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下了一道密令让我爹带兵去剿杀！后来你父皇竟然表现得非常震惊，说他从没下过这道密令，把所有责任推在我爹身上，于是要降罪我爹。我爹被迫告老还乡，你父皇才念在他功勋卓著的份上没有降其他罪名，只让我们全家有官位的全辞了官回乡。”

慕北风不禁怔住，如果真是父皇下令剿杀幻灵门，又何必要在所有人面前惺惺作态说他没有？他身为皇帝不用害怕任何人，而且剿灭幻灵门对当时的文武百官来说是树立威信的一件事，相反保存幻灵门反倒会引起许多朝臣反感，他犯不着撒这样的谎。

陵茂森也怔了一会，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是个上阵勇猛但脑筋简单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一根筋地认定是先皇害了他们一家，现在想想疑点果然众多。“那你的意思是？”

“也许下密令的另有其人。你再说说离国的事？”

陵茂森回忆了很久，才道：“当时是摄政王一力主张先皇灭离国的，而临出征时，摄政王又患病未能去，于是副手换成了我爹，我并没有亲自参与那场战争。后来我爹回来后脸色苍白，说了几句话。”

“是什么？”

“他说他未经皇上同意就将离国上下八百多口尽数灭了口，结果皇上非常震怒，差点降罪于他。”

“等等，离国灭国的事比剿灭幻灵门要早？”

“是的。”

“嗯，那你爹为什么不经皇上同意就灭了离国王族？”

“我爹说灭国这种事和别的战争不一样，如果斩草不除根，那后患将无穷无尽。他后来又吞吞吐吐说是有人示意他这么做的，所以最终先皇还是赦了他，只罚俸两年了事。”

“是谁示意他灭了离国的！”

“摄政王，斩草不除根的话就是摄政王说的，所以我爹忠心耿耿，为先皇考虑，就擅作主张了。”

疯了，只为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尽，就杀了离国王族八百多人！慕北风深深皱眉，他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一点线索。

陵茂森突然道：“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爹还说，离国其实没有灭光，还活着一个人！”

“活着……什么人？”

“一个一岁大的男婴，离国国君的儿子，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救走了，这件事我爹没敢上报。”

离国果然还有人活着！那是不是证明父皇的死就与这件血案有关？慕北风激动万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离国灭国在二十年前，而父皇驾崩在十八年前，算起来那个被救走的男婴才三岁，能干啥？

“那你知道摄政王为什么主张灭离国吗？”

“一来是因为离国虽小，国君却一直不肯臣服我国，二来是离国扼丹陈的咽喉，以他寡民小国，假如被别国攻下，其实对我国就非常不利，会成为进攻丹陈的一个突破口，因为那一片土地防线较弱。三来嘛……这个就不好说了。”

慕北风道：“以你现在这种情形，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也就剩下这条命了，如果我保全你，你才能活下去，反之，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陵茂森道：“其实我不是怕谁，只是那纯属传闻，而且知道的人极少，没什么根据。”

“那你就当成传说来说吧。”

“好吧，据传闻，当年摄政王和离国皇后有染，两人的奸情被国君揭破，所以摄政王恼羞成怒，要灭了离国。”

“这……”慕北风皱眉，他不太相信慕光极那种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干灭国这种事，再说他要是和离国皇后有感情，灭了离国后至少要把那个皇后弄到手，为什么又示意陵道连她也杀了？

“所以嘛我说只是传闻而已，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了。”陵茂森看来还没吃饱，继续把头埋进酒菜里，好像吃完这一顿就要投胎一样。

慕北风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道：“你以后就暂时住这里，由我门中的人保护你，你一定会安全的。”

陵茂森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青砖瓦房，陈设比较整齐干净，对比从前陵家当然是远远不如，可比他这十几年来狗也不如的生活已经非常满足了，但他还是摇摇头：“我就算可以相信你，但是我住在这里岂不是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等我认为你真的完全安全了，就会给你一笔钱让你自己重新生活，也不用再派人保护你。”慕北风明白没有人喜欢被软禁一样的保护。

陵茂森还是摇头：“我已经不相信你们慕家的人了。”

慕北风想了想道：“那好吧，我给你一笔钱，派人护送你离开丹陈，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我要去高郅。”

“好吧。”

慕北风赶回荥丹的时候，双方已经在两城交界处大战，摄政王的兵力囤积荥丹城下，而慕北辰的部下则坚守城内，由慕北辰亲自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