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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清官的污点

弈谋天下 萧言 3829 2019-04-15 01:48

  

杜世成客气的拱手,笑道:“殿下有事不妨直言!”

高仲熙注视着杜世成,微笑着拎起茶壶替他续水,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岳父可记得天初三年发生了何事?”

当高仲熙说到‘天初三年’的时候,杜世成的脸色骤变,肢体也变得僵硬,他为了掩饰紧张的情绪,干咳着端起茶盏,一口气就将茶水饮尽了,旧时的记忆如波涛一般击打着他的心,耳边响起了凌乱的说话声,他的手紧攥着衣衫,仿佛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岳父,岳父,您怎么了?”高仲熙已然觉察到了杜世成的异样,叫唤了半天都没有反应,他的心里就更加确信了小册子里所记载的那桩事是真实的。

杜世成瞟了眼高仲熙,尴尬的反问道:“殿下,您……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岳父大人,实不相瞒,在修缮王府时,本王发现宅子里有一道暗阁。”高仲熙见杜世成偷偷的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继续往下说道:“那暗阁里封存了好几口大木箱子,本王出于好奇,打开了一看,着实吓了一跳,里面摆放的小册子中记载了我大周数百名官员曾经做过的‘错事’,其中就有天初三年所发生的事。”

杜世成挺立起身子,脱口而出:“殿下,那些册子现在何处?”他的脑海闪过的念想不是辩解,而是‘销毁’二字,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今时今日的荣华。

高仲熙抿了口茶,淡定的回答道:“本王已经将那些小册子交给父皇决断,若是本王没猜错,现在应该封存在内廷库房里。”

“这?”杜世成变得有些浮躁,猛然站起身,来回的踱步,抱怨道:“殿下糊涂,那些可是朝中数百名官员的把柄,如果殿下将它们攥在手里,大可胁令群臣,到那时朝中谁敢不服,您怎么可以将册子转呈给陛下,白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岳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方才听到‘天初三年’的时候,心里那份煎熬是什么感觉,您应该清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高仲熙愤然而起,有意压低声音说道:“即使本王胁令群臣又能如何?他们的忠心,本王能相信吗?更何况大周的江山仍握在陛下的手里,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将此事上奏天听,本王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一动不如一静。”他见杜世成不吱声,拍了下他的肩膀,叹息的说道:“岳父,您现在可以告诉本王,天初三年,您在任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件老臣最想忘记的事,可它偏偏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残忍的将当年所发生的事刻在了老臣的脑海里,心坎上……”杜世成盘膝而坐,脑海里闪过了天初三年的画面,耳边响起了鸣冤鼓的声音,‘咚咚咚……’

‘啪’一声惊堂木,杜世成高坐在衙堂之上,高声质问道:“何人击鼓鸣冤?来人,将击鼓者带上堂来问话。”

一个身穿孝服的女人跪在了大堂的中央,她带着哭腔说道:“民女乔氏叩见大人。”

杜世成拍响惊堂木,厉声问道:“乔氏,你击鼓所为何事?”

“回禀老爷,家姐和夫君凭着手艺在城中开了家裁缝铺,本来生活无忧,谁料日前我姐妹出门置办过节的物件,路遇秦家少爷,因秦少庸贪婪家姐美色,强将家姐抓回府,姐夫上门讨要姐姐,无奈秦家倚财仗势,将姐夫打成重伤,如今命在旦夕。”乔氏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哽咽的继续说道:“大人,数日过去,家姐至今音信全无,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府衙击鼓鸣冤,望青天大老爷早日拘拿凶犯,剪恶除凶,救出家姐。”

杜世成听完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本官治任下居然出了如此丧心病狂之徒!来人……”他正要下令抓拿人犯归案时,只听得陈捕头干咳了一声,拼命的给自己使眼色,杜世成心中疑惑,思索着将令牌放进了木桶子里,胡乱找了个借口:“今日天色已晚,此案明日再审,退堂!”

杜世成行至内衙,屏退左右,只留陈捕头一人听用,他摘下官帽,火急火燎的问道:“陈科,你刚才为何要阻拦本官抓拿人犯?”

“大人有所不知,秦少庸乃是相爷的内侄,因是家中独子,老夫人宠爱有加,这秦少庸脾气秉性很是乖张,打小就爱惹是生非,特别爱招惹少妇。每回秦少庸惹下的祸事后,前几任郡守因碍于相爷的面子,他们都会从中调和,将祸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陈科好意劝道:“卑职听闻大人能到此出任郡守多亏了相爷的保荐,要是您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秦家人,恐怕对您的仕途不利。”

杜世成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他的眼咕噜转了几下,捋着胡须,闷闷道:“陈科,本官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这回事关人命,本官承蒙陛下隆恩到此任职,又岂能因私忘法?”

陈科冷笑道:“大人说的这些个大道理,卑职懂,可您别忘了老话有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趋吉避凶者才是君子’。”他拱手真诚的劝道:“大人若真是刚正不阿,缉拿人犯,您不但不能报效皇恩,还会招来祸事,卑职恳请您三思而后行。”

杜世成犹豫之际,管家突然来报:“大人,秦府差人前来拜会。”

“恩,请他进来。”杜世成将官帽戴好,慌忙端坐在厅中,他命陈科暂且离开。

管家领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中年男子一脸笑容,殷勤上前,拱手自报家门道:“学生秦敦拜见杜大人。”

杜世成上下仔细打量着秦敦,淡定的问道:“不知秦先生找本官所为何事?”

秦敦见杜世成跟自己装傻充愣,嘴角往上一翘,开门见山的说道:“学生此番是因少家主秦少庸打人一事而来求杜大人法外开恩。”

杜世成一掌击打在桌案上,怒斥道:“打人?据本官所知秦少庸可不光打了人那么简单吧?”

“杜大人有所不知,少家主年少无知,受不了乔氏姐妹的诱惑,犯下了打人的糊涂事,您若不信大可传召人证问话。”秦敦恭敬的朝杜世成一拜,笑道:“杜大人,想必您应该清楚秦府和相爷的关系,若您真要依法办差,这一损皆损,一荣皆荣,万一……”

“放肆!”杜世成怕案而起,指着秦敦的鼻子,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吗?”

“学生不敢!”秦敦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的拱手道:“学生只不过和您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杜大人,学生听闻您此番到郡中任职,全依仗相爷保荐,您何不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将此案了结了,日后您也好去见相爷。”

杜世成沉默不语,面露为难、犹豫之色,心里暗思:如今乔氏已经状纸递上,若草草结案,恐招人话柄。他将视线转向秦敦,闷闷的问道:“不知秦府打算将此事如何遮掩过去?”

秦敦用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他见杜世成露出了惊讶之容,冷笑道:“杜大人,放心。学生派人打听过,乔氏姐妹本是外乡人,家道中途,母女三人被族人驱赶出家门流浪至此,此地并无亲眷,而章裁缝本就是一个孤儿,他们死活根本无人会关心。”

杜世成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本官有心将此案审理清楚,可要是明日升堂时,原告未成及时出现,本官也只能依照大周律法将此案了结了。”

“大人英明。”秦敦掏出一个布包,笑道:“杜大人,您初到任上,花销定然不少,这些金子是家主的一点心意,望杜大人笑纳!”

杜世成将金子推还给了秦敦,义正言辞的说:“秦先生请收回!”

秦敦却将布包放在了桌案上,笑着冲杜世成拱手一拜后,他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翌日,升堂时,原告乔氏至始至终都未曾露面,秦少庸强抢民妇,殴打事主一案便草草了结了。

“岳父后来可曾见过纳乔氏姐妹?”

高仲熙的话硬生生的将杜世成拉回到了现实中,他闷闷道:“至此后,老臣再未见过她们。”

“此事原委除了秦府的人外,还有其他人知晓吗?”高仲熙好奇的问道。

杜世成摇了摇头,叹息的说:“此案了结后,陈科突然辞了衙门里的差事,后来不知去向,连秦敦,老臣也未再见过他,老臣曾怀疑他二人被秦府灭口了。”他见高仲熙不吱声,继续说道:“不过,说来也怪,秦少庸却因为那件事变得了一个人似得,平日里极少出门,整天神神叨叨的,好像说有女鬼来索命。”

高仲熙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女鬼索命之说,除非有人装神弄鬼,他问道:“案子了结后,岳父府上可有发生怪事?”

杜世成脸色骤变,吞咽着唾液,心有余悸的回答道:“一年之后,正值绮儿满月时,府里上下沉浸在喜悦之中,不曾想一支羽箭突然从天而降穿过老臣的官帽,死死的钉在了墙上,那箭身上还刻写着‘天理昭昭,公道在心,好自为之。’十二个字。”

“看来秦少庸一案内情,另有人知。”高仲熙抿了口茶,眉头紧蹙,看来那些小册子记载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还好它们未曾落在‘有心人’的手里,不然,自己日后可就真的腹背受敌了,可他对于记录这些东西的人,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急切的想搞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杜世成见高仲熙愣神,犹豫的问道:“殿下,您以为陛下如何处置那些小册子?”

“一:销毁;二:保留。”高仲熙望着远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柔声道:“父皇是圣明之君。”

杜世成明白高仲熙言外之意,心里松了一口气,仿佛旧时的罪孽被洗清了一半似得。翁婿二人,相视不语,沉默半晌,杜世成离开了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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