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力地眨着眼睛，将眼眶的濡湿逼回去，声音闷闷的，“没事，你走吧，我有事，没时间陪你聊天吃饭。”
穆良仁迟疑着再次将手伸过来，我的眼睛冒着寒光，像钉子般钉住他的手指，穆良仁的手在距离我的脸颊一公分处僵住，眉间的褶皱裹着微痛，“锦夕，到底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好？”我嘴角浅勾，声音不大却冷戾的吓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好了？”
穆良仁嘴角抽搐，“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我吸了一口气，心底的某处像是升起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将他阻隔在心的外面，“我真的不想和你说话，你让我安静一会可以吗？”
穆良仁紧咬着唇瓣，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我漠然的略过他凝重的脸，走到椅子上坐下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着电脑屏幕，他看着我，时间一秒一秒地，像一枚钢钉一下下地扎在我的身上。
那道灼热的视线像太阳炙烤着大地，射出的是光亮，投射在我身上被空气隔成了一道阴影，阴影的那端，是凉的。
手边的手机铃声不期然响起，我滑开屏幕，“妈。”
“还没下班吗，晚上有没有应酬？”
“我让秘书订了位子，我现在回家接你吧。”
……
挂断电话，我站起身，关掉电脑，将手机塞进包里，“我要下班了。”
穆良仁站在我办公桌对面，双手撑着桌面，“妈回来了？”
我拎着包就往外走，合着高跟鞋的清脆声，我漠然道，“是我妈回来了。”
穆良仁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切道，“我们现在是夫妻。”
我回转头，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如果你愿意，我和我妈非常想要感谢穆总将方正集团拱手相让，不如一起用餐吧。”
穆良仁眼里的痛苦像一潭黑水混浊地流溢出来，“锦夕，我们是夫妻，我愿意和你共享我的财富。”
我嘴角苦涩的弧度扬起，笑容里多了一丝明媚，只是眸底的冷意直达心底，“谢谢，穆总，请吧。”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穆良仁毫不客气地揽上我的腰身，和我并肩走出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里，通明的走廊灯照着光可鉴人的地砖，将我们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幽暗绵长，我推了他的手一把，他的胳膊滑落下去。
餐厅包间内，妈妈已经点好菜在等我了，见到穆良仁，她眸光微微诧异，尔后漾开笑颜，“坐吧。”
穆良仁哈腰，唇角勾勒着好看的弧度，“妈，锦夕说您回国了，我应该去机场接机的。”
我拉开妈妈身旁的椅子坐下，妈妈招呼穆良仁，“你也坐，别站着。”
穆良仁在我身畔倾身而坐，薄唇展开，“妈，我和锦夕领了结婚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妈妈脸色一僵，陡然朝我射过来一道凌厉的目光，我微微低头，拿过果汁往杯子里倒着，穆良仁接过我手里的果汁，又拿过我的杯子，若无其事地倒着果汁，倒满后，他将果汁放在我面前，“少喝点，等会多喝点汤。”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妈妈消化了这个事实，平和地说：“锦夕，要不要再加几道菜，我事先不知道穆总会来。”
“穆总”二字已经将穆良仁排斥在了家人以外的位置，我按下红色呼叫器，很快服务员推门进来，我从服务员纤长的手里接过点菜ＩＰＡＤ，又递给了穆良仁，浅笑吟吟，“穆总，请点菜。”
穆良仁从我的手里接过ＩＰＡＤ，“妈，我记得您喜欢吃铁板甲鱼和醉虾。”
妈妈微微一笑，客气道，“点过了，谢谢你还记得。”
穆良仁又点了两道我爱吃的菜，一口一个妈地和妈妈套着近乎，妈妈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这才是妈妈的本来面目，人前永远细腻智慧，一颦一笑间体现着独有的亲和力。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又气氛尚好，宛若久未相见的老朋友谈今论古，饭后，妈妈在穆良仁的执意坚持下，让穆良仁送她回家，走进家门，妈妈端茶倒水招呼客人。
聊了国内国外的天气，穆良仁步入正题，“妈，我想和锦夕一起生活。”
妈妈嘴角漾着和善的笑意，“我向来不管锦夕的个人事情，只要锦夕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穆良仁双手交叉，眸光幽暗，“她的心里有一根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将它拔出来，还请妈能够帮帮我。”
妈妈温静的眸子淬了笑意，“她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和她一起生活过，应该知道她是很有主见的人，不是你和她的事情我不插手，而是她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插手，在我们家，一向是我听她的话，我也相信我她的眼光和主意。”
穆良仁见说服不了妈妈，又不好太过强硬，只得苦笑着礼貌的作罢。
又坐了一会，穆良仁很有眼力见的起身告辞，“妈，您刚回来，让锦夕陪您睡吧，也好聊聊天。”
妈妈颔首致意，送走了穆良仁，妈妈脚步平稳的往卧室走去，换了一套米白色真丝睡衣出来，像一只纯洁高贵的鸿鹄，惊艳动人地甩着两个翅膀飞去了卫生间。
她越来越像小姑娘了，倒是我稳重地坐在沙发上，像个老气横秋的中年妇女。
第二日，我下午有个冗长的会议，结束后，尹秘书将手机递过来，“方董，夫人给您打过两次电话。”
我拿过手机给妈妈回过去，“妈，我刚开完会。”
“穆良仁找我了。”妈妈柔声道，“我想了想，我还是走吧，庄园养的奶牛有一头生病了，我心里有点放心不下。”
我有点无奈，“妈，你闺女还不如一头牛在你心里的分量大吗？”
“你好好的我从来不担心，你别成为我的拖累就好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可拖不动你，不跟你说了，我要订机票了。”
“妈，你……”
“不过欢迎你来Ｍ国，庄园被我打理的非常好，新鲜的奶酪绝对比你吃的更正宗，要不你买架飞机吧，我每天给你空运过来，还有羊奶……”
分分钟聊不下去的节奏。
我知道妈妈为什么走，她不想成为我的障碍。
晚上我参加了一个宴会，结束后回到妈妈家，拿着钥匙开门进去，穆良仁不知道在和妈妈说着什么，惹的妈妈一阵欢快的笑声，她捂着嘴在沙发上笑的几乎坐不住。
我盈盈道，“你们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笑笑。”
穆良仁朝我招手，我在妈妈面前配合着穆良仁演戏，我的手搭在他的手心上，穆良仁眉眼绽开，“我在跟妈说你的趣事。”
我睨了他一眼，“不就是揭我短吗，你们说吧，我去洗脸。”
穆良仁盯着我香槟色的晚礼服，伸手拽了拽细细的肩带，“又穿的这么性感。”
我不理会他，径自走去了卫生间，后来穆良仁便识趣的告辞了。
防盗门合上，妈妈走去卧室，我跟着过去，倚靠着门框，“你不用介意他的，他影响不了我什么。”
妈妈眉梢挑着抹戏谑，“我也年轻过，你们那点破事不用和我说，不过你可是摊上了一个有决心的主。”
我不屑道，“你直接说他是狗皮膏药多好。”
妈妈说着她的计划，明天回方家看看，和迟夫人逛街吃饭，后天去姥姥姥爷的墓地祭拜，大后天的机票就飞走了。
穆良仁每天晚上都在陪妈妈吃饭，妈妈和迟夫人吃晚饭，他厚着脸皮在中途赶去，然后买单，送妈妈离开，简直比恭送自己亲妈还周到。
妈妈走的时候穆良仁不知道，突然打不通妈妈的电话了才打到我这里来，“妈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啊？”我有点懵，“我怎么知道，你问你爸啊。”
“我说的是妈，你妈。”
“她走了，下午两点的飞机飞走的。”
穆良仁失落的叹息声隔着话筒传进我的耳朵，我淡淡地说：“没事就挂了，我有事。”
晚上我和合作方一起吃饭，接到穆良仁电话，我看了一眼直接挂断，饭局快结束时，包间门被推开，穆良仁一身纯黑色商务西装笔挺的身姿走来，脸上明媚的笑容裹着上位者的淡定从容，“锦夕。孙董。”
孙董微微诧异，转头看向我，“方董，这……”
我微笑，“我先生。”
是的，这是他目前的身份，法律赋予他的，我不说他也会说，穆良仁薄唇漾开，双手递了一张名片过去，“你好，我是穆良仁。”
孙董双手接过名片，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头，掩饰着眼里的那抹震惊，“你好，孙高天。”
两个人客气了一番，孙董很有眼力见的提议撤了，走出酒店，穆良仁揽着我的腰身走上他的车子，我系着安全带，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穆良仁一边倒车一边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装傻，“什么意思？”
穆良仁语气笃定，“你想留在国内还是出国定居？我相信你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