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盂兰盆节。

也俗称为“鬼节”或是“七月半”。

据说这一天到来的时候，酆都城城门大开，所有的恶鬼或好鬼们都倾巢而出，来接收人间寄给他们的种种物品。

在这一天里，据说会阴气息大盛，当然特别是在夜里的时候，整个人间都会笼罩在一种冰冰的气息之中，这时连空气都似乎不再如以前那么的清新，会带着一些腐尸的味道。到了每年的这一天，天气基本上都是阴的，很多时候还会下着一些小雨，这就更让这七月半阴意浓浓。

因此，每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老一辈的人都会告诉家里的年青人们到了夜晚的时候别再出门，同时也告诉他们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也快快回家，给自己逝去的亲人烧一些他们在冥间也许会用到的东西。

所以到这一天的时候，许多远在他乡的人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乡，为亲人送上自己的关心与哀思。

所以到这一天的时候，说不定一些离奇的事情就会发生。

一

萧兰兰接到母亲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忙着手里的工作，那厚厚的文件夹已经让她头都裂了，而母亲在电话里带着的那种忧伤更是让她在心里搅起一阵浑浑的水波。

二十八岁的萧兰兰是一家公司里的部门主管。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半的孩子，虽然也离婚了半年，可是这个在大都市里打拼得很是辛苦的年轻妈妈却仍然有着年轻女孩灿烂的一切。

她皮肤白皙，高挑的个，樱桃的嘴再加上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切都让她成为了曾经的丈夫与现在的公司里的焦点。

只是她个性太强，少了那种中国古代妇女所应该具备的三从与四德，丈夫虽然很是欣赏她的美丽，但是却感觉上自己手里握着一只玫瑰，漂亮、好看却带着刺。常常在一些生活的小事之上萧兰兰从来都不会让步，这就让丈夫经常被玫瑰上的刺给刺伤了，无奈之下二人在一杯暖暖的咖啡之后，从容的分了手，而要强的萧兰兰没要丈夫的一分钱，尽管她带着还只有一岁半的女儿。

在喝那杯暖暖的咖啡的时候，她笑着对已经不再是丈夫的那个人说：“你放心，女儿我一定会好好的带。”

可是，在她的心里，其实她也点着血：毕竟丈夫心里还是爱着自己，而自己也深爱着丈夫，但是自己过强的个性总是让自己学不会那种小女人的温柔。而那曾为自己丈夫的他所需要的就是那种小女人的温柔。

女儿入托，再没有了束缚的萧兰兰把一心都放到了工作上，正如所谓的“情场失意，事业如意”的说法一样，她在公司里大展拳脚，一个女强人的名头不由得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因此虽然进到公司里还不过短短的两年，她就已经升做了部门主管。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特别多，手下的人早就因为经常的加班叫苦不迭，而萧兰兰早在家里请好了家政嫂，女儿的一切都交托给了家政嫂，自己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上。

可是，就是现在，就是她最忙的时候，电话响起，母亲在电话那头给她送来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兰儿，马上就要到七月半了，邻家的小明的都已经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母亲说话总是那么的小声，这一声兰儿让萧兰兰从手头的现实里想起了远在农村老家里的母亲那柔弱的身影。

“妈，你怎么样？还好吗？我正忙着呢，只怕回不来了。”萧兰兰把电话夹到了脖颈处，边翻着手里的资料，边歪着头与母亲通着话。

“兰儿，你一定要回来的，这是你父亲才走的第一年，你不回来你父亲会不高兴的。”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小，可是语调却有些变了，一缕忧伤从电话的那头传来，飘出了她的听筒。

是呀，萧兰兰的父亲去年才故去，现在家里就只剩下老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应该很是可怜。

想到这里，萧兰兰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拿起了电话，端正了自己的头颈，思绪里已经再没有了那烦乱的数字与材料，母亲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的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萧兰兰的母亲是一个很典型的农村妇女，个头不高，人也瘦弱，一生里就听着丈夫的指挥。现在这个指挥她的人没了，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样。

这样一想，萧兰兰才发觉自己已经很长的时间没有回去看母亲了，就是父亲故去的那次，自己也因为工作的缘故匆匆去，又匆匆回，把母亲一个人扔在了家乡，而老家那大大的房子里整日就母亲一个人在游荡。想着想着，萧兰兰眼睛湿润了。

“可是，妈妈，公司里现在很忙呀，我很难分身的。”虽然感觉到母亲的哀思，可是低头一看到桌子上满满的文件，她很有理智的说道。

“兰儿，我知道你很忙，可是，这毕竟是七月半呀，是应该给你父亲烧东西的日子。”母亲在电话那头有些求她。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里，怎么还那么的迷信？”萧兰兰虽然知道母亲心里的那种哀思，但她可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七月半烧东西给已经死去的人，这样荒唐的事，她怎么可能信？

听到她的话，电话那头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不，应该说是没有人再说话了，但是一丝轻轻的抽泣声从电话里若有若无的传来。

“妈妈，你怎么了？”感觉到自己把话说重了，她连忙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母亲说道。

“妈，我真的很忙。”萧兰兰又一次说到。

“那算了吧，工作要紧，你父亲如果还在也会这样说的，那么，兰儿，你忙吧。不过，再忙也得注意身体。”母亲似乎强力的把自己的哭声给压住了，把话说完之后，很是快速的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阵的“嘟嘟”声，萧兰兰并没有想到母亲会把电话给挂断的那么快，她愣了一下，耳朵里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哭声。

“哎”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怎么母亲还相信什么七月半？什么给死去的人送东西？”

结束了与母亲的对话，她又重新拿起了刚才手里的资料，可是却不知怎么搞的，她的心里一片的不宁，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到手里的资料上。

现在在她的耳朵里满耳的似乎都是母亲那幽幽的抽泣。

萧兰兰其实心里很疼自己的母亲，只不过她作为一个城市女孩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打拼的生活让她有着过强的个性与过分的理智。

不过，这一次，放下电话之后，母亲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怎么也挥不掉了。

知道自己再无法专心的处理手里的事务，理智的萧兰兰猛的站起身体，把秘书招了过来，告诉她先把文件给分类，以后她再来处理。

秘书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把手里的工作给放开，而且还是在工作最忙的时候，这种情况可从来没有在萧兰兰的身上发生过。

“照我说的做，记住了没有？”萧兰兰看到秘书有些发愣的眼神，有些不满，语气生硬的又说了一次。

秘书连忙点头应着。

“是时候回家看看母亲了。”走在大街上，一种想回家的念头在萧兰兰的心头升起，一缕亲情也暖暖的在她的心头流淌着。

是呀，自己的小女儿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外婆，上次父亲故去的时候，女儿还太小，就没有把她给带回去，现在女儿已经学会了走路，也会简单的说几句话了，是时候让她的外婆看看自己的女儿了。

这时，那首很是流行的《常回家看看》不知在什么地方响着，这让心里想着母亲的萧兰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母亲那瘦弱的身影似乎就在那不远的地方朝她招着手。

二

开着车，走了好几百公里，总算是在七月十五这天回到自己出生的那个小村子。

车子才一进村，就引得村里的许多人都来观看，村里的人似乎很少见到有小轿车来到这个村子里。

看到大家那种羡慕的眼光，萧兰兰心里涌上了一种自豪的感觉。

看看村里人的穿扮，实在很是土。

把车停在了村头，萧兰兰带着女儿下了车。

女儿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切都如她在大都市里所看过的一点都不一样。

萧兰兰手里抱着女儿，才下车，农村里那清新的空气，人们平实的脸庞让她的心感受到了一种安静、详和。

这时的天气有些阴，还没有下雨，不过看起来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要有雨了。

忽然一个很是眼熟的人影一闪，萧兰兰抬起头来一看，叫了一声：“三叔。”

眼前的那人很是高兴的应试着，同时把手伸出来，准备把萧兰兰手里的孩子给接过去。

女儿看着眼前那双黑黑的满是老茧的手，害怕的把身体朝母亲的怀里缩了又缩。

“你看，你看，这孩子还认生呢。”三叔笑着说。

“快，叫三叔公。”萧兰兰对怀里紧缩着的孩子说道。

可是孩子却还是有些怕这个手黑黑的人，而三叔满脸的笑反倒让他的脸上更多些沟深的皱纹，孩子更小嘴紧闭，更是什么话也不说了。

萧兰兰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三叔笑了笑。

三叔也说道：“难怪，他可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兰子，回来了？”

三叔一声亲切的问候更让萧兰兰深受到了故乡的那一份亲切。三叔的一声“回来了？”在她听起起来远比都市里手下人恭敬的称呼她还动听。

“是，三叔，我回来了。”萧兰兰回答。

“前两天你妈还说你工作忙，不回来呢。我就跟她说怎么会，兰子那么的听话，第一年再怎么都会回来的。你看看，这不是回来了吗？也好，你回来了，就好好的陪你妈妈几天吧，她一个人可孤单着呢。”

三叔说着。

萧兰兰心里一酸，自己回来的事她并没有告诉母亲。

“好了，兰子，走吧。”三步替她提着东西，她抱着孩子，三人就朝家里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己家的大门。

白白的门联还贴在门框之上，萧兰兰一眼就感受到了对父亲的那种忧思。

还没有进家门，三叔就大声的叫道：“姐姐，你快出来，快出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母亲在屋子里应道：“是他三叔呀，是谁回来了。”

边说着，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妈。”萧兰兰看着母亲，觉得只不过半年多未见，母亲似乎瘦了，她心疼的叫道。

“是兰儿？是兰儿！”母亲看清楚了正向家里走来的人，声音也变得激动了起来，眼框里一湿，连忙走下了台阶，朝萧兰兰他们迎来。

“妈，你怎么瘦了？”萧兰兰看着母亲，问道。

“没有，没有，我还不是那样。”母亲开心的笑着，可是萧兰兰却明明看到了母亲眼里的泪光。

“这是小淇吧，来让外婆抱抱。”母亲眼里虽然有着泪光，却也更多了一些柔情，手一伸就朝孩子抱来。

“妈，妈。”孩子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外婆，两只小手紧紧的拉着萧兰兰，挣扎着不让外婆抱到。

“姐，这孩子认生呢。”三叔看到姐姐一家团聚，脸上笑意更浓，在一边说道。

“那是，那是。她可还没有见过我这个外婆呢。”妈妈缩回了双手，从三叔的手里把东西接了过来。

“姐姐，我就说嘛，兰子会回来的，你还哭什么。”三叔看到姐姐眼里的泪光说道：“好了，现在兰子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你看这孩子多可爱，与兰子小时一样，她叫小玲是吗？”三叔问道。

萧兰兰点了点。

“走，走，进家，别在这里站在。”母亲说着，带着就朝家里走进去。

才一进家门，一股淡淡的焚香味道就迎面扑来。 萧兰兰微微皱了一下眉，脚下稍稍停了一下，然后跟着母亲走了进去。

才一进家门，一股淡淡的焚香味道就迎面扑来。 萧兰兰微微皱了一下眉，脚下稍稍停了一下，然后跟着母亲走了进去。

一进门，是堂屋。

这里农村的房屋都是一个模式，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厢房，然后在堂屋的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屋里的采光就全靠天井里那自然漏进的光线。

现在夕阳西沉，一抹淡黄的阳光从天井里斜射进来，整个堂屋里映着淡淡的黄色。

正堂之上，父亲的黑白照片端端正正的摆放着，前面还放着一些水果、糖果的做贡品。

父亲生前很有一番气势，这在照片里反应得更是真实，他的两眼特别有神。

现在，父亲就在供桌之上，两眼有神的看着刚进门来的萧兰兰，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的笑意。

萧兰兰进到了堂屋里，这里焚香的味道更浓。

“来，兰子，先给你父亲烧三柱香。”三叔手脚麻利，早就点好了三柱香，交到了萧兰兰的手里。

这是乡间的习俗，活人进家，都要给已经逝去的人进香。

抱着孩子，萧兰兰想拿三叔递过来的香有些不方便，她想放下手里的孩子，可是孩子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害怕，说什么也不肯从母亲的怀里下来。

“这孩子，来三叔公抱抱，让妈妈给外公上香。”三叔笑着说道，再次把手伸向了孩子。

孩子这时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已经不像刚见到三叔时那种怯意，而且孩子现在对三叔似乎产生了一种兴趣，身子一偏，就向三叔靠了过去。

三叔刚从地里回来的样子，裤腿一高一低，身上还沾着一些泥，萧兰兰心里有些不愿意把孩子交给他，于是，她手一紧，把孩子给抱紧了，说道：“三叔，不要紧，我就抱着孩子一块儿上香吧。”

说着，她一只手抱着孩子，把身体稍稍弯了三次，头也点了三次，算是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只手把香给插在了香炉里。

三叔的眼里明显的有些不满，萧兰兰给父亲上香的动作实在太随便了，既没有跪下，更没有磕头。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母亲却连忙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她能够回来，老头子就很高兴了。”

插香的一刻，萧兰兰随意抬头看了一眼照片。

父亲就在那黑黑的像框里也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比她刚进门的时候更浓了，似乎在对她说：“兰儿，你回来了。”

也许是光线的原因，萧兰兰竟然觉得照片里父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她心里一惊，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想再看清楚的时候，怀里的孩子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三

孩子的哭声让萧兰兰一阵心慌，她急忙低下头嘴里轻轻的哼着，哄着。

可是，孩子却哭得越来越厉害。

母亲与三叔也在一连着急的跟着哄着，可是孩子却一点想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越哭还似乎越有劲了。

萧兰兰心里那个着急，边拍着孩子，边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母亲与三叔也跟着走了出来，到了天井里的时候，孩子的哭声小了，慢慢的哭声停了下来。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母亲问道：“兰儿，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萧兰兰让孩子的哭声给弄得有些心烦，说道：“没有呀，这孩子平时也不怎么哭的。”

这时孩子脸上还挂着泪花，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两手朝前伸，萧兰兰的身子背后就是堂屋，她的头刚好遮住了孩子的视线，孩子的两手挥动着，把萧兰兰的头给拔开，于是，孩子黑黑的眼睛就直直的盯到了堂屋里，不过，这时的孩子倒没有再哭，反而小嘴一歪，笑了。

“你看，你看，这孩子一会哭，一会笑，眼睛那么黑，那么有神，倒是挺招人爱的。”三叔说道。

“是呀，看她的样，那么的聪明，可惜他外公看不到她。”母亲有些唏嘘。

“好了，嫂子，我先回去了。”三叔说着就要走。

“他三叔，呆会儿过来一块吃饭吧，兰儿回来了，大家聚一聚。”母亲连忙说道。

“好，好。难得兰子回来，大家也好久没有在一起了，我一会儿过来。”三叔边说着，边走了出去。

母亲把萧兰兰安排到了楼上稍稍休息，自己马上就下到厨房里忙了起来。

萧兰兰的家盖在了村子里的最高点上，站到了楼上，萧兰兰一眼就可以把全村看个遍。这乡村还是老样子，虽然去年自己也回来为父亲办丧，但因为太忙也太伤心的缘故，她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的站在这里看看村子的样子。现在一看，还真觉得乡村里另有一番风味，整个村子就是那么的平和、那么的宁静，绝没有城市里的那种喧嚣，那种浮躁。看着眼前静静的村子，萧兰兰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孩子，孩子也正爬在栏杆边上好奇的看着脚下的那些房子。

“玲儿，这就是你的外婆家，见到了外婆，高兴吗？”她蹲下来问孩子。

孩子小手指着村子，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她的样子，倒是挺高兴的。

“这不是兰子吗？”隔壁邻家的女人叫了起来。

“是大嫂呀。”萧兰兰应着。

“兰子，回来过七月半吗？也是，这才第一年，也应该回来过一过的，该多烧些东西给大叔的。”隔壁邻家的女人说着。

萧兰兰心里不禁有些反感：什么七月半，她可从来没有相信这些农村里的迷信东西，如果不是听到了电话里母亲的哭声，她可决不会回来的。

“唉，兰子，你知道吗？大叔生前就爱在你们站的地方听声音机，听邓丽君的歌，有些时候晚上我上来收衣服还会想起大叔在这里听音乐的样子。”邻家的女人说道。

萧兰兰随声应道：“是吗？”

“是呀，不过，兰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耳朵叉了，就在前两天，我夜里上来收东西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大叔以前最爱听的邓丽君的歌，当时我正在爬楼梯，不过，等我爬上来之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了。”邻家女人说。

萧兰兰心里一笑，这些农人，迷信思想太重，老是疑神疑鬼的，特别是临近七月半，更是多疑。

看到萧兰兰不相信的样子，邻家女人也哂笑道：“不过也许真是我听错了。对了，这是你的孩子吧，那么可爱。”

萧兰兰点了点头，然后对孩子说道：“玲儿，来叫大妈。”

玲儿很是听话，用小孩子特有的那种不明不白，但却能够听得清楚的嗓音叫道：“大妈。”

“哎，真乖。”邻家女人夸着，然后说道：“兰子，既然回来了，有时间就过来坐坐。”

萧兰兰应着，邻家女人就下了楼。

进到了房子里，萧兰兰与孩子在床上打闹着。玲儿最喜欢与萧兰兰在床上闹着玩，现在两人都笑着，特别是孩子笑得那么的开心，那么的灿烂。

两人正在打闹着，那虚掩着的门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阵风吹了进来。

萧兰兰只觉得那风有些凉，更多的并没有在心头多想些什么。

正在嘻笑着的孩子脸上的笑却停了下来，她偏着头，看了一眼打开了的门，小嘴一撇，似乎想哭。

“宝贝，怎么了？”萧兰兰看到孩子的神连忙问道。

孩子却没有哭出来，反而嘴角一翘，竟笑了。

“这孩子，脸就得可真快。”萧兰兰笑骂道。

孩子小嘴一张，口齿不是很清楚的说道：“外公，外公。”

萧兰兰心里一惊，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自己并没教过孩子叫外公这两个字，她实在是怕孩子回来之后叫外公，让母亲听到了会难过，可是现在孩子自己却学会了叫外公，这怎么能够不让做母亲的萧兰兰高兴呢？

“玲儿真乖，不用妈妈教，你怎么就学会叫了，是吧，真聪明。”说着，萧兰兰亲了孩子一口。

“外公，外公。”孩子还在叫着，多叫了几声之后，孩子是叫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

“好了，好了。妈妈知道你会叫了，知道你聪明，别再叫了，不然让外婆知道了她会难受的。”萧兰兰轻声说道。她知道其实自己所说的这么一长串的话，自己才一岁半的孩子也听不明白。

可是，也怪，就在她把话说完了之后，孩子果然停了口，不再叫了。

萧兰兰心里又是一阵高兴：这孩子真的很聪明，越来越懂事了，自己那么长的一串话，竟然也能够听得懂。

看看时间，也快要到吃饭的时候了，她把孩子一把抱在怀里，手伸到孩子的胳肢窝下轻轻的挠着，还想在与孩子闹一会儿。

可是孩子这一会却没有再笑出来，感觉到被挠痒了，也只是把身体扭动着，两眼却好好的盯着门口，嘴里又叫了出来：“外公，外公。”

四

“兰儿，吃饭了。”母亲在楼下叫着。

出了房门，才知道原来已经下起了小雨。

萧兰兰带着孩子下了楼。

母亲早就很麻利的把饭给做好了，三叔与其它的几位叔叔也都来了。

“二叔，三叔，四叔。”萧兰兰叫着，同时对孩子说道：“玲儿，快叫人，这些都你的外公。”

孩子却头偏着，把三位外公看了又看，却不开口。

“你个孩子，刚才你外公外公的叫个不停，现在叫你叫，你又不叫了。”萧兰兰轻声说着。

“兰子，这可不怪她，她可从来没有见过我们这些外公，一下子，你让她怎么熟悉得了，等到孩子与我们熟悉了，自然会叫的。”二叔说道。

“好了，好了。快过来坐下，有什么话，边吃边说。”母亲招呼着。

大家都坐了下来。

二叔坐了上席，同时在他的旁边还放上了付碗筷。三叔与四叔分别坐到了左右两边，萧兰兰就与三叔坐到了一起。

这时，孩子与她的外婆已经不再那么的生了，于是外婆就在一边喂她吃饭。

看着二叔旁边所摆放着的那一付空碗筷，萧兰兰问道：“二叔，怎么还有人吗？”

听她这样一问，二叔有些责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兰子呀，你怎么才出去几年，就什么也不懂了？”

萧兰兰心里有些不快。

三叔说道：“兰子，今天是七月半，你父亲回来了，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要摆上他的碗筷。”

萧兰兰心里一笑：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不过，她脸上可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这些叔叔们，对这些东西可信着呢，自己才回来，也犯不着与他们闹别扭。

“怎么，兰子，你不信？”四叔也说道。

萧兰兰笑了一下，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她叔叔，兰儿出门在外的，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你们也别与她计较。”母亲边喂着孩子吃饭，边说道。

“嫂子，什么话，这些可都是家乡习俗，不知道就要学，就要听，不然到以后我们都不在了，只怕没有人再在七月半烧东西给我们了。”二叔说道。

“是呀，兰子，你们是小辈，这些东西你们要知道一些。”三叔也说道。

“听着，兰子，这七月半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你可不要只顾着活人的生活就完了，那些已经死了的亲人们也得记在心里。”二叔说。

萧兰兰可倒了味口，没有想到才吃第一顿饭就要挨叔叔的教化。

她吃了一口菜，说道：“二叔，这些东西不就是活人做给活人看的吗？其实死了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就像是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一桌子菜，还不就是我们活人在吃吗？明是祭奠先人，可还不是被我们吃完了。”

几位叔叔一听，都不些不快，父亲走了，二叔现在最大，他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够这样说话呢？你又怎么知道你父亲没有回来？”

萧兰兰笑道：“二叔，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回来了？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在哪里，你看到了吗？”

二叔被她一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摇头的份了。

“她二叔，别生气，孩子在外边时间长了，对这些可不相信。”母亲护着萧兰兰。

“唉！现在的孩子们呀。”四叔也在一旁叹了一口气。

“是呀，看来我们几人百年之后只怕再没有人给我们烧香了。”三叔也有同感的说道。

这时，供在父亲像框前的两只白腊烛突然摇曳了起来。

农村里的人家虽然也点有灯，但是为了省电，所点的灯的瓦数一般都比较小，萧兰兰家也是一样。

正是因为灯的瓦数比较小，腊烛一摇起来，整个堂屋里就有了一种光影晃动的感觉。

母亲说什么也不去，说多了的时候，母亲就回头看一看埋着父亲的方向，脸上深情的笑笑。

萧兰兰还是与女儿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又回到了城里。不过，此后，她的心里时常有了母亲孤单的身影。回到了家里之后，她拿出了父亲的遗像，在客厅里摆放得正正的，然后点燃了香。

有人笑她，怎么还那么的迷信。萧兰兰只是笑笑，却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