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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男人

  

幽暗的房间内,透过窗外射入的光亮,只能勉强看到女人尖尖的下巴。她不停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已几乎塞满烟头。

女人戴了顶藏青色圆帽,披肩的长发,穿件灰色格子衬衫,显得有点土气。

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把弄着手指上的戒指,看似很焦虑。

在她对面,还坐了一个男人。

相比女人,男人的着装很讲究,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戴着一副黑墨镜。

女人名叫柴虹,三十四岁,当地人。

“你就住这种房子么?”柴虹开口问。

“这种房子是哪种房子?”男人反问。

“黑漆漆,没有装灯的。”

“是的。”

“一直住这么?”

“偶尔会住,再说这房子是租的。”

“哦,为什么不装灯?”

“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柴虹沉默了,吐了口烟,她不理解面前这人怎会有这种癖好。

“是你朋友介绍我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柴虹又问。

“张南,弓长张,南方的南,你叫我阿南就可以。”

“名字很特别嘛。”

“挺多见的。”

“你好像喜欢黑色。黑房间,黑西装,黑墨镜。”

“确实。”

“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

“你刚说了,是我朋友介绍你来的。”

“可你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事而介绍我来找你。”

“请说。”

柴虹点点头,掐掉烟头,清了清嗓子。

张南仔细打量柴虹,身为一名常年与黑暗打交道的通灵人,即便再黑的环境,他依然可以瞧得清清楚楚,尤其对于捕捉鬼魂,他的感官会更灵敏。

他发现,从对方谈吐而论,眼前的女人应该拥有一定文化层次,为人应该非常精明和谨慎。

“事情的起因,是我的老公。”柴虹开始谈正事。

“你老公怎么了?”

“我老公失踪了,就在两个多星期前。”

“听上去,这件事该由我朋友来帮你解决,并不需要我出马。”

“事情没那么简单。”柴虹摇摇头,显得很颓废。

“那你说说,你老公是怎么失踪的。”

“原因很复杂,而且都是我推测的,所以我才请你帮忙。不过我老公失踪是事实。”

张南敲敲桌子,意思是让柴虹继续说下去。

“嗯,你听我慢慢说。”柴虹又点起一根烟,那是一根细长的女士水果烟,“我老公呢,以前对我并不好,有时候骂我,甚至还动手打过我,不过中国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我都认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你们有孩子吗?”张南打断问。

“没,结婚前我就被查出来,我天生**有缺陷,不会怀孕。”

“明白了,继续说。”

“跟我老公在一起那几年,我没感觉有多幸福,但也慢慢习惯了。然后我老公是个推销保险的,赚不到什么钱,平时也经常不在家。”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张南发现,柴虹一直在谈些无关紧要的事,迟迟不进入主题。

“我想让你多方位地了解我的处境和经历,所以说多了,不好意思。要说事情的起因,我认为是发生在三个月前。”

“为什么是你认为?”

“我刚说了,一切都是我推测的,等我全部说完,你再帮我判断。”

“好吧。”

“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人。”

“怎么认识的?”

“有天晚上,我跟我老公吵架,吵得特别凶,我一生气就跑去酒吧喝酒。说来可笑,结婚前我最爱去酒吧,隔三差五去玩,谁知道结婚后到那天晚上前连一次都没去过,我真的太想念酒吧了,所以那晚我喝了很多很多酒,还认识了一个男人。”

“然后呢?发生关系了?”

“嗯,我一整晚都没回家,我彻底被他迷住了。”

“说一说那男人。”

“他长得挺帅的,很有男人味,虽然他头发不多,稍微有点秃顶。他经常穿一件红色夹克,特别骚的那种。刚开始,他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好了,又温柔又会照顾人,我们基本天天见面。不过我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总结一句话,你出轨了。”张南轻描淡写地说。

“是的,但那是一场意外引起的。”

“的确。”张南同时心想:醉酒真是犯错的最佳借口。

“起初,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好,可到后面,我越来越发现他不对劲。”

“哪不对劲?”

“首先,是他的习性。他几乎只有晚上出来,白天我们从不见面,好像怕被别人看到似的。然后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总是一副怪怪的表情。还有他看人的眼神,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张南摇摇头。

“我知道,重要的是在后面。有天晚上,我跟他从酒店出来,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柴虹突然显得很激动。

“看到什么?”

“他的牙齿!我当时发现,他两排牙齿很尖很尖,而且还带点血色。就像美国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

“你什么反应?”

“我吓坏了,但我强忍着不说,而且他的脸也突然变了,变成了那种凶巴巴的脸,脸上冒出来很多皱纹,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你怎么脱身的?”

“我记不清了,应该是随便找个借口,溜走了吧。”

“后来还跟他见过面么?”

“当然没有!我哪敢啊,那个男人,应该说,他根本就不是个人!而且我一想起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就觉得恐怖。我肯定撞邪了,碰到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你确定那晚看到的不是幻觉吗?”

“非常确定,因为这件事根本还没完!记得过了那晚,我每天呆在家里,害怕得要命,他打电话来找我,我没有敢接,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不大对劲,所以去了趟医院……”柴虹停顿一下,猛吸口烟,脸色变得很阴沉,“医院的检查结果是,我怀孕了!”

“你刚才说……”张南心头起了一阵悸动,“你天生**有缺陷,不能怀孕。”

“是的,我和我老公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怀上,可遇上这男人,我偏偏就怀上了。”

“孩子是那男人的?”

“肯定是。”

“那你觉得……”张南停顿一下,“你怀上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当时只觉得头皮发麻,想想那男的,是人?是鬼?是怪物?我太难受了,恨不得马上去死。”

“我猜你应该毫不犹豫地去打胎了。”

“对,我不管我肚子里的是什么,我马上在医院做了人流,很顺利。但从那天开始,我发现那男人居然出现在了我家附近,我可没告诉过他我家住哪,他却能找到我!我简直要崩溃了!每到晚上,那男人就在我家附近徘徊,有时站在楼下,有时躲在电线杆子后面,有时坐在我家楼前的小花园里面。你能想象出来这种情景吗?”

“能。”“我家正好有个小望远镜,有一次,我拿望远镜瞧他,结果他也正好看向我!还在对我笑,那张脸,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满脸的皱纹,血红血红的尖牙,又宽又高的额头,还有他眼睛,当时他的两个眼珠子全是黄色的,很夸张地鼓了出来,像快爆掉的气球一样,真的吓人!反正跟我们第一次在酒吧认识时候比起来,他的脸全变了。”

“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

听张南这样问,柴虹忽然一愣,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她才回答:“恶魔!我觉得他就是只恶魔!”

“恶魔这种描述太西方化了。”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是僵尸一类的东西吧。”

“接着说吧,他上楼找过你么?还有他是每天晚上都来?”

“没有,他一次都没上楼,就在我家楼下观察我。刚开始他每天晚上必来,害得我晚上不敢出门,后来来得少了。持续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吧,他不再出现了,我原先以为他打算放过我了,谁知道他是在等暗中报复!他气我不见他,气我抛弃他,肯定是这样!然后没多久,一件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张南没说话,只盯着柴虹。

“我又怀孕了!”柴虹激动不已,感觉气快透不过来一样。

“这次是谁的?”。

“我告诉你,第一次怀孕后,我没有再跟任何人发生关系,手术也很成功,但我却又怀孕了!这根本没法解释!”

”去医院查了?“

“查了,确定怀孕,而且也排除了上次人流不干净的可能。”

“这倒挺奇怪的。”张南也承认,他身为通灵人,经历过不少千奇百怪的事,但这类违背生理规律的事真的第一次听说。尤其柴虹几乎没出家门,与外界基本隔离。

“我太害怕了,每天都生不如死。我猜是那恶魔一样的男人留了种在我身体里,结果那小东西也是只恶魔,做过人流后,居然自己又长出来了!就像个毒瘤,或许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我也不知道到时我生下来的会是个什么玩意,我要不要负责!”柴虹已经语无伦次。

张南拿了瓶矿泉水给柴虹,让她喝口水冷静冷静。

柴虹一口气将整瓶水全部喝完,然后继续说:“当时我压力太大,我不想再呆在家,所以我索性每天晚上出门,万一撞上那男人我也认了。然后我天天晚上在健身房健身跑步,我甚至怀有一个念头,想通过剧烈运动,把我肚子里的胎儿给弄死,让它消失!”

“嗯,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我老公就失踪了,我猜肯定是那男人搞得鬼,趁我不在家,把我老公抓了,为了报复我!报复我!他想让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柴虹越说越激动,带着哭腔,张南才注意到,柴虹此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张南用手指轻敲桌子,等待柴虹调整情绪。“所以结论是……”沉寂半晌,张南先开口,“那男人抓了你老公,但你又不知道那男人在哪,特别是……对了,你现在肚子里……”

“它还在!”柴虹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歇斯底里地吼道,“是的,它还在我肚子里!我真想拿把刀,把我肚子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鬼!”

“你冷静点。”张南做了个手势。

这时,房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穿了身警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警察慌慌张张。

“没事,她刚有些激动。”张南说。

“哦,别激动,慢慢来。”警察对柴虹说。

“嗯,不好意思。”柴虹深吸口气,努力维持镇定,随即她抬头望向那警察,“谢谢你了,王警官,一直在帮我。”

该警察叫王自力,一个名为国家重案组部门的组长,也是张南多年好友。

柴虹正是王自力介绍给张南的,因为事情诡异,所以想让张南帮忙解决。

“你们聊得怎么样?”王自力望向张南。

“事情经过我差不多都知道了,但暂时还不能下结论。”张南说。

“为啥呢?”王自力问。

“柴小姐,这样。”张南不理王自力,直接对柴虹说,“你给我两天时间,我们再讨论讨论,两天后我会给你答复。”

“要等两天吗?那这两天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等我消息就行。”

“好吧。”柴虹叹口气。

过后,柴虹回家了,张南和王自力将她送到计程车上,目视了片刻,王自力等不及问:“什么情况啊,她这事好处理么?”

“我先问你,你们重案组业务那么广泛,连失踪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张南反问。

“没有没有,这女人是我以前一个同事老顾介绍给我的,我那天正好在局里办事,老顾就跟我说,这女人是个刺头,以前经常来报案的,然后现在她老公莫名其妙失踪了,问我敢不敢接她的案子,我说老顾这你妈的不是挑衅我吗,这世界上还有我王自力不敢接的案子?所以我立马把她案子接了过来,结果一听她说的事,也太离谱了,正好嘛你也在上海,就带她来找你了。”跟张南说话,王自力向来毫不避讳。

“嗯,你倒是顺手推舟,我就知道你对这类案子不感兴趣。” 说话间,两人慢慢往前走,来到一座桥上。

张南盯着桥下的黄浦江水,又把柴虹刚才叙述的重点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你觉得那女人怎么样?”王自力也拿根烟出来,先叼在嘴边。

“比较情绪化,容易激动,还有点神经质。对了,你别抽烟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烟味。”说着张南一把抽走王自力嘴边叼的烟,扔下了桥。

“嗯,是有点神经质,而且我觉得,这女人应该不简单。”王自力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

“凭什么这样说?”

“凭感觉。你知道么,一般我们审犯人的时候,会把犯人分成三类。第一类犯人,就是那种大大咧咧,傻里傻气的,往往是冲动犯罪,对付这类犯人最简单,随便吓吓他,哄哄他,什么都给你招了。第二类犯人呢,比较有城府,比较精明,他会跟你玩心计,我们管那叫计划型罪犯,这类犯人比第一类犯人难处理一些,但明白套路后也很简单。而第三类犯人呢,就是看上去挺单纯的,实际心思很缜密很有想法的那种,这类犯人是最难处理的,因为他们的层次高,会懂得掩藏自己,比前两类犯人更能了解人心。那个叫柴虹的女人,我感觉就是第三类的。”

“你也真有趣,把那女人比作犯人。”张南调侃道,显然他也认可王自力的分析。

“不一定是犯人啊,所有人基本都可以这样划分。”

“我同意你的观点,先不说这女人扮演什么角色,我总觉得,她对我们有隐瞒,肯定有些事她没告诉我们。”

“你也看出来了?”王自力笑了笑,“否则你认为我真无聊到要接这种案子么?”

“对了,你刚说那女人是个刺头,经常去报案,她报什么案?”张南疑惑道。

“不清楚,听说都是些小事,可能夫妻吵架吧。”

“这必须得搞搞清楚,那个谁,老顾是吧?你明天约他出来,我们聊聊。”

“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

“要我去办的事啊!”

“暂时没了,不过我刚留意到一个细节,想要通过你来印证我的猜测,你仔细回忆一下。”

“回忆?”

“嗯,那女人在见我前,不也把整件事告诉你了么,当她说她遇到那个恶魔样的男人后,你注意听,是遇到那个恶魔男人后,她还跟你提过她老公的事么?” 见张南如此慎重,王自力忽然有些紧张,两人对视了半天,王自力才问:“什么意思?”

张南摇摇头,有点泄气,又说:“我是指,当她开始说那恶魔男人的故事后,还有没有跟你提过她老公,这你都听不懂吗?还重案组组长呢,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啊?”

“废话,你那小学生一样的表达能力,谁能听懂!”王自力嘴硬道,随即慢慢回想。沉默了片刻,他才说:“没有,一句都没有,我记得很清楚,不过这能说明什么,提她老公干嘛?”

“你确定么?”

“当然确定,你妈的,老子的记性会那么差吗?”

“嗯,她跟我说的时候也一样,自从那男人在她的故事里出现后,就不再她老公了。”

“快给我个结论!”王自力催促道。

“我感觉是,好像她遇到那男人的时候,她老公就消失了。”

“消失了?你的意思,她老公不是两个多星期前失踪,而是早就不见了?但你这依据的说服力不够,你不觉得么?”

“确实,所以说我现在只是推测,一切等明天见了老顾后再说吧。”

王自力点点头,两人慢步走下了大桥。

次日下午,王自力带张南到警局,老顾已等在办公室里。

老顾早听说名声响彻警界的王自力背后有个神秘朋友,不少案子都是他帮忙解决的,特别好奇。所以张南一进门,就对他上下打量。

张南依然是他招牌式的西装墨镜装扮,瞄了眼老顾后,便和王自力一块坐下。

“老顾,你拿那个给他看看。”王自力吩咐道。

随即老顾搬来一台手提电脑,将屏幕对向张南,心里却想:原来能瞧见东西,我还以为是个瞎子呢。

“看什么?”张南问。

“前面几次那女人来报案时候的监控录像,我让老顾拷贝了一份,你快进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好。”张南心想:大力办事还是干练,想得很周到。

张南凑近电脑,利用播放软件快速浏览视频,老顾则在旁补充:

“那女人,我印象中,大概来了我们警局七八次吧,每次都是因为她老公打她,她来报警。不过有几次真挺严重的,她老公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好像还进过医院。”

“家暴是吧?原因呢?”王自力问。 “各种各样都有,但多数是她老公怀疑她外面找男人,最离谱的,是有次她上班的闹钟铃声不小心调早了,吵到她老公睡觉,所以被打了。”

“她上什么班?”

“一家化妆品公司的,不过现在好像辞职了。”

“这是她老公?”王自力跟老顾正聊着,张南忽然手指电脑屏幕问。

视频中,一个男人出现在监控镜头内,跟柴虹拉拉扯扯,还动手打了柴虹一耳光,最后被几个警察劝开。

“对,那天也是这样,女人先来报警,后来男人追到了警局,两个人居然在我们警局大吵大闹,不像话。”

张南边听老顾解释,边将这段视频倒回去又仔细看了遍,随后像发现了什么线索似的点点头。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王自力问。

“她老公长得又高又壮,身材也不错。”张南漫不经心地说。

“你他妈基佬啊,倒回去就为了看她老公身材?”王自力吐槽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女人身材相对她老公来说,太瘦弱了。”

“哦,是这样……”王自力点点头,思考了一番,很快又大声说:“不对!我还是没听明白你丫在胡扯什么,这跟案子有啥关联?”

“老顾,这应该是最近一次录像吧?”张南不理王自力,抬头问老顾。

“对!”

“那女人的家住哪?”张南继续问。

“普陀区,靠近内环,等等,我这有她家地址。”说着老顾打开他笔记本,再拿张便条,把地址抄下给了张南。

张南将便条放入口袋,对王自力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去哪啊?”王自力跟在张南身后,边走边问。

张南不回答,等出了警局,才对王自力说:“肚子饿了,先去吃饭吧。”

于是,两个随便找了家快餐店,点好餐,挑了处人少的角落坐下。

“你小子,就喜欢跟我装,肯定有发现了对不对?”刚一坐,王自力就用手指了指张南,笑着说。

“还是一些推测,没实际证据,你想不想听听?”

“废话,快说。”王自力东西都不吃,直接眼巴巴望着张南。

“首先,我想给那女人下个定义,她很精明,做事也谨慎,但目前来说,她的精神状况不大正常,你同不同意?”

“嗯,确实。”王自力点点头。

“至于不正常到什么地步呢,我觉得,她出现了一些幻想。”“幻想?”

“她和那个恶魔男人的故事,我是不信的,你呢?”

“喂,大哥,你是通灵人,我是警察,按说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你应该比我更信才对,怎么现在你反而搞得和个无神论者似的。”

“我是就事论事,当然也有一点点逻辑性推理在里面。”

“说说。”

“有时候,一整件事中存在漏洞,那么就该怀疑整件事的真实性。你记不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好像那恶魔男人从那女人的故事里出现后,她老公就不见了?”

“记得,不过你所谓的不见了,是在那女人的叙述中,其实这不能说明什么,很可能是那女人觉得没必要再提她老公,或者她对她老公恨之入骨,不想再提。”

“说得好,恨之入骨。”张南点点头,习惯性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知道么,几乎所有问题,都出在这恨之入骨上。”

“你他妈有个坏毛病,就是不喜欢一口气把话说完。”王自力很急躁。

“我问你,那女人跟你叙述的时候,有没有抱怨过她老公,告诉你她老公对她怎么怎么恶毒?”

王自力先想一下,然后回答:“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她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

“我这边也一样。”张南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那女人只说她老公对她不怎么好,她缺乏幸福感,但对她老公动手打她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提,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事她也认了。”

“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奇怪?一个三番四次被老公虐待得跑去警局报警的女人,结果在跟我们叙述的时候,居然没怎么抱怨过她老公,反而还在担心她老公失踪的事,是不是不合情理?”

“嗯……”王自力这才听出些意思。

“就像你刚说的,她对她老公恨之入骨,还和别的男人出轨,但从她的话里面,我没怎么感受到她对她老公的恨意。”

“我也没有。”

“所以我觉得,她的话有虚假成分,她在说谎,至于哪些话真,哪些话假,需要进一步推敲。”

“从心理学来讲,说谎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而罪犯的话,说谎一般有三个目的,伪装,隐瞒,掩饰。”王自力说。“我刚说了,我不相信她关于那个恶魔男人的故事,尤其是当那恶魔男人出现后,她老公好像消失了,对此,我有个大胆猜测。”

“什么?”

“她的老公,很可能就是那恶魔男人。”

“啊?这怎么会?”王自力双眉微皱,显得难以置信。

“你想想,那恶魔男人出现后,她老公消失,这个时候,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开始出现幻想,而那个恶魔,是完全基于她的幻想产生的,影射的正是她老公。从最早认识她老公时候的良好印象开始,慢慢的她老公在她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差,越来越恐怖,直到变成一个恶魔。整段故事,就是她老公在她心里转变的过程。”

王自力轻点了点头,说:“那她为什么要费劲编这么一个故事呢,直接告诉我们她老公对她多么多么坏不更简单?”

“我认为不是她故意编的,而是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我跟你说过,那女人精神状况有点问题,大概因为受了太多刺激,导致她思维长期游离在幻想和现实间,才会把她老公想象成恶魔。”

“有道理,那按你这么说,她老公早失踪了?”

“我觉得是这样,而且应该在她叙述那段故事中,恶魔男人出现的时候。”

“也就说,三个多月前?”王自力用力眨了眨眼。

“对,我还特别留意了最后那段监控录像的录制时间,距离今天四个月左右。足足有三个多月,他们没来警局,直到她报案说她老公失踪。”

“那她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报案?”

“不知道,我猜可能和她想要隐瞒的事有关。另外我再说个细节,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就是她提到她第二次神奇的怀孕后,为了排泄压力和试图流产,天天晚上去健身房,可问题是,如果她老公还在的话,以她老公那脾气,会允许她天天晚上都往外跑么?别忘了,她老公虐待她的主要原因,正是担心她在外面鬼混,勾搭别的男人。”

“嗯……也是,上次老顾还跟我说,她老公经常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出门。看来确实有问题。但你怎么知道,健身房那段是真的,万一也是她编的呢?”

“一个原因是直觉,她在跟我叙述健身房的事时,非常切实具体,不像描述那恶魔男人时候感觉有点飘渺。另一个原因么,我注意到她小腿肌肉比较发达,看着很像在健身房锻炼过。”

“哦……”王自力点点头,暗暗佩服张南心细。

“倒是关于她两次怀孕的事,我没什么把握分辨真假,你觉得呢? “对啊,如果恶魔男人的故事是假的,那她怀孕就不成立了,要不然,她怀了谁的呢?”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好办,她说过她做人流和测试怀孕都在她家附近的医院,那医院的院长我熟悉,我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查查。”随即王自力快速拨通一个电话,电话中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清楚,对方院长也愿意配合,说查清楚后立马给他回电。

“所以当前只剩一个问题,她老公究竟在哪,我看,我们要去一趟她家了。你认为什么时候合适?”

“现在呗,还等什么啊?”说着王自力站起来。

“不需要准备?”

“准备个毛啊,走吧,赶紧的!”

张南只好跟上。

其实,张南相当了解王自力,知道这是他一贯以来的风格。如果论精明,整个警界比王自力精明的大有人在,但王自力却能爬到这个位置,凭借的正是雷厉风行的办案手法和热血激情的工作态度。

等出地铁后,两人已经快接近柴虹家了。张南又拿出老顾留给他的便条确认一下,念了念柴虹所住小区名字:“檀香园。”

“我知道那地方,以前去过,你跟我走就行。”王自力说。

不多久,两人从闹哄哄的大路拐进一条小路,路上基本都是来往车辆,行人很少。

“阿南,你说我们把整件事分析得头头是道,结果也都是猜测,真靠谱吗?”王自力忽然问。

“我知道,你想要点干货,否则不舒服。可搜集证据是你们警察做的事。”

“也不是非要证据,但我总觉得吧,好像还缺点什么,有些疙瘩,你不觉得?”

张南一笑,说:“我再告诉件事,怎么样?应该可以让你那点疙瘩去掉。”

王自力猛地停住脚步,大骂一句:“你妈的,居然还有事瞒着我,快快快说!”

“我在那女人身上,发现一个不算证据的证据。”

“不算证据的证据?那是什么鬼?”

“意思是对我来说算证据,对你们警察不算,因为法律上的说服力还不够。”

“别废话了!”

“你注意到没有……”张南凑近了说,“那女人戴着结婚戒指。”

王自力愣住了,沉寂半天,才又发作:“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啊,老子他妈的听不懂!人家结婚了,戴结婚戒指不很正常?再说戴不戴戒指有个蛋的关系!” “你的观察不仔细。”张南直截了当地说,“那女人来找我们的时候,戴着结婚戒指,这一点毫无疑问。但问题是,老顾给我们看的监控录像里,那女人没有一次是戴戒指的,说明她压根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你来告诉我,这说明什么?”

王自力再次沉默,随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我懂了,她想给我们营造一种假象,告诉我们她和她老公的关系不错,没那么恶劣。”

“是的,而且我还注意到,她跟我说话时,经常会用手去弄戒指,说明她那戒指是才戴上去的,有点不习惯。她自作聪明,以为可以靠这种小手段混乱我们视线,但没想过我们会去看监控录像,发现矛盾的地方,这样一来反而显出她心里有鬼。”

“是是是,这女人真他妈一肚子心机,她老公多半死她手里了。”

“我也这么认为。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把最后一段监控再看一遍的时候,说她身材跟她老公比起来,显得太瘦弱了。”

“是啊,那样说什么意思?”

“我在想她该怎么处理她老公的尸体。因为以她的身材,处理一具比她重那么多的尸体很困难,再加上她住闹市区,困难更要加倍。”

“或许她直接在外面把她老公解决了?”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但事实上住在这种大城市,想在外面动手是有些不切实际的,而且他们已经形成足不出户的生活规律,所以发生的概率很小。不不不,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挑在家里下手,真没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方便,机会更多了,以她那么精明一个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嗯……看来一会我们跟她对峙的时候得小心一些。”

“确实,先以观察为主。”

交谈间,两人已走进檀香园小区,很快便找着了柴虹所住的楼房。

上楼前,王自力忽然一笑,对张南说:“我在想,一开始我让你帮忙解决这案子,是以为这案子有灵异成分,结果闹了半天,是桩人为事件,你竟然也在像模像样地给我分析,可以啊阿南,要不跟我一起干警察怎么样,保不准比我干得好。”

对于王自力调侃,张南连望都不望他一眼,只淡淡回道:“话先别说太早,你怎么知道整件事没灵异的地方?” “咦?那些奇怪的环节,我们不都分析清楚了么?”

“不对,还有件事我们没头绪,就是关于那女人的两次怀孕。”

“这你都信?我觉得是扯淡!”王自力一口否定。

“我倒不觉得,不过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怀孕这件事是真的,大概是直觉吧。”

“你他妈直觉还真多,别废话了,等会见了她一切都清楚了。”说着王自力拉开底层大门,准备上楼。

这时候,王自力手机响了,他又站定,先接听电话。

“喂,谁啊?哦哦哦,胡院长,怎么样?”

张南听出来了,应该是王自力让那院长去查的事有结果了。

“是么……哦……好,好,我知道了,行,辛苦辛苦,下次请你吃饭。”回话过程中,王自力脸色渐渐变了。

“查到什么?”张南迫不及待问。

“你猜得没错。”王自力一本正经地说,“那女人做人流和查怀孕的事都是真的,而且是同一个医生负责的。因为那女人以前妇科病就比较多,每次看病基本找那一个医生,所以那医生对她印象特别深。”

张南点点头,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跟王自力一个眼神示意,两人进了大楼。

等电梯指示灯跳到十二楼后,两人从电梯内出来,张南见电梯旁有扇窗户,走过去朝下望了望,说:“凭你这个犯罪专家的经验,你觉得在这一带,要运一具尸体出去,有多难呢?”

王自力跟着瞧了几眼,回张南:“如果是我很容易,但普通人,特别那个瘦得像排骨样的女人,估计很难……”

“这就对了,走吧!”

两人离开窗边,径直朝柴虹家走去,过程中,张南瞄了眼王自力,问:“大力,你没带家伙吧?”

“不就对付个小女人嘛,要带什么家伙,你是太久没跟我出来办事,把我那些擅长的全忘了吧?”王自力装作气冲冲地说。

张南心想也是,这可是王自力,不是别人。王自力从小便爱两件事,格斗和香港警匪片,十几岁就在河南拿过一次全国武术比赛冠军,后来还学散打,学跆拳道,甚至还学过点泰拳和日本刀法,可谓徒手器械样样精通,在警校的射击水平也属一流。应该说,论这方面的硬件指标,整个警界真没几个人及得上他。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柴虹家门前,王自力正准备按门铃,却发现进户门居然没关,留了道缝。

王自力将门推开,两人慢慢步入室内,一间普普通通的客厅显现在他们面前。大理石地板,棕色皮沙发,玻璃圆桌,三四十寸的液晶电视机,天花板挂着一个暗黄色吊灯,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因为阳台窗帘被拉上了,窗帘颜色又比较深,所以客厅里很暗。

总体而言,柴虹家的装饰风格除了偏黑之外,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张南从进门后,就闻到一股怪味,有点像死鱼散发出的腥臭味,他相信王自力也闻到了。

“有人在吗?”王自力高亢粗厚的嗓音响起。

王自力连续问了三声,都没人应答。

这时,张南看到客厅角落有个木梯,木梯上方,似乎还有层阁楼。

他才想起来,柴虹家住十二楼,是这栋楼最高层,一些公寓的顶楼确实会附带一层阁楼。

王自力也看到了,望了眼张南,像在等他指示一样。

张南做了个手势,两人慢慢来至木梯前,王自力又问了声,依然无人应答。

“有问题。”王自力轻声对张南说。

张南一脚踏上木梯,慢腾腾往上走,右手抬起,头也不回地对王自力说:“别怕,我走前面。”

王自力立马冲张南吼:“我怕个毛啊!你把我当成你那些委托人了是吧,老子办案从没跟在人屁股后面的道理,滚滚滚,让我走前面!”

王自力边说边粗鲁地冲到张南身前,木梯踩得咚咚响不说,差点把张南给挤下去。

两人先后到达阁楼,张南说:“你这办案风格,真是容易打草惊蛇。”

王自力回道:“放屁,那是怪你,我那些手下,谁敢走我前面啊?”

一顿互相吐槽后,两人才注意到,幽暗的阁楼深处,正站着一个人,静静听他们说话。

“柴虹?”张南先认了出来。

“嗯。”柴虹应了声,并慢慢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阁楼一下变得敞亮,两人同时看到,柴虹此刻正穿了件条纹睡衣,头发很凌乱,脸上还敷了层面膜。

柴虹取下面膜,两手揉了揉面颊,终于微笑着说:“你们来啦?刚不好意思,我在敷面膜,不方便开口说话。”

“哦,我们找不到你人,所以上这来了。你呆在阁楼干嘛,为什么把窗帘全拉上?”王自力以一种质问口气问。当王自力说话时,张南鼻子嗅了嗅,他发现那股腥臭味在阁楼尤其重。

“我喜欢在阁楼,没为什么。还有拉上窗帘,是怕那男人来找我,王警官,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先下去吧!”王自力见这阁楼实在太挤,决定到客厅再跟柴虹好好周旋。

回客厅后,柴虹分别给王自力和张南泡了杯茶,让他们坐下说话,趁此间隙,王自力不断打量柴虹,现在心头充满疑虑,他觉得柴虹看着哪都不对劲。

“你脸色很憔悴嘛。”王自力说。

“是啊,这两天人特别不舒服,尤其是今天,一直恶心想吐,难受死了。”

“你刚怀孕,反应就那么大吗?”

“那个不一定的,再说了,我怀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还难说。”柴虹苦笑一声。

王自力喝口水,没接话。待放下茶杯后,他又继续问:“你昨天对我们说的事情,没什么要补充和修正的吧?”

张南听得出来,王自力正在试探性盘问,这方面王自力是擅长的,所以他决定先不插话,把一切交给王自力。

“没有啊,怎么了?”柴虹问。

“哦,我随便问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几乎是一夜没睡,跟你们说,我太难受了,最严重的时候几分钟就要跑去厕所吐一次。”

“你指甲剪了?”王自力根本不搭柴虹的话头,继续在谈话中占据主导。

“是啊,指甲太长了。”

“剪了后搬东西方便吗?”

“什么?什么意思?”柴虹霎时露出一个诡异表情。

“哦,我的意思是,把指甲剪了,做事情应该方便点。”

“那个……也差不多吧。”柴虹有些漫不经心。

“这样,我们把昨天你跟我们说的事,再好好梳理一遍。”王自力坐直身体,“首先,你说你老公是两个多星期前失踪的,然后你遇到那男人是在……是在三个多月前?”

“对。”

“也就是说,从你遇到那男人开始直到你老公失踪,你老公一直都在,是不是?”

“是啊。”柴虹脸色渐渐异常。

“他每天在做什么呢?”

“睡睡觉,看看电视吧,我也不知道,我不管他的。”

“不出门吗?”

“嗯,他总喜欢在家里,我也一样。”柴虹的语气显得很不坚决。 “那不对啊!从你发现那男人有问题到你老公失踪那段时间内,你说你天天晚上去健身房?”王自力继续咄咄逼人地问。

“嗯……怎么了?”柴虹的脸色开始泛红。

“我们对你老公有一定了解,以他那样一个歇斯底里的人来说,他怎么会同意并相信你每天晚上去健身房呢?”

“他……还好吧,可能他看我每天回家都很累,就没怀疑。”

坐在一旁的张南心想:这叫什么解释,看来这女人已经乱了。

“累?”王自力笑出了声,“做很多事都会让你看上去很累,比如……算了不说这个了。按你的说法,你老公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察觉到你出轨不说,还放你每个晚上往外面跑,这跟你以前的描述可不一样。”

“是么……大概……你们跟我了解的有点不一样吧。”柴虹敷衍似地回了句。

“行,这一页翻过去,我们聊别的。”王自力笑了笑,像是胜券在握一样。

“好,聊别的。”柴虹拿杯子喝了口水,张南和王自力同时注意到,柴虹的手在发抖。

“你手上的戒指呢?”王自力指了指问。

“嗯?戒指?”柴虹一下没反应过来。此刻她手指空空,没戴任何饰物。

“我提醒你一下吧,昨天你来找我们的时候,手上戴着结婚戒指。”

“哦……哦……那个,我在家里一般不戴戒指。”

“平时出门都戴吧?”

“是啊。”

“老是戴上去拿下来不麻烦吗?”

“还行。”

回答王自力这几句话时,柴虹一直低着头,嗓音很轻。

“你把你左手伸过来,放到茶几上就行。”王自力说。

柴虹先迟疑一下,最后只能照做。

王自力凑近柴虹平放在茶几上的左手,看一眼便说:“你手指上很干净嘛,不像是长期戴戒指的,连戒指的勒痕都没有。”

柴虹快速将手抽回,慌慌张张地说:“我戒指挺松的,所以……没留什么痕迹。”

“不对。”张南终于插话了,“柴女士,我记得很清楚,你那戒指很紧,紧到你甚至感觉不舒服,经常要用手去拨。”

“啊?你没记错吗?”

“别的不谈,我对我记忆力还挺自信的,况且才昨天的事。”张南稳稳地坐着说。

柴虹一时语塞,望望王自力,又望望张南,半晌不敢说话。

王自力哼了一声,发出重重的鼻音,随即站起身,慢慢挪步到窗边。

他拉开窗帘,朝下俯视,并问柴虹:“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在楼上经常见那男人在下面等你,有时躲在电线杆子后头,有时躲在小树林里,可你家住这么高的楼,又是晚上,你视力该有多好,才能瞧见那男人呢?”

王自力边说边回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柴虹,柴虹眼睛瞪得极大,脸涨得通红,气喘连连。

她不敢再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吧,你老公尸体在哪。”王自力终于摊牌。

“什么?我老公是失踪了,我又没杀我老公!”柴虹手捂肚子,看着相当难受。

“我没耐心听你废话,不说就跟我回警局慢慢说!”

“真没有,王警官,你信我。”柴虹表情极为痛苦。

“你这女人,满嘴的谎话,还恶人先告状,报案说你老公失踪。你就想撇清嫌疑,怕你老公很久不出现,别人怀疑到你头上是吧?”王自力指着柴虹质问。

见柴虹即将崩溃,张南却在想:这女人无疑是凶手,不过她来找我,肯定也真的是有求于我,否则她根本不用冒这个险。她精神虽然有点错乱,把她老公想象成恶魔,但怀孕和打胎的事已被证实是真的,她怀的究竟是什么?

满腹疑虑间,张南望向那阁楼,突然想到个问题:她为什么喜欢呆在阁楼上呢?

“我想再上去看看。”张南忽对王自力说。

“行,我们一起去。”王自力示意柴虹也要一起。

于是,三人重新走上阁楼,然而此刻柴虹一脸痛苦的表情,精神恍惚,不停干呕。

张南集中注意力,尽量不被柴虹干扰,仔细检查这间不足五平米的阁楼。

阁楼的臭味比客厅更重,这是最明显的区别。

说明散播臭味的源头,极有可能在阁楼。

张南终于留意到了阁楼顶部,正中的一块木板可以打开。

他和王自力都有一米八以上身高,所以一伸手便能摸到阁楼的小天花板。

张南很顺利地找着了木板把手,一下拉开,里面一股更为难闻和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王自力嗅觉十分灵敏,忙凑近那小窗闻了闻,斩钉截铁地说:“尸臭味!”

他转身想问柴虹,但发现柴虹已经双手撑地,不停地吐白沫和口水,眼睛血红血红,脸部表情可用狰狞来形容。

王自力见状索性也不再问,直接从旁边搬来张凳子,将头伸入到这阁楼上的阁楼中去,忍着恶臭,检视那狭小空间,果然,他一下找到了所谓的恶臭来源,便是一堆血淋淋的人骨!

凭着丰富的办案经验和强硬的心理素质,王自力没有感到惊慌,反而是更凑近那堆人骨,仔细查看,他发现人骨并非是采取某些专业手法剔除下来的,因为骨头上的肉剔得并不干净,还粘着许许多多碎肉。

“什么情况?”张南问。

“你自己上去看看。”王自力指了指。

当见那堆人骨,张南并未感到有多意外,只看一眼,他就下来了。

“那些骨头,是你老公的吧?”王自力问柴虹。

柴虹发出一声声痛苦的**,精神崩溃到极点,所以没把王自力的问话听进去。

“毫无疑问。”张南回了句。

“尸体的其他部分哪去了,怎么剩一堆骨头,她怎么弄的?”王自力转头问张南。

张南沉默了几个呼吸时间,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回道:“她把她老公吃了。”

“哦?”王自力一愣,“吃了?哪看出来?”

“凭人骨上的碎肉。你忘了我在黑暗中视力比你好得多么?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碎肉上都是齿印,被人咬过的。她肯定已经吃了好久,所以她老公只剩下这一点点尸骸。”

“嗯,一会我让人把这点尸骸带回去,让法医鉴定下。”王自力说。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吃了她老公?”张南问。

“可能她找不到太好的办法来处理尸体吧,所以采用这种极端血腥和变态的方式?”

“不止这么简单,我前面跟你说过,基本上所有问题,都出在你给这女人总结的四个字:恨之入骨。”

“我懂了,一方面,她想通过这种方法消灭尸体,另一方面,她在泄恨,恨到一口口将她老公身上的肉给撕咬下来?”

“差不多吧。所以我刚奇怪,她为什么喜欢呆在阁楼,现在我懂了,她在回味那股尸臭味,继续发泄她对她老公长年积累的怨恨。”

“这样说来……她两次怀孕,特别第二次莫名其妙就怀上了,难不成是……”王自力心中涌起一个可怕猜想。

“是啊。”张南望向王自力,面色沉重,“不就因为她老公……被她给吃了,在她身体里么?”

当张南说到这句话时,柴虹再也无法克制,猛然大吼一声,一张脸竟慢慢开始膨胀,脖子上青筋暴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起来。

下一刻,柴虹的眼耳口鼻中,竟钻出一些头发,还伴有黑里透红的血水。紧接着,她不断呕吐带血的碎肉,她的身体也渐渐膨胀并撕裂,甚至有碎肉从她身体缝隙中拼命挤出来。

张南和王自力只静静注视,随后王自力大声说了句:“变!你给老子变,我看你能变成什么!”

“我看她快完了。”张南说。

确实,一团团碎肉正从柴虹体内掉出来,满地的血水。

片刻后,张南问王自力:“你不救她吗?”

王自力用下巴戳了戳,说:“你看她这样子,还怎么救?”

两人正前方,柴虹已然化作一滩模糊状的血肉,包括五脏六腑和骨头,混乱不堪地堆成一团,仿佛刚被绞肉机绞过。仅剩一颗人头,安稳地摆在地板上。

这时候,从柴虹体内挤出来的,并把柴虹撑破的一部分碎肉慢慢蠕动起来,拼凑成了某样东西。

“你现在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什么了吧?”王自力指了指,对张南说。

“嗯,她的恶魔男人。”

只见在柴虹的头颅对面,同样出现了另一颗血肉模糊的男性头颅,与她近距离,面对面相望。那是柴虹生前最厌恶,最痛恨的一张脸。

倏地,地板发出一丝轻响,原来是柴虹那件染血睡衣的口袋内,掉出了一枚戒指,正是柴虹的结婚戒指。

戒指刚好落在柴虹和她老公两颗头颅中间,在一片血水里,闪烁着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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