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天色灰白，连大红配金色这样的组合看起来都无力。三个人先后从有着十六颗金色门钉的华贵大门中出来，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穿着职业装的男人挥着收送走了一对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夫妻，待客人走下几层台阶，红色的木门被穿着唐装的伙计轻轻合上。衣着一深一浅的夫妻并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偶有行人经过的街角，回头看了看。

“谢宴，”石娇娇仰头念着门头上草体的烫金打字，两手拿着包带轻轻晃动，包的背面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她的大衣下摆。石娇娇回过头看向唐建宇，饶有兴趣地说：“他家做内府菜，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创始人祖上姓谢吗？”唐建宇应声朝牌匾看去，抿抿嘴回：“可能吧，私房菜本就跟家族标志紧密相关。”石娇娇嘴角下拉，严肃地点点头，“达官贵人才谈得上家族食单，我爸这一餐该吃不踏实了。”

两人边说话边沿着小道往外走，清扫干净的地面偶尔有些榆树的枯枝，才起来有清脆的声音。食府规模可观，外墙颇长，红砖碧瓦的建筑风格正好暗合它中庭那块碑上所介绍的：祖上京畿高官隐世于江南，带来了媲美宫廷菜的佳肴云云。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半步的距离，唐建宇突然停下脚步，微微张开了左臂手肘，石娇娇见状含羞一笑，却也不扭捏，伸手就挽了上去。

一个转角之后马路对面出现了开阔的广场，周围是著名的外国风情街，淡色的异域风格建筑群，强烈地和厚重的中式建筑区分。石娇娇挽着唐建宇的臂弯等红灯，不禁叹道：“哇，竟然是这里，隔一条街仿佛隔了一个国家！”唐建宇莞尔一笑，“每次都来都这样说。”石娇娇一愣，“啊？我说过吗？我来过这里吗？”

唐建宇没有直接回答，用手朝斜对面指了指，“仔细认认。”这时红灯跳转，石娇娇伸脑袋忙着辨认，被唐建宇拖着往前走，在靠近的过程中，一块印着复杂徽章图样的铭牌映入石娇娇眼帘，她“啊”地一声恍然大悟，“这是我们定礼服的那条街！”唐建宇见她兴奋的样子也高兴起来，石娇娇本来不认路，扭头说：“换个路口完全认不出了！”

“既然来了，顺便去店里问问看吧！”唐建宇提议道，“问什么？”石娇娇一脸狐疑，又很快反应过来，“对哦，我都给忘了！联系几次没联系上！”提起礼服被人莫名付了款，这桩离奇事让唐建宇眉头也皱了起来，拉了石娇娇直奔门店。

店里还是那个和善的店长坐镇，唐建宇夫妻进门时没有其他客人，她正和两个年轻的店员围在吧台上，对着手机讨论着什么，抬头一见二人立刻绕过长台迎了上来，“唐先生唐太太来啦，好久不见，今天有什么需要吗？”唐建宇只点头示意了下，石娇娇上前摆摆手，说：“不是来订礼服的，就是有个问题来问一问。”

“好的，二位先坐下。”端庄的女人将二人引导下陷圆厅的沙发上，店员照旧及时送来了冒着热气的饮品。三人坐定之后，店长礼貌地问：“是婚纱保养有什么疑问吗？”石娇娇抿抿嘴和丈夫交换了个眼神，谨慎地开口道：“我想问一下，我们礼服的费用。呃，说来也不像话，我们都以为对方付了款，偶然间一对才发现谁也没出钱！”

说的时候石娇娇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犹疑地试探道：“实在不好意思，那时家里出了点情况，所以疏忽了，我们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付款？”唐建宇也刚刚想到这一点，眼里不由得带了羞愧看向端坐的店长，店长抿抿嘴刚准备开腔，紧张的石娇娇抢话道：“之前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不知怎么总没有人接，一直拖到现在，太抱歉了。”

女店长连连摆手，“不不不，该抱歉的是我们。前一阵设计师带团队去欧洲参展学习，闭店了将近一周，是我们没有做好通知工作。”“哦……怪不得。”石娇娇脸色稍显放松，但她更关心自己的问题，目光炯炯地等着答复。店长笑得更加真诚，显得周到又专业，说：“二位的礼服并没有尾款，从设计师账户入的帐，早在取货前就付清。”

这段话一说完，原本就一肚子雾水的夫妻俩表情更加疑惑了，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摸不着头脑，石娇娇不由得自言自语，“难不成是你们店里什么活动，老板赠送？”店长忍俊不禁，“似乎没有这样力度的活动，我们店几乎不搞活动的。”唐建宇插缝追问道：“那您知道怎么回事吗？”店长仔细思索了一下，回：“您这笔账是我们老板单独交代的，没有经过店里任何人，具体情况可能还是要问他。”

“那麻烦你现在就帮我们联系一下吧！”石娇娇说，“钱的数目实在不小，还是要搞清楚的。”那店长舔舔嘴唇，回：“帮您联系是应该的，只是一开始我就询问过，似乎是老板私人的关系，他并没有明说，现在去问也不见得就松口了。”唐建宇对她的工作表示理解，道：“那麻烦你提供下他的联系方式，还是我们自己出面比较好开口。”

离开婚纱店时，除了设计师那不在服务区的私人联系方式，一无所获，两人陷入了大脑高速运转，却丝毫没有头绪的猜想之中。往回走了一段距离，石娇娇突然念念有词，拉了唐建宇的手臂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章玥？”“谁？”唐建宇没有听过章玥的名字，当然想不到其中关联，用迷糊的眼神鼓励妻子继续说。

石娇娇歪了歪头，继续猜测，“章玥是王曦从前的女朋友，在交往过程中和这个设计师在一起，后来结婚了。她和王曦没说一句话就散了，王曦也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会不会他们分手后章玥对此心怀愧疚，把对王曦的歉意补偿到我头上了呢？”唐建宇对于人际关系向来迟钝，这般关系在脑袋里整理了好一会才厘清，道：“这么说来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