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清点辎重数量，就听见探子报说慕北辰的军队长驱直入，自离州西门开始进攻。

来得这么快，摄政王始料所不及，也不明白慕北辰何以舍易行难，放弃坚固易守的城池，选择进攻这一条看起来错误的路线。更令他惊奇的是，慕北辰的大军除了用传统的撞车攻打城门，根本就没结绳梯，而是用了一种稀奇古怪的战车。

他匆忙爬上城头，看见城下有数辆奇大笨重的车，以一种没见过的装置，向城墙和城门投掷着巨石。这种机械他闻所未闻，当然不知道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投石战车。

投石机的设计理念是素心先想出来的，战争网游里都有嘛，只需要利用一下而已。初时她只了解一些简单原理和设计，具体操作运用还是和慕北辰商议后，请能工巧匠反正测算设计的。军队里有个叫薛百川的人精于设计测算，看了素心画的简图后，经过初步试用，连日连夜赶工，终于到出战前夕才造出这几辆投石车，用来攻城头。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摄政王震怒中夹杂着恐惧，此刻他也乱了方寸，虽然平时老谋深算，可这一刻竟然没有主意。

“禀王爷，城内大批刁民在造反，直接入军营抢劫了！”

“什么？反了！”内忧外患，慕光极终于崩溃了，他颤抖着大喝，“快把宛国送来的辎重武器分配一下，准备战斗，左将军率两万人留在城内镇压暴民，陈将军率一万弓箭手及五千守城军在城头守着，余下的随我出城迎战！”

结果他刚穿戴整齐准备出城，又有人汇报：“不好了王爷，宛国送来那些武器物资，只有表面一层，底下全是乱石稻草！”

原来宛国来使奉百里枫的命令把武器辎重下在清平寺，然后悄悄运上事先准备的顽石烂铁稻草等，表面覆盖了少许武器，再从荥丹运去离州。其实摄政王只要动动脑子就会知道，宛国来使虽说是乔装商队经过荥丹，慕北辰也许不会察觉，但在这战火纷飞的时刻，怎么可能容许这样大批的商队带着如此沉重繁多的马车出城？

原来摄政王也不是这么轻信他人，考虑不周详的人，只是最近被一连串的变故打击得心神慌乱，一波接一波的事件令他应付不遐，整个人几乎被击垮，哪还有心情理会其他？

“百里枫，你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摆本王一道！等本王收拾叛乱坐稳江山时，必不会放过你们宛国！”摄政王咬牙切齿，痛恨之极。

“王爷，快点，城门快破了！”

城墙上已乱石无数，投石机的力道远大过撞车，很快就将坚厚的城门撞出个缺口……

“你们猜慕光极现在会干什么？”

素心懒懒地睡在床上吃葡萄：“大概是跳脚或者骂人吧……”

三人庆贺一阵，慕北风终于有心情说起自己去找陵茂森的经过和得到的消息。

素心对于离国灭国的事也感到诧异非常，慕凌君则道：“我早说过父皇决不可能是剿灭幻灵门的人，他不会那么狠心对待你和你母亲的。”

慕北风淡淡道：“这些也只是推测，你没有证据。他驾崩时你不过八岁，你又能知道多少？甚至于对他的为人，你又知道多少？一个八岁的孩子，只从为人子的角度去看，是不可能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的。”

慕北辰想再辩驳，素心却插嘴道：“我以一个外人公正的立场来分析这事，十一少你不能带太多的偏见去看见你父皇，你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你母亲的解说，至于她的理解，可能带有误会的成份，并不见得就是事实的真相。之前我已经说过，他没有必要去刻意欺骗和讨好你母亲，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下令灭幻灵门的事，所以我倾向于相信他的话，下令剿灭幻灵门的另有其人，这个人必定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而且会是先皇的至亲，所以后来即使先皇对此事感到极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据我估计，先皇是个稍有些优柔寡断，心地又太善良太重亲情的人，所以即使他知道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去诋毁他的名誉甚至残杀了许多人，他也隐忍了。”

慕北辰轻叹一声，素心虽然没有见过他父皇，可是对他性格的剖析真是半点不差。

“接着说离国这事，慕光极挑唆先皇灭了离国，肯定有个重大的理由，这一点我现在想不出来，但以先皇的个性如果不是极度震怒，是不会因为某个小国不肯臣服就派铁骑镇压的。而即使最终出征，他也不可能下那血屠离国的命令，这个命令肯定是慕光极下的，陵道忠于先皇，所以为先皇考虑，中了慕光极的计，干下了血洗离国皇宫的事，这点肯定是真的……”

说着说着，他们突然发现她发起了呆，居然双眼直直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北辰奇怪地道：“小葡萄？小……”

“别打扰她，也许她想到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过了很久，素心终于回过神，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

“什么？”

素心望着他们：“你们知道风清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离国后裔，那个唯一活下来的皇族！”

这个消息令慕家兄弟都震惊了：“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我记得扬哥哥曾经对我提过什么复国，什么离国太子的，我一直没放在心上，也没想过要问你们，现在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原来他才是离国的后裔，可是为什么摄政王会收养他呢？”

慕北辰兄弟面面相觑，无法回答。

“照理说离国的国君和慕光极有深仇大恨，他不可能收养离国的后裔才对，而且扬哥哥当初还是个一岁的婴儿，是被谁救走的呢？又怎么会和慕光极这老匹夫在一起？难道说……”

“难道说怎么样？”

“难道说离国皇后和慕光极有染的传闻是真的？那么我倒可以串联一个大概的思路，只是还有些不可破解的地方。”

“你说说看。”

“如果离国皇后真是慕光极的老情人，那么他们的奸情被撞破，离国国君震怒，肯定不让他们再见面，而且必定对慕光极有所羞辱斥骂。从他一个寡民小国的国君不肯臣服丹陈来看，离国这个国君是个性子相当刚硬而且不畏强权的人，说不定还会惩罚慕光极。于是这老混蛋怀恨在心，一再挑唆，终于让先皇同意出兵征服离国。那么离国被灭后他怕报复，灭了离国皇族，却让人救走了那个婴儿。”

慕北风道：“等等，那不合理，他救走那婴儿干吗？”

“你听我接着说，有可能这个婴儿将来会成为他利用的一个工具，他把扬哥哥带回来收养，然后给他灌输一些观念，说丹陈灭了离国，如何如何苦大仇深，让扬哥哥牢记复国的事，有朝一日利用他来灭丹陈……”

慕北辰摇头：“你这推理有个更不合理的地方，风清扬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岂不反成了最大的祸害？他何苦去苦心培养这个祸害而且留在自己身边？如果说利用的话，现在的风清扬的确是个可以利用的将才，可是当年才一岁，慕光极怎么可能预料到他将来会成才？万一是个大笨蛋怎么办？”

素心呆了一下：“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扬哥哥他根本不是离国后裔，而是……”

这下慕家兄弟都明白了：“是离国皇后和摄政王的私生子！”

这个设想令他们十分震惊，但串联起来一想，只有这个可能是最大的。

“可是有一点对不上号，风清扬是十多岁才被收养的。”

素心眉头一皱：“那就不清楚为什么了，难道另有人救走了他，然后慕光极再多方查找，又找到了他？反正这中间还是有我们不可理解的事。慕光极不停提醒扬哥哥复国，其实是在骗他，反正到时候把扬哥哥推上国君位置，即使不告诉他真相也无妨。扬哥哥感念他的养育栽培之恩，一定会把他当亲生父亲看待，况且他们本来就是真正的父子，扬哥哥要是做了皇帝，也就等于他自己做皇帝嘛。”

“这些细节，怕只有老混蛋自己才清楚了，但是风清扬肯定被他蒙蔽至今，什么也不知道。”

素心若有所思，是不是要提醒风清扬呢？如果他得知了这个事实，又会怎么样呢？只怕是接受不了吧……

“黄钦！你这窝囊废，叫你调点军粮，你至今才筹备了这么点，人马也召集不到！告诉你，限你今天之内把城内所有壮丁抓来参军，十八到四十的全部都要！另外，粮草尽快备齐！”

奇怪的是今天黄钦一直低着头不回话，往常都是唯唯诺诺的，今天却好像被剥皮抽筋一样丝毫没有动静，软软地跪着。

但摄政王现在心情极差，已经没有余暇注意这些，他摘下头盔喝了几口茶，才喘着气风一般又卷出了知府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