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就去歇着。”文清本来自已是没有怎么很想睡的，却被春兰一个又一个呵欠勾着，也有些不舒服了。

况且刚刚春兰一提到蒋氏的陪嫁庄子，她身体里隐藏着的原主已经很快将有关那庄子的消息尽数传递给了文清，此处不用春兰，她亦可以查找得到。

文清未曾歇息，春兰哪里敢。

“下去，云裳自会陪着我。”

春兰揉了揉双眼，房间里，闪烁着的烛火之下并没有云裳的身影。

“云裳她在哪里？”

话音刚落，云裳自悬梁之上跳将下来，直把春兰吓了一大跳，倒没说什么，只露出了一分惊吓，便安静的退了出来。

被文清默默的培育了这么久，春兰虽帮不得一些大忙，却也镇定了许多，也是一种进步。

“烧了。”

当着云裳的面，文清没有什么好装的，这上面的字迹可是她原来的主子写的，她自然会有印象，却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蒋氏带着文清是在第三日的傍晚归的家门。

当时老何氏又有意见，蒋氏心里还生着她的气，自然不肯轻易示弱。

“我母亲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家。”所以，多住了几天，这可是老规矩，怨得了谁。

老何氏当时就咬了牙，文清还以为老何氏会将她们母女俩个狠狠的骂上一顿，才会罢休，没想到文澜上前求了情。

“祖母，大伯母一去当天……当天就要回来的，倒确实是蒋老夫人将大伯母给留下了。”

文澜近些日子心里直冒着粉色泡泡，之所以开口替蒋氏求情，算是投桃报李，宣平侯府的事情，因为有她的这趟国公府之行，已经算是完全给她心中所想之事，加上了一道安全锁。

老何氏便由来的有些烦闷，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走了，文清走到门帘处，眼见着树叶繁茂之处，光影稀疏之间，文澜一阵子笑意过后，便见她趴在老何氏的耳朵边，轻轻的咬起耳朵来。

“我们回吧。”

蒋氏也看到里面的祖孙俩，文澜满脸都是得意，老何氏眉毛轻轻皱着，渐渐舒展。

“看来有好消息了。”文清咬唇，轻声开口。

“是啊，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好消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竟把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都说得瞪大了眼睛，凝神静听，却什么都听不懂。

第二日，天气竟然带着几分灰蒙蒙的，院子里有薄雾存积，清风拂面，空气中，似乎扬起了一抹泥土的气息。

“这是什么时辰了，下过雨了？”

文清披衣下床。

“是的，昨日夜里就突然变了天气。”春兰紧着拿了稍微厚一点的素绸衣，伺候着文清穿将起来。

文清本是沉默着看窗外的，猛然触到这般厚的衣衫，冷不丁推了一把：“厚了，换一件吧，待会儿还得去老夫人那里，没得说我这个孙女比她老人家还要穿得多。”

老何氏现在是一逮到了机会就说上她们母女几句，好像要将之前在青云山里受过蒋氏气都给找补回来。

所以，她们想要得到片刻的安宁，还真的不想再触到老何氏的头上。

“老夫人这……唉，都是嫡嫡亲的孙女……”

春兰本是为了文清面临的情景感慨一回，倒是没有什么心眼，却被文清狠狠瞪了一眼。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更何况老夫人。”

文清制止春兰说下去，并不是她对老何氏满意，而是，断然没有孙女自已说道祖母的事，并且还放纵手底下的丫头也说的。

春兰明白了一回，再看看外面，风吹，云过，树叶沙沙作响，这一扇小窗能看到的不过只有方寸之大，谁又知道在那方寸之外，又有什么人在等着了，自家主子，本来在侯府立的艰难，若是刚刚那话再传到了宁馨院里，大概主子又要受诘难，而自已也要保不住。

春兰想清楚了，生生惊出一身的冷汗，不禁自省，以后她还要更加的小心谨慎才是。

“好了，这院子里有云裳，不至于让你害怕成这样，下去换身衣裳，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镶别枝莲花的铜镜之中，文清面容素淡，神情悠悠，粉唇轻抿，笑意自生，意态优雅。

出门看天色，遇人看脸色，今日一大清早的天气就差了劲儿，估计要看的脸色还有些多。

一路小心随意的到了正院，携了蒋氏，文清见蒋氏连雨披都不曾带得一个，便不由得叹息一声，拉住她。

“母亲，好歹穿个雨披，这夏日的雨虽则不冷，淋湿了衣裳也不是开玩笑的。”

“无事，我自备着换洗的衫子，湿了，便就换了。”蒋氏一向大大咧咧，于这些事情上面不愿意操心。

“母亲。”文清不甚赞同。

古代不似现代，淋上一场雨，便能让人得个感染风寒什么的，若是伤寒，古代没有特效药，则是要人命的。

文清坚持，蒋氏拗不过，只得由着她一双纤长的玉手在自已身上摸索了一阵，这才算是将自已武装起来，雨披从头捂到脚，这是文清特制的，她虽不惧雨淋，却也是享受派，能不淋绝不淋。

脚上用油纸做的鞋套，不用与其他人那般只身穿着木屐，她是可以连着绣花鞋一起套在里面的。

蒋氏看着身上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看着身边的仆妇，大概大家都认不出来，她是谁了，不禁有些无奈：

“怎地就裹成了这样？”

若是被老何氏看到，少不得又要说道她们几句，娇气了。

文清撇撇嘴：“由得她们说，不这样，有得她们好看。”

面子里子都有那是不可能的，这些东西，有了里子才是真正于人有利的。

晨雨下得越发的大了，淅淅沥沥的，母女两个手挽着手一路行到了宁馨院。

上了如意垛，檐下湿成了一片，有丫环身上湿衣滴水滴湿的，还有油纸伞带下的雨珠。

站在门口迎接的是刘嬷嬷，看着蒋氏并文清这一身，差点没认出来，嘴里的一声训斥，到了嘴边，才最终溜了回去。

待得两人寻了耳旁换下了一身的装备，那边老何氏已经皱眉，满脸不快的瞪着眼睛看着二人了。

“若是嫌雨大，便不用来请安了，索性安请的再多，这心里头也是没有人的。”

文清听着没有任何感觉。

蒋氏心火澎湃，终究是长辈，不好发泄。

“母亲自经了那一场病，虚谷神医便道，母亲可不能着凉，祖母一向最是体贴人，相信老夫人一定也希望母亲身体康健，日后也能多多伺候老夫人。”

文清清清淡淡的一句，也不说多解释什么，只把虚谷神医祭出来压人。

老何氏心神一窒，她若是再接着批斗蒋氏，那就是不会体贴人，还不如人家一个外人大夫，而且，她仔细揣摸着，这话里还隐隐带着几分威胁之意，若是蒋氏的身子不好了，就更加有理由不来请安了。

老何氏轻轻地抚弄着头上的抹额，牡丹花硕大的花枝，将她的整个额头都遮挡起来，只看得见黑底红纹，无限富贵。

只她一脸的皱巴巴的，实在是说不上好看。

一旁的文刘氏看到此情此景，立马笔着上前，顺手递了一杯茶水过去，老何氏气得糊涂，就着她的手就要喝上一口，文刘氏吓得立即用手腕内侧试了试茶盏的温度，这才敢往前送。

温热的茶水和略带着讨好意味的文刘氏让老何氏一下子心神放松了些许，脸色稍霁。

文刘氏又本着将讨好进行到底的目标开口道：

“婆母今日里不是还要宴请客人吗？媳妇这里还想向婆母请教一二。”

老何氏的神情一下子更加放松下来，文刘氏见了，得意的冲着蒋氏笑了，她就知道，老夫人果然最吃这一套。

“你在当家，这些招待客人的事情，你也是做惯了的，就自已看着安排吧。”

老何氏喜欢别人事事都问过她，但却不是一个喜欢操心的人，因而，不过是白白叮嘱一回。

文刘氏只是投其所好罢了，并不指望着老何氏能给她什么有益的答复，她此话其实算是冲着蒋氏去的。

“谢婆母的信任，只是媳妇以往当的都是一个小家，这还是第一次当侯府的家。”

文刘氏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愣是将侯府二字咬了重重的音，然后一双眼眸从得意换成了谦逊。

“尚不知道侯府之中宴请，该用什么样的规制，是否有什么先例可循？”文刘氏的话在别人听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蒋氏只觉得刺耳的慌。

果然，老何氏斜睥了她一眼便道：“这有什么，你若是忙不过来，有什么拿不住的，就支使个人，去与你大嫂说说，问问她不就没事了，以往的时候，你打理家事一向最是得力，错不了。”

得，蒋氏这还成了给文刘氏打下手的了。

文清垂着眼，却也能感受到蒋氏身上的紧绷。

文清生怕她现场发作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便用力的拉紧了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以示安慰。

“蒋氏……”老何氏咳嗽一声，看着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