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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耗子

  

二姨七岁那年,秋天下了几次大冰雹,家里欠收,姥姥就想了个主意,送二姨去外地舅舅家住一阵,一来省些粮食,二来也好久不走动得亲戚,带二姨认认亲。二姨舅舅家离姥姥家挺远,听说今年收成很好。于是将二姨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背上小半袋子白面,拎着一罐子猪油就领着二姨串门去了。

从清晨顶着清蒙蒙的雾气就开始走,一路上还搭了几次顺风的马车。一直走到天黑才到舅舅家的村子的附近。姥姥早有准备,点上了马灯,又走了一阵才看到前面朦朦胧胧黑乎乎的一片村庄。

那时候农村睡觉都早,村里黑洞洞的,偶尔有几家睡的晚的透出点昏黄的灯光。姥姥也有五六年没过来串门了。拎着灯找了一会,才在一家门前站住了。才要拍门叫人,园子里的护院狗就汪汪的叫起来。只听里面应声问了句谁啊,舅舅披着衣服出来开门了。见到姥姥愣了半天才认出来,忙往屋里让,一边又呵斥狗不许咬,一边高声叫二姨的舅妈点灯。

姥姥带着二姨进屋,炕上坐了四五个小孩,都是舅舅家的堂哥。舅妈热情的将姥姥二姨往炕里让,自己披衣服下地将灶里的火捅开,添水热饭。一会的功夫热腾腾的饭就上桌了。舅舅还一个劲的说:“咋来之前不捎个信,家里乱糟糟没拾叨。”又招呼姥姥二姨吃饭。二姨跟着姥姥走了一天,虽说农村孩子皮实,但是这几十里山路走下来,中午又只吃了几个饽饽垫吧,也饿了。谢谢舅舅舅妈就开始吃,狼吞虎咽的将坐在炕头看热闹的几个哥哥都弄笑了。姥姥也吃了两碗饭。舅妈又从外屋里捡了一盘子红沙果进来,一家人坐在炕上叙话。这都五六年没见了,都关心彼此的近况,一唠嗑就忘了时辰,都到了后半夜才睡。舅妈又特地给找了几床平时不盖的新被子出来。那时候农村人可实在,舅舅舅妈真切的留姥姥二姨多住几天。姥姥的小心思很简单的就达成了。早上舅妈早早的起来去集市上买猪肉,回来丰丰盛盛的准备了一桌子菜。这屯子除了舅舅家,姥姥还有个堂哥也在,舅舅也给请了来,大伙团团围坐在桌子上,亲情就是亲情,唠到最后姥姥他们都热泪盈眶的,舅舅还嫌姥姥不早点带二姨过来串门,说几个孩子长时间不见姑姑,都快不认识了。

二姨是小孩子,桌子上认个亲,吃了饭就下桌了。几个堂哥乐不得的带着她出去转。这个屯子比姥姥家的小,周围也没啥山,都是玉米地,也有少量的水田。堂哥说离着二里地有大河,夏天能洗澡,也能拉网捉鱼。舅舅家与屯子里三四口人家一起挖了个鱼塘,在后院的坡下,里面养了鲤鱼草鱼,这鱼池是两个,一大一小,小的位置偏下,里面不放养鱼苗,都是野生的小嘎牙子啥的鱼,中间一个土坝隔着。养了两年大池子里鱼肥了能卖的时候,就把大鱼池的水往小鱼池子里放,小鱼池子的水满了,大鱼池子的水就到膝盖,进去拿网就能往出兜鱼了。堂哥说二姨来的巧,今年正说着要放水抬鱼呢。二姨一听可赶上热闹了,忙追着问啥时候能放水。几个堂哥都笑说二姨太心急,不过应该也就这几天,毕竟大姑过来串门,要回去之前肯定得抬出来给大姑带些回去的。于是二姨就心心念念的等着放水捉鱼。 果然,这天吃了下晌饭,舅舅就说已经跟那几家商量好了,明天准备放水。让舅妈从外屋棚子里找大盆和抬鱼用的网。这渔网就是普通的渔网,两边用木头棍子缠起来,形成一个前头宽后面窄的形状。两个人下水扶着木棍往前走,鱼就会被后面网给兜住。舅舅家的渔网棍子有两米多长,胳膊粗细,二姨悄悄试试,一点也抬不动。舅妈笑说:“那得是老爷们干得活。明天就老爷们下水,女的和小孩就在岸上等把鱼兜上来,用盆往家运。”姥姥帮舅妈把家里积雨水的三个大缸刷干净了抬到院子中央,灌了半缸水,预备明天装鱼。

第二天起来,二姨就闹着要去鱼塘。几个堂哥都笑话她傻。毕竟是秋天了,水很凉,得等晌午太阳上来将水晒温乎了才能下去。二姨坐卧不定的等到晌午,连几个堂哥跟她玩嘎啦哈都不玩。(嘎拉哈,是羊的腿骨的骨关节,吃完了骨头,用骨关节带着一个不口袋可以上下翻动着玩,在东北农村很普遍的游戏。手快眼快的菜能玩的好)果然,那几家合伙人也拿着家伙来了。

每家都出了几个女人孩子运鱼。一伙十几个人来到鱼塘,舅舅和几个男人一起用铁锹将土坝给挖了一个口子,又用渔网给拦住怕大鱼漏过去。水哗哗的往小池子里灌,半晌的功夫,小池子就快溢出来了。舅舅忙吩咐拿沙袋将口子堵上。大池子现下的水可能还不到大人的膝盖那么深。不过池底还是有淤泥,小孩不能下去的。只见池子里的鱼噼噼啪啪的拍水聚群。偶尔还有一两尺的大鱼跃出水面来。大伙都很兴奋。舅妈拿出预备好的酒给倒上,几个要下水的男人都喝了一碗驱寒。然后脱鞋袜拿着渔网就下水了。一个在前面赶,两个在后面兜,一个来回上岸,三十几条大鱼就在网里乱蹦。女人们忙上前捉鱼,用各自的家事装了统一往舅舅家运,一起放在水缸里留着平分。二姨也忙抢上前去捉鱼,那鱼滑溜溜的且力气极大,被按住了还能挣脱开,甚至一尾巴拍在二姨脸上打得脸生疼。不过二姨也虎实,越抓越来劲,只要抠住鱼鳃,鱼就只能乖乖的听话了。那边姥姥高声嘱咐大家往家里运就放进水缸,别让鱼死了。于是二姨也跟着一趟一趟的往回运。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只剩下几条漏网的了,男人也都筋疲力 尽冻得不行,于是收拾家伙上岸,准备趁着天黑前将鱼过数平分。

二姨已经满手的鱼鳞,一身的腥味了。不过这一下午却让她忙活的高兴。姥姥舅妈早就先回家烧热了炕,锅里也早准备好了热水让大家洗手洗脸。大家收拾完了来到三个大缸前,将鱼一条一条的捞出来,看大小分量平分。一共能有近二百来条鱼,有大有小。大家拿着各自的家伙将分得的鱼装回去。舅舅家的依旧还放养在水缸里。舅妈利索的收拾了几条大鱼,准备晚饭。一掀开厨房屋里的水缸盖,吓了一大跳。里面霹雳巴拉的一阵水花,这里竟然也有鱼。一问才知道,二姨人小,第一次运鱼回来费了好大的劲才踮脚将鱼倒进外屋的大水缸(这水缸有一米半高),于是后来的几趟她运回来,直接就倒进了屋里的高不到一米的小水缸。这让大家哭笑不得。一看水缸里竟然也有十几条鱼。这算偏得的,舅舅想想也没声张,就准备让姥姥回家带回去算了。以后堂哥缝人就说二姨有心眼,小不丁点就知道往自己家划拉东西。二姨都没法分辨。

第二天姥姥就说要告辞回家,舅舅虽然强留,但是姥姥家还有一家子得忙乎,只能放姥姥去。不过舅妈却不肯放二姨走,也是因为几个孩子都是男孩儿,舅舅舅妈特别喜欢二姨,非要留下住几个月。这也正中姥姥下怀,于是二姨就在舅舅家住了下来,舅妈答应开春送二姨回去,顺便带几个孩子去姥姥家认认亲。二姨满不在乎的在舅舅家住了下来。这吃好喝好,还有几个堂哥让着她陪他玩,不用干活逍遥自在,她巴不得离了姥姥的唠叨。于是压根没哭,利利索索的就送姥姥走了。倒让姥姥心里不得劲,好像闺女给人家似的。最终还是上了一辆顺风的马车回家了。

二姨没了管教,更是疯玩疯闹起来,屋前院后的玩了个遍。忽然想起来那天的鱼塘里还有几条鱼没捞干净,就撺掇堂哥们陪她去捞鱼。堂哥们都摇手说不行,现在太凉了下不得水。二姨就出馊主意说:“反正水不深,咱们能看到鱼在哪,你们几个拿着土勒咔和石头往里打,打中了不就翻白了。咱就拣回来呗。”堂哥们想想反正也不下水,就当练准了,就都答应着陪她去。这鱼塘本来就在屯子后坡,平时没人来,这放完水了更没人了。可是二姨他们走近却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他们都奇怪,难道屯子里还有人惦记着几条剩下的鱼?于是快步走到鱼塘前往下一看。却不是人,只见池子里两个半米来长的长的跟耗子一样的东西在追逐那几条剩下的鱼。池子里水不深,鱼躲来躲去的将水花溅出半米高。这两个黑油油的家伙在水里特别灵活,还会配合,一个追一个堵,一会儿的功夫就咬死了两条鱼。两个家伙一人叼了一条,爬上土坝一溜烟的钻进了那边的小鱼池子里。几个孩子都看呆了。等反应过来,小池子只剩下水面的波纹了。二姨忙找了个石头往池子里丢。但虽说是小鱼池,挖得也够深,面积也挺大的,为的是里面的野鱼苗能过冬不冻死。所以一个石块解决不了问题。两个东西也没再探头。

经过这么一折腾,二姨也没了拿土块打鱼玩的兴致。只是跟几个堂哥问这个是什么东西。几个堂哥面面相觑的回答不上来。等晚饭的时候,二姨将看到的东西跟舅舅讲了,舅舅一拍大腿说:“这肯定是水耗子啊。原来我在大河边上见过这东西,油光水滑的,长的跟耗子似的。就愿意吃鱼。想必是咱这剩下的几条大鱼把它们引来了。说也怪,这玩意在池塘不能过冬的,它们还得回大河。要不明天咱过去看看。想个招把它们逮住,那身皮能值不少钱。”几个堂哥都狠兴奋。准备起了弹弓一类的东西。不过二姨听说舅舅要逮住卖皮,却有些闷闷不乐了、

第二天晌午吃过饭,舅舅就带着他们几个过来了。果然离着挺远就听到霹雳巴拉的水声。舅舅兴奋到:“看样子还在,咱鸟儿不悄的过去,给他来个包围。”几个堂哥都答应着握好手里的家伙。铁锹炉钩子还有烧火棍啥的。二姨手里是一个铁铲子。也跟上过去果然,昨天那两个家伙又在大鱼池里捉鱼,今天剩下的鱼更少了,两个也追得更激烈。等了好半天,两个家伙才弄了一条鱼,估计也累坏了。两个家伙还像昨天一样准备上土坝然后钻进小鱼池。哪想到这土坝上已经占了一排等着他们的人了。其中一只叼着鱼速度慢,被大堂哥一弹弓就给打脑门上了。你别小瞧农村的弹弓,虽说是泥巴烧完了做成的弹丸,那平时是可以将麻雀的脑袋打碎的。这只水耗子挨了这么一下,顿时有些晕,四肢也不协调了,放下嘴里的鱼反身回到了大鱼池。而另外一只却从舅舅的脚旁嗖的一下跃入了小鱼塘。舅舅摆手让堂哥们不要管跑了的那只。指挥堂哥分散在鱼塘四面,不要让这只跑了。二姨自己拎着个小铲子堵在土坝上。

几个堂哥呼喝着往水里砸石头,将那只水耗子砸得到处逃窜激起一阵的水花。这只也是懵了,四处跑但是只要上岸就有武器等着他。一会的功夫他就被二堂哥打了一棒子,腿上带伤行动更不便了。舅舅忙让其余三个堂哥换武器,说不要砍伤了毛皮,就毛皮纸钱呢。最好捉活的。几个表哥听话的扔了手里的铁家伙顺手在边上的树上撅了几个树枝子用。

二姨看着水里逃窜的水耗子,忽然心里挺不得劲。于是回头向小鱼池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刚刚逃走那只在小鱼池里探了头往这边望,乌溜溜的小眼睛里也满是急切。却又不敢冲过来。二姨一分神,那边的舅舅忙喊:‘丫头,干啥呢,水耗子往你那边去了!'

二姨忙举起手里的铲子,那受困的一只肯定是被激怒了,四下冲不过去,回头往二姨这边迅速的冲过来。二姨一铲子就拍了下去,但是拍得偏了一点,将那只受伤的腿又给伤了一下。水耗子疼得吱吱乱叫,也因此放慢了速度。舅舅们看到二姨得手,J就纷纷往这边跑过来。就在这时,二姨的脚踝忽然一疼。刚才逃走的那只竟然趁着二姨不注意上岸还死死的咬住二姨的脚脖子。二姨痛呼一声,顾不得再打受伤的,回身给咬自己的这只一铲子。这家伙却死死的咬着不肯松嘴。受伤的趁机想往水里跳。二姨本来有机会再给它一铲子。但是脚下的疼痛让他忽然感觉到这两只动物之间的东西,是似乎不止人类才有的情感,是可以牺牲自己拯救爱人的勇敢。二姨手下一顿,那只受伤的已经划进水里。这只看那只跑了,也松了嘴迅速钻进水里。只剩下水面一丝血水慢慢淡去。舅舅他们赶到,看着二姨的脚脖子已经有四个深深的牙印。还往出冒血呢。舅舅忙撕了衣服给二姨扎起来。又背着二姨去找赤脚大夫。几个堂哥也都收拾了家伙,大表哥还不忘捡起两个水耗子咬死的鱼拿了回来。赤脚大夫听说是被水耗子给咬了,给上了点药面。然后告诉舅舅不要紧,水耗子应该没啥病菌,舅舅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里,几个男人加男孩被舅妈一顿痛骂,说舅舅没正行,这么大年纪带着孩子作(读一声)妖,要是二姨出点事,怎么跟大姐交代?把几个堂哥都打了板子,罚了不让吃饭。倒是给二姨炖了鱼汤,又哄着二姨喝下去。晚上二姨还是发了高烧,梦里面迷迷糊糊的说有两个人过来抓她,胳膊还挣扎着乱舞,一作就是一宿。舅妈舅舅都吓坏了。说肯定是吓找了,让舅舅拿着二姨的衣服去鱼塘边叫魂。

舅舅大冷天的跑出去,按照舅妈说的,到了鱼塘边,拿着二姨的衣服喊二姨的名字,喊一声往回走一步,待走回家,将二姨的衣服给盖在身上。又在二姨耳边叫二姨的名字,叫一声帮着二姨答一声,直叫了三声,然后灭了灯睡觉。二姨果然停止了哼哼,安稳的睡过去了。只是第二天一早起来非常的没有精神,直说胳膊疼。舅妈掀起被子一看,胳膊上全是像猫爪子挠的红檩子。二姨就说是有人拉着她要她去水池里玩。她不干就一直挣扎,后来迷迷糊糊的就找到回家的路,那两个人就不跟着了。舅舅说那两个水耗子成了精了,还敢害人了,恨不得立即跑去水塘将水放干了抓住,被舅妈拦住了。说:“咱们错在先,人家吃亏了当然闹一下。二丫好了就行了,别再惹事。”二姨瘸了几天。等她能走了,就偷偷的跑去鱼塘看过,这两只水耗子已经不在了。因为她看到两行浅浅的爪子印,一直延伸着往大河的方向去了。

多年过去了,二姨给我姥姥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很感慨。说有时候人都做不到,水耗子就做到了。为了伴侣牺牲自己的动物,肯定有灵性。当时幸好没有打死,否则就罪过了。然后说小动物虽有灵性,但也都是睚眦必报的,所以以后都教孩子轻易不杀生,也不伤害其他动物。

我也见过水耗子。夏天的时候在水里扑腾。似乎特别开心的动物,听了二姨的故事,我觉得这种动物更加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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