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娜顺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一坐轿子停在不远处，透过微掀开的帘子隐约看到一个姣好的侧脸。

舒娜心下疑惑，抱着箜篌走向轿子，在轿前停住，“可是姑娘唤我？”

“我叫望月，听到姑娘的琴声格外的喜欢，所以心下好奇才贸然请了姑娘过来，冒犯之处还请姑娘担待。“轿子里一个清脆的女音飘出来，听在人耳里如出谷黄莺格外悦耳动听。

“望月姑娘多虑了，只是街边卖弄的技艺罢了了，能入得姑娘耳实属荣幸。””箜篌弹得真不错，看姑娘气质与言谈举止不像是街边卖艺之人，可是有什么苦楚？”

“谢望月姑娘怜惜，实不相瞒抛头露面四处卖艺并非我本意，只是父母早逝又家道中落，无以为生只好出此下策。”舒娜神色黯然地说道。

舒娜隐约能猜出几分，这轿中的女子恐怕是看中了她的琴艺，看她的轿撵浮华张扬不像是闺阁小姐所乘坐的，那么她是什么身份呢？

“倒真是可怜！”望月感慨地叹息一声。“不知姑娘如今可有安生之处？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原是花都城人，只是如今家门败落，若在花都城内狼狈为生恐丢了父母脸面，便碾转至这座县城沿街卖艺乞讨为生。”曾经连撒个慌都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的舒娜如今编起瞎话来倒是头头是道。

“你这般才华流落街头倒是可惜了，我乃倚春四大红牌之一的望月姑娘，身边正好缺个琴师，每月二十两银子管吃管住，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跟着我谋份差事？”望月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亲戚们都嫌她是个累赘，迫于无奈她才投身青楼卖艺不卖身。此时听到舒娜的身世不由得联想起当初的自己，竟油然而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望月如此这般说正中舒娜下怀，既管温饱又有银子拿，比每天在这街头风吹日晒看人脸色来的强多了。而且倚春阁是什么地方？她早听大黑他们说过了，那可是纸醉金迷寻欢作乐之地，她一直就想去瞅瞅了，只是如今她样貌丑陋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而且花柳场所向来信息量大，也许她还能趁机打探师傅的消息，一举两得不可谓妙哉。不过舒娜又有些担心，她这般丑陋真的能顺利谋得这份差事吗？

“可是我的容貌已毁，跟着姑娘恐污了别人的眼，怕是会断了姑娘的前程。”舒娜抬手抚上额前的疤痕，微垂下头自卑地说道。

“这你倒是不必担忧，你只是我的琴师，平时又以轻纱蒙面，对我不会有多大的影响。”这女子若不是容貌有缺陷，她反倒不会去找她了。她爬到如今这位置谁也不会知道她用尽了多少手段，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自己的容颜在倚春阁中仅是中上之姿，却凭着一副天籁嗓音而跻身四大红牌之一。而眼前这女子不但琴艺高超，仅从她面纱外露出的眉眼就能看出女子容貌绝非一般人可比，若把她领进倚春阁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惜啊，这张容颜竟是残缺的。

“那真是太谢谢姑娘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姑娘效劳的。”舒娜一脸欣喜感激地连声道谢。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回姑娘，我姓白，现在大家都喊我大白”舒娜立即进入角色。

“大白？”望月重复着念了一遍，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倒真是个俗气的名儿。不过这话她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转，没有说出来。“明日你就来倚春阁找我吧。”

舒娜连连点头称是，微拱着身子一脸感激地目送望月的轿子离开。

待轿子一离开视线，大黑便带着兄弟们围了上来。

“大白你真要跟那女人走？”大黑有些不悦，大白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居然就被那女人三言两语地给骗走了。

“青楼里的女人都是吃人的老虎，大白你千万不要去啊”小乞丐们也担忧地说道。

“是啊大白，那地方了可恐怖咯，你进去了以后可就难出来了”

“就是就是，大白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去了那里以后了可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说舒娜，闹得舒娜耳朵嗡嗡作响却也心下感动，知道他们是真心地为自己好。

大黑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大白你真不应该去那烟柳之地，我们在这街上不是混得好好的吗？”

舒娜笑了笑，“倚春阁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恐怖，我只是去望月姑娘那里做琴师而已，能有什么事？而且啊去那里吃穿不愁还能有银子拿，放心好啦，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以后你们就跟着本姑娘混啦，保你们天天有肉包子吃。”

“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那里真不适合你这样的女人，你肯定会被他们欺负的。”大黑不甘地继续挽留。

舒娜拍了拍他的肩膀，环视一周，“瞧你们这点出息的，本姑娘我才高八斗谋得了个好差事你们不为我高兴吗，怎么一个个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了似得。好啦好啦，今儿个咱们早点回去，我还要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明天好出去呢。”

大黑几人就劝说无用，都一脸神色落寞，默默跟在舒娜身后往破庙方向走去。

“姑娘请等等……”舒娜疑惑地停住脚步回头望望，是在喊她吗？

蓦地一个捕快装扮的年轻人跑到她面前来，把一把野菊花塞在她怀里，脸色羞红结巴地说道：“姑……姑娘这花送给你。”

“噢噢噢……”站在不远处的几名捕快勾肩搭背地起立马起哄起来，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拍起了手掌。那名年轻人更是羞涩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只是搓着双手一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舒娜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人，把目光挪回眼前这名害羞的捕快身上，一脸莫名其妙地拿起被强塞在自己怀里的花束，试探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那名年轻捕快点点头，“我叫林航之，家住城南秋子街，双亲健在无兄无妹，姑娘请不要忘了我叫林航之。”

说完不敢看舒娜脸色便立即跑向那几名捕快身旁，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又回头望向舒娜这边，正好与舒娜不解地目光对上，又闹了个大红脸，面红耳臊地拉着自己兄弟赶紧跑开了，老远还能听到那几名捕快的戏闹声。

舒娜抓了抓头发，又摸了下额前的疤痕自言自语道：“那人这是看上我了吗？”

“切，那傻蛋肯定是眼睛有问题，你这么丑居然都能被看上。”大黑不失时机地打击道。难怪这两天他们偷东西那几名捕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们，敢情是看上大白了。

“你找打啊，本姑娘是内在美，内在美懂吗你个小破孩。”舒娜回过神来听到大黑的讽刺，一手插腰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切……”大家顿时哄得一声大笑开来，舒娜不服气地与他们追打成一团，临至很远还能听到他们的嬉闹声。

倚春阁的老鸨自从舒娜来了之后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几次提出让舒娜也出台，可是一看到她面纱下被毁的容颜，立马打消了再捧一个红牌的想法。她可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来扮鬼吓人的，这丫头脸上的疤痕也太恐怖了，好像硬生生被人用刀从额前劈过似的，真是太吓人了。

舒娜本意就是来混吃混喝和打探消息的，自然不想太过张扬，平日里更是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望月本来还对她心存忌惮，见她如此识时务且真没有追名逐利的意思，便也放下心防真心待她好了。

这日太守府老爷子七十大寿，请了倚春阁的姑娘们去暖场，还特意点名一定要让望月姑娘去唱几首曲子。

望月自是高兴极了，一大早的就张罗着舒娜去帮她买些聚芳斋的胭脂水粉。舒娜也知道这次寿宴对望月而言是极重要的，反正自己闲着也无事，正好趁此机会去看看大黑他们。

倚春阁的规矩极严，平日里没有事是不许随便出去的，只有阁里的几名红牌才有特权。望月她除非真有事一般很难说得动她出去，对她来说，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外出上，还不如呆在房里多写几首歌，多练几首曲子。

舒娜对于自己的这次跑腿差事是很兴奋的，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出倚春阁了。

“白姑娘，请等等。”刚出倚春阁后门没走几步就被人喊住，舒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喊了几声，舒娜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

“你是在叫我吗？”舒娜一手指向自己迟疑地问道，一双桃花眼大喇喇地打量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年轻男子，那男子长得有些英俊，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她不敢肯定自己认识这人。

“白姑娘你忘记我了？我是城南秋子街的林航之。”那年轻人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没关系，就算她忘记了自己，那自己再与她认识一次好了。

“林航之？”舒娜脑袋飞快运转，终于想起那有一面之缘的送花捕快。“你就是那送我花的捕快？你换了身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