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面色有些难看：“洛兄说这话，可是伤了不少人的心呢，想当初三夫人还未出阁，我好几位皇兄皇弟都来找我诉苦取经，要如何赢得美人心，甚至还为了她大打出手呢！若不是我家皇妃管得紧，怕我见了这第一大美人就没了魂儿归家，我早就先来瞧瞧这惹得我兄弟们不顾手足之情的美人到底是何等美艳绝伦，三夫人出阁当日，我那几位兄弟可是喝了个酩酊大醉呢，若是今儿听到你这番说辞，恐怕各个都要与你一决高下，让这美人儿重新选一个夫君了！”

舒娜越看四皇子越顺眼了，终于又碰见了一个为她打抱不平的人，不觉感慨道，这世间，到底还是好人多啊！

“四皇子教训的是，”卓文君揶揄道，说完便领着红妹入席而坐，本是想让红妹坐他左手边，秋轩坐红妹左边，舒娜最左。

可他刚一入座，红妹也停在了他的左侧，还未坐下，舒娜抬手哎地一声叫住了她：“哎，姐姐，你这座次，不对吧？”

红妹傲慢地坐了下来，在四皇子面前态度倒是收敛了一些：“我等素来这样入座，莫非你想与我调换？”望向舒娜的目光变得凌厉，发出了警告，不要惹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那倒不是，”舒娜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声叫唤吸引了四皇子以及周边人的注意，义正言辞说道：“我可从未与你们一同出行过，早知道你造次了这么久，我早就帮你改正了。”

说着，舒娜走到秋轩与红妹的中间，拉起就坐了的秋轩，边说着边将她们俩的位置对换：“我猜不想跟你调换呢，只是宁姐姐是正室，理因与相公挨着坐，你不管怎么样也都是妾室，同为小妾的咱们，还是按照顺序来入座吧，老想着抢人家的位子，不好……”

舒娜意有所指的话语让红妹愤愤地捏紧了拳头，粉嫩的双拳指节凸起，但是碍于四皇子在场，她不便发作，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被推到属于她位子的秋轩，秋轩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又求助地看向卓文君。

卓文君目光阴鸷，两指紧紧捏住酒杯，只消再加一份力，便可将酒杯捏碎，低沉地嗓音骤然响起：“放肆，四皇子在，岂容你撒野？！”

“我着实不懂这其中的道理，”舒娜装作无辜，转而与四皇子说道：“敢问四皇子，正室与妾室，谁为大？座序又该如何安排？”

四皇子思忖一番，与在座的其他客人探讨道：“不知各位有何见解？”

他未表态，却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坐在卓文君后面的中年男子站起来，俯身道：“草民以为，古今往来，正室为妻，自然比妾室要尊贵，不论得宠与否，于正式场合，必须按序入座。”

“洛少爷偏宠二夫人人尽皆知，大夫人贤惠，早些年就无怨将属于她的位子让给了二夫人，得此体贴之妻，实则大幸！”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紧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话语间将秋轩夸了一通。

卓文君见情况不妙，朝着红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坐下，随后探究地看向四皇子，暗忖道，四皇子鲜少管这些，怎得今日有这雅兴了？

“二位这么说，倒是数落民妇不懂礼数了么？”红妹越听越生气，收到了卓文君的暗示，傲气地甩脸斜瞪着秋轩和舒娜，哼得一声坐下来，眼下那些人说这些还是好听的，她若还不识相点，恐怕连她出生低微却一夜间野鸡变凤凰的陈年旧事都要被挖出来了。

气氛因她有些冷意，舒娜走回自己的座位，得意地盯着红妹的后背挑眉，第一步成功，红妹，今天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惊喜！

“说起这妻妾之礼，我倒从未切身体会过，饶是几个皇兄，后院里见天吵得鸡飞狗跳，着实头疼，”四皇子打着圆场，直接翻过了这一页。

正此时，秋轩领着两三个客人进来，招呼他们在后面坐下，便走到四皇子左侧坐下，举起双手啪啪拍了两下——

缓缓，敲鼓弦乐应声而起，优雅的曲调飘荡在整个大厅，随后，六个蓝衣舞娘拥簇着一个着大红舞衣的女子小碎步跑到大厅中央，造好势，只听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舞娘们随音乐摆姿弄舞，翩翩如蝶。

舒娜将身子探向红妹，指着红衣舞娘笑嘻嘻说道：“姐姐你看，那个红衣舞女长得可真好看。”

红妹用余光蔑视了她一番，捻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姐姐，”舒娜“好意”地为红妹添满了酒，继续笑说道：“姐姐何必与我计较，刚刚的事，妹妹我给你赔礼了还不成么。”

红妹依旧是蔑视的目光，将刚刚窝在心中的闲气一并寄托在酒里，又是一仰头，干杯！

卓文君哪里有心思看节目，自从进了这大厅，他就感觉到舒娜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从她主动挑衅玉儿到现在为玉儿赔笑斟酒，前后转变太大，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肚子里一定憋了什么坏主意。

注意到卓文君的目光停留在左边那一个不停斟酒一个不停喝酒的二人身上，秋轩端起手前的酒壶，欠身为卓文君斟酒，小声说道：“相公不必担心，舒娜做事素来不讲规律，这会子怕是闷了，找妹妹寻乐呢！今儿四皇子在这，相公还是先以大局为重，不如趁此机会先于四皇子敲定今年进贡之事，其他事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你且好生看着她们，玉儿不胜酒力，你多提醒她些，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惹出什么岔子，影响了我争取进贡资格之事，”卓文君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们一眼，舒娜一昧点头哈腰赔着笑脸，红妹一如既往板着一张黑脸，不过不同刚刚，她已停止进酒。

心想着，只要玉儿坚定了不理她，他今儿拿下进贡资格就不是问题了！

一曲终了，卓文君趁机与四皇子说道：“四皇子，眼看不过十天便是甄选为宫里进贡丝绸的布坊了，不知今年甄选可有何变动？”

正与秋轩把酒言欢的四皇子将酒杯对向卓文君，风度联翩道：“洛兄还真是心急呢，我还没喝出了意思来，你便关心起进贡的事了。”

“四皇子说笑了，到了这个节骨眼，恐怕洛兄并不是第一个问起进贡之事的掌柜了吧，”秋轩笑着为卓文君解围，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舒娜那里，秋轩侧过头与红妹小声说话，红妹竟回瞪她一眼，末了又开始端酒杯喝酒了。

舒娜倍儿勤快地为红妹倒酒，喝吧喝吧，喝得不省人事才好呢！

秋轩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拿起方巾轻点唇角，露出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红妹啊红妹，你素来喜欢与我对着干，我让你少喝点，你便要多喝点，这可怨不得我了……

“今年进贡之事倒是有些棘手，”四皇子放下了酒杯，刚好这厅里有几家想拿下进贡资格的掌柜，索性开诚布公说道：“去年的事我想大家还未忘却吧，那件事传到了父皇耳里，父皇当时下令鉴于那件事的影响，今年的甄选，要给林家布坊一个特殊对待，这个特殊对待我不说，大家也都能猜到吧？”

“林家布坊？”几个掌柜说着纷纷将目光投向热衷于为红妹斟酒的舒娜，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齐射在自己身上，舒娜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抱着酒壶的双手停在了半空中，唯有一双机灵的狐媚眼打量四处。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她了？难道她对红妹太过热情了？显然没有听到四皇子说的林家布坊，她还以为是自己太勤快猜吸引来那么多目光呢。

“皇上亲自下令？那我们岂不是没戏唱了？”窸窣的议论声随即散播开来，从四面八方传进了舒娜的耳朵里：“就是，别说我们了，有这么个前提，我看呀，洛家布坊想获取进贡资格？难了！”

舒娜的眼珠子移向后面说话人的方向，想多听一些内幕，没想到这个人说到关键时刻就打住了，真是吊人胃口！

“你可真是个害人不浅的狐狸精啊！”红妹端起酒杯凑在嘴边，意有所指地盯着舒娜，眼睛里散漫出无尽的嘲讽。

舒娜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说道：“又关你事了？！”

“难道四皇子也信了林培松的一面之词？”要说这整个大厅里独独没有看向舒娜的，恐怕就只有卓文君了、

四皇子收回了目光，食指指腹来回摩挲在唇边，意味深长说道：“我信不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父皇信了，你该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

卓文君愤愤地攥紧了拳头，视线偏向了左侧，黑色的瞳孔散发着瘆人的戾气！

“不过，”四皇子话锋一转，暗示道：“你洛林两家既然结了亲家，很多事不也容易操作么？”

“四皇子，你且是答应了我今儿只喝酒聊天小聚，不谈公事呀，”秋轩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发人深省的对话，起身，高举酒杯，道：“来，今儿大家聚在一起全然是四皇子的面子，那么不如现在卖顾某一个面子，饮了这杯酒，除了你们的生意，谈天谈地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