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着定远侯府里的长辈老何氏不在府里，文清再不用只为了给老何氏请安而起得那么早。

再者，蒋氏也向来心疼她，早早的派了紫儿过来说，不用那么早过去。

所以，文清原本想着要多歇息一会儿再起来。只是，在现代便养成的习惯，让她一到了卯时就再睡不着了，在淡蓝色的丝被辗转反侧许久，越翻越了无睡意，只好起来。

“姑娘，夫人派了青儿姐姐过来请你过去用早饭。”待到文清梳洗装扮好，便有春兰进来回话。

文清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是听着春兰刚刚话中所说的那个丫头的名字，不由得心神一动：“是青儿来请的？”

春兰不明所以，仍旧点点头。

“那走吧。”文清改变了主意。

蒋氏好不容易趁着老何氏不在，没办法折腾文清，连忙命了小厨房给文清加餐。

只是两个人都得守孝，不能用肉食，再加餐也只是把那些素菜，换着花样做了一回，又有熬得软糯的米粥。

文清走过到院子的时候，便看到院子里围着好几个人，有一些看熟了脸的婆子，还有好几日不曾得见的老顾头。

直到进了蒋氏的房间，只见盘花紫檀木的小几上，已经摆着几样粥米，并几样小菜了，她才加快了脚步，上前坐下。

“还愣着干什么，伺候姑娘净手。”蒋氏声音陡然提高，文清疑惑，抬眼看着蒋氏。

“清儿别怕。”

文清低头，再一看伺候她的小丫头，竟是那个叫青儿的丫头。

她微微一笑，心里好似已经有数了。

“娘，先用饭。”

不管有什么事情，总得先吃饱了再说。

蒋氏有些心惊，没想到文清这么敏感，倒似是她也知道了。

文清能忍，蒋氏本来是不能忍的，毕竟，面前的这个青儿，好歹也是她信任了很久的丫环。

没想到，自已信任的人，却是伤害自已最深的，断了她的子嗣，害她到了如斯地步，真真是好本事。

文清见蒋氏压抑不住，伸手握住她的双手，以目光示意她，安慰她。

“娘，你吃这个，碎三丝，味道还不错。”

蒋氏任由青儿递了碗替她接了，只低着头恨恨的瞪了一眼青儿，见她似是一个没事儿一般，再看看文清，见她不过才将将吃了一口，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根，硬是忍了下去。

一顿早饭吃下来，母女两个吃得滋味杂陈，气氛只让人觉得异常的压抑，沉闷。

紫儿上前来伺候着两人递了漱口茶，又帮着撤过案几，青儿还打算帮着一起，却被蒋氏出言叫住了。

“跪下。”

蒋氏声若洪钟，十分响亮，将金丝楠木玄关架子上的净水瓶震得一摇三晃的。

文清笼紧了袖子，面容淡淡的看着面前上演的这一幕。

她的随身婢女，春兰，秋菊，冬梅，云裳都在，而蒋氏的婢女，紫儿，青儿，蓝儿，绿儿，也都围在她的身边伺候着。

蒋氏就这样一声吼下来，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竟是谁也不知晓，蒋氏到底是说的是谁，大家都不敢随随便便对号入座，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了，便是没有错，也得脱层皮。

这样的道理，所有的婢女们都知道，青儿更是明白。

她可以稳得住，躲在角落里，但是她的心中却在一直不停地动荡着。

“娘，你这是可吓了我好大一跳了。”文清故意凑到蒋氏面前，做了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你这小丫头，就竟会跟我胡扯。我这说的又不是你，你吓什么。”蒋氏抚摸着文清的秀发，颇为爱怜。

母女俩个这般一打岔下来，其他人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谁心里有鬼还不快快跪下。”柳嬷嬷突然进来，她年老略有些怕冷，一身墨色的秋衫裹在身上，生生将她的腰身衬得肥了好几圈。

几乎蒋氏身边伺候着的所有的婢女都跪了下去。

文清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你看看她们，嬷嬷可是在跟她们开玩笑了。”

蒋氏却知道，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本想放她一马，毕竟也伺候了我这般久的时日，只可惜，看那人，似乎根本不在意了。既然如此，便不用再留全尸了。”

蒋氏声音冰冷，面容之上，十分严肃。

她所说的放她一马，并不是当真放过那背叛之人，只不过，可以让她死得体面一些，可是如此到了这个地步，只怕连这都做不到了。

文清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只见其他的婢女被吓得哆嗦，而那正主儿倒是十分冷静淡定，不由得看不下去了，收敛了笑，抬手示意云裳，只听得一声：“啪……”

云裳手上一弹，一颗核桃实打实的打在了青儿的膝盖上，青儿吃痛，膝上一软，整个人便趴在了地上，裙子被掀起，露出了白色的中裤。

整个人形容狼狈。

“夫人饶命……奴婢冤枉。”到了这个时候，青儿也早就知道这事铁定是已经瞒不住了，只不过，还想要再作死一回罢了。

“哼，我会冤枉你？嬷嬷给她看看证据。”物证已在，再没什么好说的。

蒋氏眼中闪身着带着刺的毒光，似乎只要那光芒照到哪里，哪里就好像中毒了一般。

青儿小巧圆润的脸上一阵阵发红，发烫。

“回禀夫人，这个是从她的房间里搜出来的香囊，里面装着给男子所用的萱草，还有这个是赤金镶宝石的步摇。”

怪道文清一进来，遍寻柳嬷嬷不在，原来竟是早早的奉了蒋氏的命令去搜青儿住的地方去了。

不曾想到，这一向的运气倒还真的不错，一搜一个准，竟让柳嬷嬷搜到了这些东西，一看那香囊，便是给男子用的，还有那根步摇，都是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一个丫环房里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话说？”蒋氏面容冷峻，双眼之中，带着威严，她恨，好恨。

且不说那香囊，若是说有女子喜欢萱草倒也罢了，算是勉强能圆回来。

但是，似青儿她们这种奴婢而言，出现了一个赤金镶宝石的步摇，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若不是偷的，便是违制自已打造的，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既不是偷的，也不是自已打造的，而是别人送给她的。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文清上前去，也跟着抛了一个冷眼给青儿。

上次这青儿丫头去通风报信的时候，云裳就差点子要逮住了她的，但是，她作恶作惯了，又实在太过于滑头了，滑不溜秋的，竟然生生在云裳的手底下逃跑了。

青儿将头低得极低，双眼看着墨色地毯上面的条纹，她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

在她受到某些人的诱惑决定背叛蒋氏的那一天起，她就注定了再也回不去了，她是一个骗子，也是一些不个不忠不实不义之人。

为了她一己私利，她背叛，偷探消息，还放了致使人不育的药丸，便是她使得蒋氏这么多年以来，跟定远侯爷只生下了文清一个孩子，她是始作俑者。

她……还经常性的将这边松竹院里的消息偷偷送出去。

“为什么？”蒋氏低头，就着外面无比耀眼的阳光看着面前这个令她讨厌到了极致的女子。

她那张含情的粉面，曾经也是她所喜欢的、信任的。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只为了……”

“青儿……你少说两句，左右你再怎么样说，夫人都不可能会再原谅你。”柳嬷嬷见青儿真的要说，立刻打断她。

文清一听，这里面，貌似有些事情，蒋氏和柳嬷嬷并不希望她听到，在心里想过一回，试着看是否能够自已想清楚，文清的目光转到锦帕下面摆着的那支赤金步摇上面，眼前一亮：

“娘，不必隐瞒什么的，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文清突然坐正了身，眼中带着戏谑。

“这人犯错误，不是为财势，便是为人。”

青儿跟着蒋氏有吃有穿，有头有面的，自然不是为了财和势，而且，那些东西，也不是她一个下贱的婢女能够要得到的。

那么必定是因为一个人，很明显那个人是个男子。

像青儿这般双十年华的年纪，虽已经过了少女怀春之际，却也正是新鲜的时候，就算是被隔在二门之内，长久累月不见其他的男人，却也丝毫阻挡不住她想要飞出去的决心，更加阻挡不了，二门之内那些有心的男子对她们的勾引，尤其是某些长得稍微好看点，嘴巴又甜的男子，那将会是致命的。

“为了谁，是大哥哥，还是二哥哥？”

文清突然站起身，凑近了青儿的耳边。

青儿十分敏感，被文清这般一套话，身子立马颤抖起来，哭着趴到了地上。

“啊……让我猜猜，会是谁了，恐怕是二哥哥吧。”

文清的二哥哥乃是文刘氏的二儿子，叫文至维，长得倒的确是一表人才，风流翩翩少儿郎，此时正是刚刚及冠的年纪，只是定了一门婚事，还未曾娶亲，院子里的通房丫头已经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