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眼神闪动一下，第一次没有敢面对第五妍媓探究的眼神，不自在地把视线转移开。
第五妍媓看到小花这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毫不在意地开口：“我不反对，但是我要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丧失自己的理智。”
小花抿着嘴没有说话，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跟竹凉之间的事情，就像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绿芽，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这件事情自己能完美地隐瞒下去，甚至他都打算要隐瞒一辈子了，却没想到第五妍媓竟然已经看透了。
“是不是上次喝了酒，竹凉招惹了你？”第五妍媓瞥了小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在救出朗鹤轩他们之后，为了犒劳手下的人，第五妍媓特意让他们好好放松了一下，竹凉那货明明不能喝酒，却还是喝了不少。
她虽然当时并不在场，但是时候也听梁子漠说了竹凉发酒疯的糗事。
小花有些尴尬，脸颊上微微泛出一丝红晕，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其实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却让他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完全被扰乱，但是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第二天竹凉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是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吻，而且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他也一点都不记得了，所以之后他对于竹凉的态度才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昨天晚上没睡觉在想什么？”第五妍媓心里知道小花那点心思，但是却还是明知故问。
小花停顿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坦白：“在想竹凉跟杀手训练基地的事情。”
第五妍媓勾了勾嘴角，又问：“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小花依旧很诚实地回答，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一天离开第五妍媓，所以听到竹凉可能要去杀手训练基地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瞬间就被慌乱所代替。
就算是想了一个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办。
“你想他留下来，还是想他走？”
“我不知道……”小花摇了摇头，眼神中却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
不对，或许是想要他留下来的吧……
看着小花难得这么迷茫的样子，第五妍媓有些感慨，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一种没有办法拒绝的毒药。
“不管你怎么想，我不希望你影响竹凉自己的决定。”第五妍媓的眼神冷了下来，紧紧盯着小花的脸，“不管他是想走还是想留，我希望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决定。”
小花猛地抬头，在看到第五妍媓的眼神之后又立马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应：“我知道了，小姐。”
第五妍媓转头看了看窗外，未了突然说：“竹凉那个家伙，有些事情上虽然机灵，但是对于感情的事情，就像是生了锈的螺丝，想要拧动并不容易。”
没想到第五妍媓会说出这种话来，小花有些惊异地看了第五妍媓一眼。
“看我做什么，你要是想跟竹凉在一起，以后要做的事情还多得很。”第五妍媓没好气地说，嘴角却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
小花立马从感动变成无语，原本以为第五妍媓这么关心他的事情，但是看到她的笑，他就明白过来，她不过是想要看热闹而已。
不过……
“还是顺其自然吧，这种事情我并不强求。”小花淡然开口。
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他向来都是采用被动的方式来对待的，所以他不会主动对竹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完全看缘分自己的发展。
“无趣。”第五妍媓有些失望地嘀咕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小花说，“下午陪我回公寓一趟，然后再去趟墓地。”
在走之前，她还想跟那些自己在意的人再说点什么，虽然他们并不一定能听见。
自从回到L组织之后，第五妍媓就没有回过曲昊空的别墅，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却感觉，在这里的生活，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虽然已经没有人在这里住，但是第五妍媓还是让佣人每天都打扫屋子，所以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丝灰尘，桌子上还摆放着新鲜的花朵。
“小花，我总是觉得，我以前二十多年，都没有这一年活得有意义。”看着屋里熟悉的摆设，第五妍媓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忧伤的笑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六岁以前的记忆就像是破碎的拼图，十二岁以前，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十八岁以前，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
而在重生到蓝千凝身体里之前，她只是无意义地接取任务，杀人，偷文件，L组织曾经也算是她的奋斗目标。
而从那天之后，她的生活像是突然之间才有了颜色。
从认识骆飞白，到跟曲昊空相认，再到现在，她的一生像是浓缩成了一年，所有的事情都让她不知所措。
没有在一楼过久停留，第五妍媓很快上了楼，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推开。
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是在右边的墙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盒骨灰，两个香炉。
小花没有跟着第五妍媓走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帮她把门关上。
“哥，小鱼，这么久没有来见你们，想我了吗？”说完这句话，第五妍媓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很肉麻？”
这里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第五妍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变成沉重的悲痛。
从桌上取出六支香，用一旁的火机点了，第五妍媓把香分成三支一份，分别插在两个香炉里。
“怪我无能，高寒我没能抓住，那个凶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第五妍媓的视线落在刻了曲昊空名字的牌位上，“哥，你会不会生我的气，明明证据已经这么充分，却还是不相信，骆飞白就是杀害你的凶手……”
第五妍媓停顿了一下，心里猛地一疼，喉咙里也像是有什么硬块梗在中间，让她难受得一直深呼吸。
“我做不到，我不相信他就是凶手……”第五妍媓喃喃着，一会后突然抬起头，微微笑着说，“哥，小鱼，我跟你们说一个好消息。”
“我怀孕了，几个月之后，我就做妈妈了。”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湿润了，第五妍媓泪眼朦胧地看着前面的两个骨灰盒，“你们，会为我感到高兴，还是会因为我自私地选择暂时放下你们的事情生气呢？”
心里明明有答案，不管是小鱼还是曲昊空，肯定会第一时间让她先生孩子，但是她却还是感到不安和内疚。
“如果我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我一定会抱来给你们看的。”第五妍媓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轻柔地笑了笑。
小花一直守在门口，因为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也没有刻意想要偷听，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第五妍媓在里面说了什么，只是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第五妍媓才从里面出来。
看着第五妍媓很明显是哭过的眼睛，小花有些心疼，对着房门恭敬地鞠躬，才跟在第五妍媓身后下楼。
上次第五妍媓去看宫冥的时候，就是小花开车送她过去的，所以小花知道路，问都没有问，直接往那个方向开去。
一路无话，第五妍媓都只是看着窗外已经光秃秃的树木发呆，小花则完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于是两个人都沉默着。
车子停在山脚下的时候，第五妍媓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说：“早知道当初就不选这么高的位置了。”
因为已经完全进入秋天，整个山上的树木都已经落完了叶子，看过去一片的灰黑色，走在山路上就只听到清脆的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走到那座孤零零的坟墓前的时候，第五妍媓已经累得直喘气了，停顿了很久，才把呼吸平复下来。
一脸平静地看着墓碑，第五妍媓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恼怒，接着竟然抬脚在墓碑上踹了一脚。
墓碑深深埋在土里，第五妍媓这一脚当然不可能把墓碑踹倒，反而是她自己中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不远处的小花吓了一跳，想要过来扶起她，却被她伸手拦住。
“你说你是不是傻！”第五妍媓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瞪着墓碑，恨恨地骂起来，“你说你是不是傻！”
没有了茂盛的草木遮挡，第五妍媓的声音传出去很远，没一会竟然还传出来一个回音。
“如果你不傻，为什么你要装傻，如果你不傻，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如果你不傻，为什么要冲出来帮我挡子弹……”每说一句，第五妍媓的声音就小声一点，到最后已经差不多没有声音传出来了。
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第五妍媓低着头，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许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放下双手，淡然看着墓碑。
“宫冥，我怀孕了，那个人他叫骆飞白，对我很好，虽然我跟他这辈子可能都不能在一起，但是我不后悔，我也会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之后我跟他就不会再来往。”
就像是对面真的坐着一个人一样，第五妍媓低头笑了笑，继续说：“你肯定会觉得不理解，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为什么还不能在一起。”
因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了孩子，他们才不能在一起。
她不想某一天，接到自己的孩子和骆飞白被绑架，要她做出选择的电话。
如果说她这辈子都不能摆脱黑道，那么她就只能放弃骆飞白。
“宫冥，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我这是对你的惩罚，因为你骗了我。”第五妍媓冷冷看着墓碑，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落叶。
“别以为你死了就能逃得开，恰好因为你竟然因为救我而死，我才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
“所以我以后都不会来了，宫冥，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