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无极笑道：“现代很多东西都值得一学，不过我想了想，除了做吃的，别的学了回去之后用不上，尤其是英语。还不如学些能用得着的。”

“所以你找我学烹饪啊？我只会些简单的，手艺也不算特别。西点在古代是没有的，别的御膳房能做出来的，我肯定做得不如他们。”素心搓搓手上的面粉，耐心教她做慕丝和三明治，梅无极学的也用心。

跟着炉上的咖啡炉开始发出轻微的咕嘟声，素心赶紧一溜小跑过去，嘟囔道：“熟了熟了，不小心就给煮沸了。这咖啡其实不要煮沸，沸了反而会味苦……”

“我喝过速溶的。”梅无极接过杯子小心吹了半天喝一口，一皱眉：“真苦啊，怎么这么难喝？”

“这可是最好的咖啡，蓝山的。哦对了，你喝的速溶那种加奶加糖的，这里有，你自己加。”

梅无极兑了半天才算对这口感比较满意。

“原来你不是特别喜欢喝苦的东西。”

梅无极笑笑：“谁没事喜欢特别苦的？”

素心若有所思：“听说喜欢苦味的东西会比较悲观，反之则比较乐观，看来你也不是悲观的人。”

“怎么了？”梅无极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素心突然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她：“圣女，去整个容吧。”

“为什么？”梅无极大感意外。

“你已经够完美了，可是整一下会更锦上添花。”

“我不需要更美，美了给谁看。”梅无极淡淡地放下杯子，出神地望着远方。美丽对她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不过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份美丽，也不会成为圣女，也不会进宫，更不会到了墨羽沂身边。

“圣女，你能跟我说一下你和皇上怎么认识的吗？”素心记得梅无极偶尔提过，她和墨羽沂并不是进宫后才认识的。

梅无极蹙了一下眉：“其实有些事你并不知道，皇上他小时候过得不太好。”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具体怎么不好，我不太清楚。”

“这要从那年他被罚去苦修开始说起……”梅无极的思绪渐渐回到孩提时代。

高郅皇族有个专门苦修之处，皇族子弟有意愿的，从年满六岁起就可以去，但事实上根本没有几个人真正去，也没有几个人能呆很久就出来的。因为听说，曾有不少一门心思愿意吃得苦中苦的皇子进去了就没出来过，因为那里的老师都不是寻常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他们本身也出自皇族，因犯了某些禁忌之罪被罚到那里做训管人员，对待皇家子弟有绝对惩罚的权利，假如有皇子进去而出不来，也不是他们的罪过。

这具体里面的情况根本没有人知道，但是皇族子弟都知道，那是个不能去的地方，凡想去的都是母亲获罪、不得圣宠的皇子，想借以出人头地。因为里面训练严苛，能出来的必会被认为非同凡人。

高郅一百年来，除了未到期就忍受不了自动跑回来的，只有墨羽沂一个人在那里呆了整整五年活着出来。

训练场地一墙之隔是圣女们的苦修场，凡出身条件够格、被上天选中的圣女们从生下来就被关在那里，从懂事起开始受训。隔壁发生了什么事，梅无极也不是很懂，但她曾听说，皇族训练场死过很多位皇子，都是妄想从这里面受训出去，得到父皇重视的。他们的母亲若不是出身低、从不受宠，就是获罪死去或入了冷宫。

那天，有年长的姐姐说：“听说又来了位皇子。”

五岁的梅无极“啊”了一声，小小的心灵充满好奇，听说这里已经十几年没有皇子进来了，她很好奇皇子是什么样子的。

“又没有三头六臂，听说是个八岁的小孩而已。”那个姐姐撇嘴。尽管她也只有九岁而已。

“姐姐，他母亲也获罪了吗？”

“没有，但听说圣眷也不隆。”

“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个皇子呀，听说从小就被冷落，皇上一直不喜欢他，随着他年龄增长，越来越不喜欢。”

“为什么？他犯错了吗？”

“听说他和他妹妹是孪生的，生下来就相貌出众，他妹妹很受皇上宠爱，可他则相反，因为他是个男孩。”

“不懂。”

“因为男孩长得太纤秀美丽是不好的，将来在沙场上、朝堂上怎么威慑群臣？”

梅无极还是没懂，但她却好奇，这个皇子长得多好看，以至于反倒不被宠爱呢？她刚学了点皮毛轻功，那晚就偷偷爬了墙，骑在墙头上偷看。

圣女的苦修也是极严酷的，偶尔也有圣女也因没挨过去而早夭，但是听说比隔壁的训练场还是好得多，梅无极听说那里被人偷偷称为“修罗场”，有去无回的地方。

月下，一个小小的少年在舞剑，师傅在旁边看着，冷漠无情的脸上有几道疤痕，连本来面目也看不出了，只看得出头发花白，年纪很老了。听说修罗场只剩三位师傅，等这三人去世，怕也没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了。

少年的剑舞得好看，可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脸。

梅无极看了一阵，突然发现那师傅刷一鞭就抽过去，少年就滚在地上，跟着一鞭接一鞭，他不停地滚，有时抽得中，有时抽不中，看得她心惊胆战，几乎要叫出声来。她知道师傅手里那种鞭子是很特殊的，打着不伤皮肉筋骨，就只是生生的疼，疼得人死去活来。

师傅停了手，冷笑：“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的剑招中有破绽，你才打得中，要是我能舞得泼水不进，你根本就打不中我。”那孩子声音很稚嫩，语气却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冰冷。由于还没变声，虽然声音动听，却雌雄莫辨。

师傅笑起来：“没想到你还真有悟性。刚才你闪避的速度也慢，否则我怎么打得中？”

“是。”

“你继续练，我睡觉去。明天你再练这套剑法给我看，要是让我抽中一鞭，你知道后果的。”

“是。”

梅无极吃惊地看看月色，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再练他还睡觉吗？可她看见那少年继续在月下一遍又一遍舞剑，越来越凌厉，越来越迅速。她很担心这少年活不下去，像这样拼命练功，迟早要过度疲劳而死。

偷偷溜回床上，迎香姐姐还没睡，问她：“你看见皇子了吗？”

“看见了。”

“好看吗？”

“没看清。姐姐，听师父说有种丹药可以提神，让人精神倍振，筋骨强健，是吗？”

“是有吧，可是那很珍贵，师父不会给我们。”

“我们去偷吧。”

迎香吓一跳：“胡说，师父发现，我们就活不了了。”

“可是那个皇子没日没夜练功，也会累死的。”

“关你什么事啊，一百年来隔壁没有人活着出去过。”

“那些师傅好残忍啊。”

第二天午饭后，梅无极又抽个空爬到墙头去看，他还在练那套剑法，这次师傅抽中他的次数竟比昨晚要多了。

师傅怒道：“怎么不进反退？”

“我昨夜没睡。”

“一直练到现在？”

“是。”

师傅仰天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没头没脑一阵鞭子向他抽过去，看得梅无极捂着嘴掉下泪来。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你这叫急功近利，你能撑多久？能练多久？该睡觉的时候就得睡，该吃饭的时候就得吃，不然你等死吧！”师傅打累了，停了鞭子，冷笑着看他。

他一直不作声，慢慢撑着地爬起来。

“你想做皇帝吗？”

梅无极惊了一下，这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说？她虽然小，也知道这是要杀头的。

“想。”那孩子语气冰冷，梅无极看清了他的侧面，很完美的弧度，精致美丽的脸。

师傅笑起来：“你还真不怕死，皇家的孩子，有你这样大胆的。”

“我要是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就要在朝政斗争中死去，我要活着，我没有别的活路。”

师傅也有点惊讶：“小小年纪，谁告诉你这些？”

“古来成者王候败者寇，我要是死了，没有人会保护我母妃和妹妹，所以我必须活下去。”

师傅又一阵笑：“想做皇帝，哈哈，知道吗，我就是因为想做皇帝才被永远幽禁在这里的，我失败了，皇上赢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大伯父，夺嫡的时候败给了父皇，因为你在朝中人缘太好，他不敢杀你，又不能留你，所以把你关在这里。”

“哈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这种事你也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居然把我当对手？哼哼，一个毛孩子能打听到这些宫中的禁忌……你也算了得。”

“你就是我的对手，迟早我要打败你，现在我要吃饭去。”

师傅惊愕地看他：“你好大胆子，说了这么多还敢要饭吃？”

“师傅告诉我的，要活下去，该睡就睡，该吃就吃，现在我饿了，做饭去。”

“你居然会做饭？”

他仰望着师傅：“我做得很好吃，你想吃就对我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