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肖銮谰的父亲就将肖銮谰从睡梦中叫醒，难得周末可以多睡一会儿，可就这点也成了奢望。她有些下床气地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窗户边等待着她从房间里出来的父亲，看样子，她是不起床都不行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叹一口气。

肖銮谰穿好衣服鞋子后离开了家，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肖母恰巧看到这对父女，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望着父女二人的背影，她已经心中有数。

肖爸和肖銮谰走在乡村道上，她一副厌世的模样和他并排走着，眼睛一直向四周张望着，唯独不愿意将目光落在她的父亲身上。肖爸倒也爽快，直入主题。

肖爸：大年初五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元宵节之前我已经找你大姐二姐都聊过了。

肖銮谰：看来我是逃也逃不掉的最后一个。

肖銮谰在心里冷冷的应了一声。

肖爸：你妈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好强、不讲道理，永远认为自己的贡献最大。这些年来，你们上学的学费、家里的开支用度，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光靠她种点菜、卖点大米甘蔗和养几只鸡就行？

这话说的肖銮谰听着甚是刺耳，这些年来，所有的农活都是她的母亲带着她几个女儿们去干的，即使在农忙时期，父亲回来也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干活，从来没有搭把手过，更没有因为她们回家晚而为家里做过一顿饭。

她更记得有一次因为自己体力不支，扛在肩膀上的那袋超重的谷子压得她直不起腰来，最后连人带谷子跌倒在地上，那时候，她绝望地看着正站在家门口望着她的父亲，可是她的父亲没有前来帮助她，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但他一直无动于衷，从那时候开始，她便知道，这个家，男人是金贵的、高高在上的，女人是低贱的、活该受苦受累的，从此以后，所有的苦活累活脏活都别再指望这个家的男人能为你伸出援手。

对于肖爸刚才说的这些话，她心凉透顶，以致于无力争辩，没有反驳，她更不想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肖爸：是，她是能干，但也仅限于干农活、粗重活，至于我生意上的事情，她是压根儿一点忙也帮不上，可她还一直认为这个家是她在扛着。

肖銮谰轻轻的摇了摇脑袋，苦笑了一声，但她的父亲没有丝毫察觉到她愤懑和厌倦的情绪。

肖銮谰：果不其然，他还是竭力在女儿们面前为自己争论功劳的大小。似乎害怕有朝一日三个女儿们会忘恩负义，成为白眼狼。

肖銮谰在心里说了一声，她继续保持着沉默。

父亲说的这些争功的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从来不在乎这两口子谁的功劳更大，因为那在她的认知里都是滑稽可笑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两口子会如此在乎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在这两口子的心里始终有着一杆称，在衡量着贡献值的价值，如今父亲的这番话也不过是在权衡未来的回报值罢了。

是啊，一个生意人，哪里会和你讲情义呢？所有他付出的一切都必须看到回报率，否则，那就是一笔亏损的、失败的投资。

肖爸：你现在也已经初三了，如果真的考不上高中，那你接下来也就只能去打工了，要我花钱买个学位给你读那还真是不太可能，这也是你妈说的。我呢，现在也可以把话撂在这里，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只要能考学，自己愿意继续学，我就会供下去，若想放弃，我也不阻拦……

这些话，肖銮谰已经听得恍恍惚惚，她的眼睛看向远处，看向那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儿上，看向那连接着天际的山峰边。肖爸后来还持续讲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回到家里吃过早餐后，肖銮谰回到二楼自己的那间小房间里坐着发呆，她宁愿就这样在房间里待上一个上午，也不想再到楼下去看到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当然，白天她一般不会在家里见到要出门做生意的父亲，可是她怕她的母亲，怕她的母亲又会在她面前就早晨的事情为替自己争功而唠叨个没完没了，这已经有先例，而且上演得越来越频繁，每次两口子吵架后，肖銮谰就感到很恐慌。

还处于青春期的肖銮谰从未感受过何为父爱、母爱，她的内心敏感且自卑，在学校，她极少发言，一心钻在学习上，更多时候，她是在逃避。

如果有一天，她可以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所幻想的“消失”不是自杀，而是她的身体里长出一双翅膀，她可以飞翔到任何一个地方，在天空中翱翔，无忧无虑，没有因女儿身而被嫌弃，更没有被区别对待。幻想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它可以让肖銮谰忘却短暂的烦恼和悲哀。

下课铃响后，肖銮谰背上书包，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学校。

另一个城市另一所学校里，贾鸣人也迅速地拿上自己的书包，他像要奔赴战场般和一群其他班级的学生相约到了学校外面的一个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