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你身为军人，就要讲守规矩！”

格雷严厉的话语死死钉住了道林，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对父亲的批评，道林选择默默忍受。

“且不提你回来如此之晚这事，光是带不知名的女孩回来就足以说明你的任性！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一旁听不过去的格雷夫人反驳他：“格雷，道林还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那又如何？”道林此时最惧看见的永远都是格雷生气的模样，“从入军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做事！”

“你自己好好反省，若再有下次，依军法处置！”

即使格雷离开了帐篷，道林也不敢乱动，他老老实实的模样看得格雷夫人直叹气：“道林，你父亲只是太担心你了才会这样。”

“…母亲，我只是觉得留菲洛一个人在那里很危险，我不是有意违背父亲的话。”道林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倔强。

“我明白，因为道林一直都很善良。”

格雷夫人慈祥地摸了摸道林的头，她的眼珠子一转，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本应待在道林身边的身影：“话说你带回来的女孩呢？”

“啊，她在……”

道林的眼神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椅子后面发现了极其醒目的双马辫，它的主人借着椅背遮住自己小小的身子，露出来的那对褐眸正看向他和格雷夫人这边，见道林望来，立马又缩了回去。

不知为何，看着小心翼翼的菲洛展现出来的可爱模样，道林堵在心底的不愉快竟一下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你在这，快过来。”兴许是格雷夫人的和蔼成功说服了菲洛，她踌躇不决没多久，便主动走到格雷夫人和道林的面前。

“你叫菲洛吧？真是个英气的名字。”

格雷夫人温柔地拉过菲洛藏于身后的小手，又将菲洛和道林的手紧紧搭在一起，她自己的手心也按在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拳头之上。

她接着又对道林笑眼弯弯地说道：“在将军联系到菲洛的家人之前，道林你就是菲洛最可靠的兄长了。”

“千万要保护好你的小洛，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

“嗯！”道林注视菲洛的目光变得坚定。

格雷夫人见状便欣慰地笑了，连菲洛都好似被流传在三人之间的暖意深深感染到，她也不再那么疏离格雷夫人，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得知这个现状的格雷夫人眉目皆是喜意。

“只有这样，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吗？

不禁闭眼回想过去的道林再次睁开了转动着微光的异瞳，坐在他对面的人依旧是格雷夫人，但她那副面容早已与道林记忆中的对不上了。

“道林，菲洛近日都不曾回过将军府，她难不成一直寄宿于此？”

“呵，您特地跑来尊夜府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吗？”道林的气势并不因他坐在轮椅上的姿态而有半分减弱，他的眉毛一挑，更是点燃了彼此之间的针锋相对。

“幸运的是，您没有白跑一趟。”

道林的笑容里掺杂了太多意味不明的东西，见他如此的格雷夫人不免心里一紧，只听道林轻唤了一句：“小洛，来见见格雷夫人吧。”

让格雷夫人挂念的菲洛这才终于暴露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她看起来还是与往常一样，格雷夫人却更为她担忧了。

那双无比空洞的眼睛……绝不是正常状态下的菲洛该有的样子！

“道林…她可是你的妹妹，你不要对她打什么坏心思！”

“划拉——！”

伴随着格雷夫人话音落下的是道林一手打翻茶具的破碎声，散落的瓷片割伤了他的手心，一连串的血珠不带停歇地直从伤口处流淌到袖口，顿时染红了一大片布料，显得如今的道林越发煞气逼人。

“事已至此，您还需要假惺惺地把亲情挂在嘴边么？”

道林的指甲几欲陷进掌心，一步步加深伤口的严重程度，他却好像感受不到伤口带来的痛楚，一心只觉得痛快。

“最开始对小洛打着坏心思的，就是你们这群所谓的家人啊。”

“你…！”

格雷夫人眼里气愤的焰火又因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之后而消沉下来，她情绪低落地看了道林一眼，突然意识到一个悲哀的事实。

这个家，早在十年前就支离破碎了……

“你不要伤害菲洛就好…”格雷夫人缓慢站起身子，长叹一声。

“她经不起。”

道林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僵，然后他操纵着轮椅背过身去，语气已然恢复了平淡：“我知道。”

格雷夫人不指望道林能从此时此刻的陌生人转变成以前总向自己吐露心声的那个孩子，但她愿意相信道林在菲洛这方面上始终抱有的初衷。

她像是不做丝毫留恋地转身，只是准备离去的脚步又顿了一顿。

“对了，格雷将军于不久后将会赶回京城，你…若是还惦念着那份养育之情，就去接接他吧。”

“感谢夫人的提醒，慢走不送。”

道林冷漠的话语逼走了格雷夫人最后一点的奢望，她只能头都不回地离开尊夜府的会客厅，心里一片悲凉。

直至格雷夫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畔，道林上扬的嘴角才得以往下一拉，异瞳也跟着死寂起来。

“小洛，你先回房休息……”

沦为瞳术傀儡的菲洛却不为所动。

道林以为是自己的瞳术功效又受了影响，他不禁疑惑地重视起菲洛的脸庞，那对褐眸依然失去了往日灵动的色彩。

“伤……”

只见菲洛动作僵硬地抬起道林受伤的那只手，俯下身子，往他手心的那道伤口缓缓吹了一口气。

“吹一下就不疼了……”

【“小洛别哭，伤口只要吹一下就不疼了哦！”】

“小洛…”

一到情动之处，道林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埋进菲洛微微敞开的怀抱里，他的眼睛一闭，掩盖那在异瞳里重新流转的光芒的同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即将夺眶而出。

“为什么…还有你不愿舍弃这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