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春兰却是低头思忖，姑娘自然是不怕冷的，日日里起个大早，在那方小院子里，上跑下跑的，做着不知名的运动，每每都能在寒冷之时出一身的汗水。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穿得少吗？”文清指指林佳竹身上翠色杭绸撒花棉衣。

环视四周，来往之人都在穿厚袄子了，毕竟盛京的冬日里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此时外面已经早早的便结了霜，听说最冷的时候，滴水成冰，手指都能冻掉。

“我跟你不一样，我自小长在寒冷的边疆之地，最是不怕冷的，而且，我有家传的武艺护身，这么些冷天气，算得了什么？”

林佳竹一说起这些来，满脸高兴，一张清秀的脸上，因着笑容越发的明艳美丽起来，在她眼里，盛京虽好，但是，毕竟不及在边疆那边自由。

“对了，我母亲带着兄长去给你祖母请安去了，待会儿也要过来。”

林佳竹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许莫名的笑意，让文清看得既觉得有些捉狭，又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林佳竹。

几多时日不见，她倒还是老样子，依然这般天真烂漫，果然是生活在简单的家庭之中。

文清知道林佳竹的父亲便就只娶了阮氏一个妻子，膝下只有林佳竹兄妹俩个，算是一个简单的四口之家。

林佳竹见文清只是看着她笑，却又不问，不由得有些着急，主动开口：“阿清，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笑吗？

文清摇头：“我这个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好奇心。”尤其是面对着林佳竹这般，你不问她，她反而还更加着急的人。

“哎呀，这样好没意思。”林佳竹抿着唇，胡乱的挥袖，只见云袖飞舞，一阵茉莉清香传来。

文清微微一笑：“不是我不猜，实乃猜不到，还请佳竹不吝指教。”

林佳竹见文清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来，这才正色道：“其实是我兄长让我来问候你。”

不等文清回答，她又主动道：“他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替陛下查探秋狩刺杀陛下的刺客之事，不曾抽出空来，竟不知道阿清你经历过这般多的事情，也不曾来得及前来看你，还望阿清你多多包涵。”

林佳竹刻意把话说得暧昧而帮意，仍是想要进一步引得文清主动问她。

文清只是点点头：“怎么会怪你，我好着了，多谢你们的关心。”

不过林佳竹关心她便行了，林佳允就算了吧，毕竟男女有别。

“哎呀……没劲儿。”林佳竹拉着文清的手，使劲的甩着，一别小女儿的状态暴露无疑。

“怎么了，你们俩不好好玩耍，这便要使小性子了？”一旁的墨青厚锦帘被打起，阮氏与蒋氏一并手挽着手走进来。

林佳允便就跟在她们的身后，亲自替她们打着帘子。

几许时日不见林佳允，他倒显得白了些，大抵还是盛京城里的水土比边疆的要养人许多，身形似是更加挺拔了，笑容依旧憨厚认真，未语，眉眼却先开。

文清与林佳竹连忙相携着站直身子，一一行礼问安。

“小丫头这是怎么着了，是不是清儿不会说话惹到你了？看我不好生的教训她一番。”蒋氏带了笑，作势伸手要打文清。

文清一躲也不躲的站着，任由蒋氏那比海绵还要软的手落到她的背上，比挠痒痒还要痒。

“哎呀，不要，婶娘，并不是阿清的事情，是我嘛。”

林佳竹见蒋氏还真的拍到了文清的背上，那叫一个心疼，连忙抱着文清，往自已怀里拉。

“看看，这姐妹俩的感情，偏你个看不出情势的，一大把年纪了，还硬要往前面冲。”阮氏笑骂着蒋氏，也是一副姐姐的模样。

蒋氏自然也是哈哈一笑。

彼此间的气氛再好不过了。

蒋氏和阮氏间或看了彼此一眼，将对方的心意和感情看在了眼里。

真好，文清和林佳竹果然如同她们所期盼的那般，跟她们的关系一样好。

阮氏看一眼文清，自已的女儿她清楚，林佳竹看似天真娇憨，实际上最是一个会看人的人，这若是一般性子不好的人，她的女儿是决计不会喜欢与她相处的。

此时看来，刚刚林佳竹护着文清那模样却是实打实的说明，她是真心喜欢与这个比她还要小一些的姑娘交往的。

再看文清，古语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这说的可不正是眼前的文清。

一身素白的薄绸袄，袄子上只零星的点缀着几朵细碎的小白花，头上簪了一支素银簪子，绾发，脸上并无施有任何脂粉，却已经美得清新脱俗，神色间带着与蒋氏一般的高贵典雅。

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儿子会打洞。

这就是基因，不是哪个长得好看的姑娘便一定会带出这般高雅的气质。

阮氏看文清，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喜欢。就只差没有搂在怀里带回家去做儿媳妇了。

心里不由得暗暗怨怪承元帝来，若不是他一来就将林佳允调去秋狩场外查探刺客之事，说不定，自家儿子早就已经将文清给追到手了，这会儿，跟他们说亲事的，可就轮不到宣平侯府了。

阮氏心里满满的遗憾，看着蒋氏，眼中带着请求。

蒋氏微微摇头，此事，她也无能为力，这是文清的主意。

文清跟着她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她不想再过多的束缚她。

“好妹妹，咱们姐妹一场，你应当，对我放心。”

阮氏再度开口，重复着之前便与蒋氏所说的话。

蒋氏心头倒是愿意的。

作为母亲，她岂会不想将自已的宝贝女儿许配给自已知根知底的姐妹的儿子，且不说他们林家怎么样，端看她们这番姐妹之情，相信他们林府也会厚待文清。

“好姐姐，孩子们都在，便说些旁的话。”蒋氏终究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若是文清有意，她倒还好说，但见文清目光在看到林佳允身上之时，并没有多余的神色，这便是不曾动心了。

且还有与宣平侯府的亲事，虽说她是不同意的，但是，文清却因为某些逼不得已的原因已经答应了，就算尚不曾公布开来，两家人却是都知道了的。

若是再毁约，又有文清的克父命格，只怕与阮氏这项约定，便是阮氏没问题，但是，林大人了，整个林府了？

他们岂会同意。

蒋氏突然有些心累，她并不想再继续这般折腾下去了，总之，她相信文清的选择。

“好妹子……他的腿可……”阮氏摇头，哪怕是文清不愿意嫁给她的儿子，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被传断了腿的云湛。

“也许以后会好起来。”蒋氏静静的想着文清所说的话，越想，心越安，再看文清脸上干净淡然的笑容，她的神情也突然变得从容起来。

其实细细一想，过去了云湛只除了腿脚暂时不好，也并没有什么实在不好的事情，以后好起来，这事儿，虚谷神医已经与她报备过了。

蒋氏干脆往深里想了想，她也算是考察了云湛的一些情形，对他的为人十分满意，此事便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阮氏看着众人，脸上重新露了笑颜，装了若无其事的模样问着文清一些事情。

大家又重新聊开了，倒也其乐融融。

只林佳允的目光一直盯在文清身上。

一张刚毅果敢的脸上，全是留恋。

直到阮氏带着儿女要告辞的时候，林佳竹才轻轻的推了推：“呆子哥哥……”

目送他们在二门处上了马车，蒋氏看着文清：“你可知你阮姨此来，为何？”

“不知。”文清不是傻，而是聪明得有些可怕的那一类人，虽然之前的那一切无人明言，她却已经从阮氏一家三口看着她的眼神之中，能够推测出了什么。

“你这丫头，跟娘也不说实话。”

蒋氏拉着文清，带着她绕过庭院的假山石亭，绕过几棵枯了枝干的柳树，满院子萧索之意。

“娘，不是我不说实话，只是，难得糊涂。”

既然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再说，岂不是自寻烦恼。

“可我不甘心啊。”

蒋氏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启动。

“有些事情，乃是命中注定的，娘万万不可与天命强着来。”

文清虽说不是太过于相信，但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还有一事……我本不想说，但是，你一向最有主意，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蒋氏其实骨子便也是林佳竹那般性子的人，嘴里说着不说，但是，却最是存不住话的人。

“娘请说。”

文清见蒋氏的态度前所未有的郑重，形容严肃认真，便知她要说之事，必定很是重要。

“你阮姨刚刚告知我，说是佳允收到线报，道是你父亲也许……尚在人世。”

文清心头一震，眼神定定的盯着假山的一面，那里的石头奇形怪状，怪石嶙峋，一向以怪、尖突出，文清却觉得很有几分奇特之处。

这般看着，许久才反应过来，用力的眨眨眼睛：“当日，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有可能。”只是却也不能抱着太大的希望，万一是一场空，那便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