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北辰正坐在芝苓对面，微笑着听她弹琴，旁边有个翩翩起舞的女子，看服饰应该也是个妃嫔，不过有点面生。

素心这才想起，珍妃被遣出宫了，瑚妃生下小公主后也不知道怎样了，但肯定不会招人待见，她那么狠，不被再打入冷宫就算客气她了。香嫔青嫔她们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因为慕北辰退位时没有带走她们，光凭慕北暄的处理，她们不是充作官婢就是贬为庶人了，运气好的像珍妃可以回自己家乡去，可那是因为她出身高贵，慕北暄不能把她怎么样而已。

那么眼前这个跳舞的是他的新宠了，他又纳了妃，居然还要把她抢回来。素心想到这里，猛然怒气攻心，蹬蹬蹬快步走上前：“皇上好雅兴啊，听听小曲，看看跳舞，真是其乐无穷。”兰心和瑞珠赶紧跟上不停扯她袖子。

瑞珠知道劝不住她，只能悄悄提醒：“小心你的身体，你现在不是一般人。”

素心猛然一惊，这才觉得自己似乎反应过激了，慕北辰就算再纳多少妃嫔，跟她有关系吗？

慕北辰仿佛这才看到她，朝她笑了一下招招手：“原来是小葡萄来了，过来一起品一下，是苓贵妃的曲更妙呢，还是怡嫔的舞更妙？”

话音未落，荷塘那边有个赤脚的美人拎着湿淋淋的裙子从九曲回廊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笑：“皇上，看臣妾真的采到莲蓬了，这时节已经有莲蓬了，你还不信！”她手里挥着一个莲蓬，还嫩着，也只有一丁点大，估计里面也没什么莲子。

她是从荷塘里的小舟上爬上来的，光天化日赤着脚丫子不顾体面，就只是为了下船到荷花丛中去采一个莲蓬，要不是为了讨皇帝开心，哪个妃嫔敢这么大胆？

“哟，这又是哪个妃啊嫔啊，恕我眼力差，还没见过呢？”素心冷笑着讽刺。

那个赤脚美人好奇地打量她：“这位娘娘是谁呀，臣妾还没见过呢，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难道就是皇上提起过的废后？”

“没错，就是朕从前的废后。”慕北辰哈哈一笑。

素心一看他那邪肆张狂的笑容就想给他两耳光，打掉他满嘴牙，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动怒，不能动胎气，只好努力忍着，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展开笑脸：“那么这位呢？会不会是将来的皇后？”

慕北辰“唔”了一声：“谁会是将来的皇后，朕还没有决定，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朕，该册封丹贵人为丹嫔了，瞧她赤足下水的样子，只为讨朕的欢心采个莲蓬，的确是对朕很有心啊。丹贵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丹嫔了，册封明日举行。”

丹嫔大喜，连跑带跳地进了凉亭，看她的神情和相貌，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可能因为跑得太快，她被什么绊了一下，一跤摔倒，雪白的脚擦破了，鲜血淋漓。她把握紧莲蓬的手高举起来，委屈地哭起来：“皇上！”

“丹丹怎么了，别哭，朕会心疼的。”慕北辰赶紧亲自上前搀扶她，一脸的温情脉脉，真是个多情风流的皇帝啊。

“皇上……皇上……丹丹摔了一跤，好疼啊，呜呜。不过丹丹一直握紧莲蓬没让它摔坏，你看。”

“嗯，丹丹真是好孩子。”慕北辰充满宠溺地口吻，轻拍她的背，把她搂进怀里心肝宝贝地安抚了一番。

素心在旁看得恶心，不禁想吐。她还真没发现他肉麻起来这么有天赋。

“可是，丹丹好疼。”

“那怎么办呢？朕看看，这么大伤口，真是心疼啊。”

那个丹嫔也不知道是真的疼得厉害，还是年纪小娇气，眼泪汪汪地不停摸脚，其实也就是蹭破块皮而已。

“皇上……”

“不哭了不哭了，丹丹最乖了，嗯！这样吧，朕明天册封你为丹妃好不好？”

丹嫔似乎呆了，猛然间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谢谢皇上，皇上最疼丹丹了！”

素心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赶紧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可心里直骂这一幕实在太恶心人了，同时愤怒的小火苗不知不觉又蹿出来。这也太荒唐了吧，为了逗一个小姑娘开心，说封她为妃就封为妃了，只不过是两句话就把人家提高了两个档次，难怪那个丹丹乐不可支，连脚疼都忘了。

这会儿跳舞的怡嫔也停下来了，她脸色很不高兴，丹丹还没侍寝就册封为贵人，现在连升两级跳过她了，换谁也不可能平衡：“皇上你也太偏心眼了吧，臣妾侍奉你这么久还是个嫔，丹丹她还是个孩子，就为妃了！”

“哦，怡儿生气了，朕最喜欢看怡儿生气的样子，樱桃小嘴一点红，撅起来真诱人。好吧，怡儿明天一起册封为妃。”

怡嫔大喜，也凑过去在他另一侧脸上亲了一口，朝丹丹瞪了一眼，不甘示弱。

于是慕北辰转过脸时，一双深黑幽邃的眸子含着邪肆的笑，嘴角弯弯，分明是对着素心笑的。可雷人的是，他那张本该英俊潇洒的脸上一左一右印着两个红红的唇印，非常对称的排列着。

素心愣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捧腹不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慕北辰也怔了一下。他刚才的表情应该是风流多情，左拥右抱，充满炫耀的，可到头来却显得非常搞笑。终于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了，伸手在脸上一摸，红红的口脂沾在他手上，他便明白了素心为什么大笑。

同时那几名妃嫔也嘻嘻哈哈笑起来，宫女们忍笑不敢作声，可是看眼神，分明也在笑话他。他哼哼两声，在脸上一阵乱抹，把脸上抹得更花：“有什么好笑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堂哄笑中，只有芝苓不笑，她眼神温柔地看着慕北辰，从怀里掏出帕子走上前，轻轻擦拭他脸上的印迹，直到擦得很干净为止。

慕北辰一把捉住她的手：“还是苓儿最体贴温柔。”

芝苓嫣然一笑：“其实臣妾也想笑的，但是在皇上面前这样大笑，实在有失仪态，非淑女风范，听说众位姐妹都出身官宦之家，教养良好，为这点小事就失态，未免有点……”然后她又轻轻一笑，低头把帕子掖进怀里。

素心盯着她，好一个绵里藏针！说话软软的，声音甜甜的，偏偏每字每句都充满讽刺，一下子把另外两个妃嫔和她都打击在内了。

偏偏慕北辰还很欣赏她似的笑起来：“说的是，苓儿天生就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可见出身也不一定能决定一个人看起来是否高贵得体。”

素心本来已经不想吐了，听了他这句话，忍不住又翻江倒海起来，终于还是哇哇地吐了。

“怎么了？这位娘娘好像身体不太好。”丹丹好奇地跑过来扶她，也不顾脏，掏出她的帕子就给素心抹嘴。

兰心和瑞珠也手忙脚乱拍着她的背，另一个赶紧去清理秽物。

素心有点奇怪，接过帕子抹了抹嘴，抬头看了看丹丹：“你不嫌我脏？”

丹丹展开笑容：“不会啦，丹丹有时候也吐，受了风寒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也受了风寒吧？”

“是啊，我晚上喜欢踢被子，就受风寒了。”素心淡淡回答。

丹丹有点困惑：“可是现在天很热，我晚上睡觉也不盖被子。”

“哦，那大概是我睡的地方冰放多了。”素心说了句，就看见慕北辰关切的目光飘过来，但对上她的目光立即飘忽地闪开了，神色又恢复了刚才那样邪邪的笑容，貌似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低头跟芝苓笑着说什么。

素心猛然心里一动，明白了他的用意。什么轻歌曼舞，什么逍遥自在，都是做给她看的吧？他知道她要来，事先做好了准备，在这里装模作样，也可能是这几天一有空就装得沉迷酒色歌舞，等着她来撞见吧？

今天因为她来了，所以慕北辰就故意表现得更荒唐些，更放肆些，就是想试探她的反应吧？想知道她忍耐的极限？想知道她还在不在意他？所以什么封丹妃、怡妃，也都是刺激她的手段吧？就像当初她一离宫，他立即立了什么苓贵妃一样，就是余怒未消，想要给她一点刺激，让她看看什么叫忽视，什么叫背叛吧？

想到这里，素心冷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我走了，不打扰皇上和各位娘娘的雅兴了。”

“这就走了？不多留一会？”慕北辰脸看看芝苓笑，分明漫不经心地在对她说话。

素心虽然想通了他是故意气自己，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恼火，狠狠瞪他一眼：“不留了，不打扰你逍遥快活。”

然后一甩手，也不管丹丹在后面喊她，就径自走了。

“娘娘，等等奴婢，你不能走这么快啊，凤体要紧。”兰心赶得满头大汗。

素心这才放慢了脚步，呼呼喘了几口气：“这御花园里空气这么不新鲜，闷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