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前的公司餐厅被装点一新，即将休假的员工都纷纷聚集在餐厅里，餐厅前的过道两旁也站满了人。

撤掉了几张餐桌腾出的空间里摆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公司的两位最高领导和魏锦程。年轻的总经理助理坐在最旁边的座位上。

“肖姐，您怎么不去主席台就坐而是坐在这里呀。那可是有您的座位呀。”沈凡菲附在肖竹芳的耳边低声提醒。

“怎么？不愿意我坐在你身边吗？”肖竹芳眼睛望着压着条幅的临时主席台。条幅上醒目的“凌云公司员工内部股权签字仪式”字样刺激着她的眼睛。

几分钟后，自己在公司未来的地位就会被确定。

十几年的奋斗，换来的就是2%的内部小股东地位。在上市后自己就成了凌云公司股份占不到1%的更小的股东。

自己的命运已经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金钱可以迅速膨胀，可是自己却多了一份不甘。

自己同意公司上市的举动是否正确？

自己认可陆凯文的加盟是否正确？

陆凯文的上市计划给公司所有的员工描绘了一副壮丽的蓝图，给每个人带来了梦寐以求的实利。

可是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自己在金钱增加的同时也增加了更强烈的不安。

凌云公司或许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凌云公司。或许已经不再是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凌云公司。

自己不能阻止凌云公司的前进，不能阻止前进过程中可能涌现出来的陆凯文之类的外人，所以自己只能接受这种让自己不安的现实。

此刻的无奈或许就是最后的无奈，自己头上的华丽光环正在消褪，自己有了退到角落里的慵懒。

“肖姐，苏晴都坐在主席台，您如果不上去恐怕不合适吧。”沈凡菲又低声提醒了一句。

肖竹芳转头瞪了身边的沈凡菲一眼。

沈凡菲收回了前倾的身子，她的动作显示了自己不会再做多此一举的举动。

“沈主任，不要耍小聪明。这就是你和苏晴的区别。苏晴能有今天的成绩和地位，她凭借的是她的才干和她对机会的掌握。她能够坦然面对一切困难，她的韧性让人尊重。一个女孩子能够得到男性高管的青睐凭借的绝不只是容貌和才干。宁总对她的欣赏暂且不说，陆凯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那是多么自命不凡的人物，可是他也被苏晴迷惑了。陆凯文甚至是喜欢这个丫头。你说，苏晴还有什么做不到？至少在凌云公司她已经没有对手了。”肖竹芳看着主席台静静坐在一角的女孩子，她的低语更像是自言自语。

沈凡菲也看着远处的女孩，她有些恍惚。

最近宁飞扬明显疏远了自己，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再有无拘无束的感觉。宁飞扬和自己的接触更像是一个和蔼的老板。这是以前自己不能想象的。以前的宁飞扬像是自己的老师，更像是自己的兄长。自己对宁飞扬的崇拜正在成为两人交流的障碍。

自己择偶过程中总是不自觉地以宁飞扬为标准，结果很令人无奈，自己只有维持现在这样的形单影只的生活状态。可是自己却正在离自己的偶像越来越远。

自己不想把原因归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身上，但是自己曾经瞥见的一幕让自己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怨尤。

自己不得不树立一个敌人。

女孩子为宁飞扬按摩头部的旖旎一幕给了她太强烈的冲击。宁飞扬坦然接受这种亲昵时的愉悦让她有些酸楚。

如今苏晴坦然坐在主席台的场景让自己有了更加强烈的怨气。

肖竹芳的话让自己的怨气一瞬间化成了嫉妒。

自己有了强烈的击败女孩子的欲望。即使自己陪她同归于尽也值得。

“那怎么办？我们就被一个小丫头骑在头上。我看不得她这样的得意。”沈凡菲有了求教的冲动，她的身体再一次前倾。

“学会等待吧，她倚仗的是两个男人的提携和保护。男人的宠爱哪有可靠的，更何况还是两个自命不凡的男人。看着吧，现在是公司变革的时刻，所以两个男人都拼命躲在后面，苏晴只是冲锋陷阵的角色。等到这些变革落幕的时候，苏晴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肖竹芳一边解释着自己的思路，一边在内心泛起一丝哀怨。

自己的命运何尝不是如此。十几年来自己承担了一个跋扈的名声，可是到头来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姐夫，更是成全了陆凯文这个外人。

“您怎么这么肯定？我怎么看不出有这样的迹象？”沈凡斐心底掠过一丝快意，肖竹芳的语气中的肯定让自己有了解气的感受。

“我不肯定，但我知道了一个细节。两个男人以苏晴资历不够没有给苏晴任何股份，这就是一个信号。你想，如果他们真的重视一个女孩，甚至喜欢一个女孩，他们能这样做吗？这就是可以随时抛弃一个人的信号。即使不抛弃，也可以随时搁置起来。他们打的好算盘。我有时真的佩服这两个人，这么明显的伎俩居然毫不脸红地使用，而且居然这样坦然，一个公开的解释都没有。苏晴这个丫头也是够坚忍的，直到现在我也看不出她有任何表示。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准备嫁给宁宇。可是。。。”肖竹芳渐渐又回复了看似自言自语的情绪中。

沈凡菲没有打扰肖竹芳的沉思，因为她也沉浸在肖竹芳描述的情景之中。

“真的会是这样吗？”沈凡菲的脑际盘旋的就是这个疑问。宁飞扬她是了解的，一个儒雅的君子，一个尊重女性员工的老板，一个注重自己言行的儒商。他有工于心计的一面，但面对自己欣赏的女性，他更多的只会是犹豫。如果真像肖竹芳的分析，除非宁飞扬脱胎换骨。至于陆凯文，自己不太了解，但是从陆凯文平素的言行来看，他是一个自负的年轻人。他的心机自己不清楚，但他的魅力却不能视而不见。让自己按照肖竹芳的描述去把这个浑身散发高贵气质的年轻富豪想象成一个利用单纯女孩子大道目的的男人，自己似乎很难做到。

唯一能够让自己相信肖竹芳分析的就是那个出人意料的事实，尽管这个事实没有引起所有同事的注意，但是自己却一直留心着。

苏晴没有得到任何股份。

以苏晴现在公司中的地位，以苏晴在内部股权分配工程中充当的角色，她完全可以得到和中层一样的股权份额，资历之说纯粹是糊弄人的玩意。

难道真是像肖竹芳所言，苏晴只是被利用的对象。他们只是利用了女孩子急于表现的热情或者刚走上社会的单纯？

沈凡菲的思绪一时间纷乱起来，在纷乱中她体会着肖竹芳带给自己的渐渐浓重的满足和快意。

随着宁总和陆总的携手而至，签字仪式正式开始。

餐厅从原来的鼎沸的议论变成热烈的安静。

“凯文，你来说两句？”宁飞扬把身子倾向身边的陆凯文。

陆凯文点点头，他拿起了麦克风。

宁飞扬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陆凯文的当仁不让有些明显的轻狂。

“仪式开始前请我们的宁总讲两句。请诸位同事听听宁总的心声，让我们一起分享宁总带给我们的**时刻。大家鼓掌。”陆凯文用高昂的声音把零星的杂音彻底扫清。

餐厅里爆发出爆棚的掌声。

宁飞扬的眼角瞬间有些湿润，他能听出掌声中的真诚。这些真诚是对自己的拥护。

这样的拥护是自己多年辛苦换来的。

这样的拥护是自己付出代价换来的。

这份拥护是自己经历了纠结后得到的补偿。

他对着陆凯文点点头，这个年轻人充满蛊惑的煽动给了自己这个展现权威的时刻。

“诸位同事，明天就是五一节，在今天，凌云公司完成了一个时代的使命，它即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我很有幸带领你们一起经历了过去的风风雨雨。在这个中国最繁华的都市里，我有幸和你们一起创业，一起站稳了脚跟。请你们和我一起，让我有更大的幸运带领你们去创造未来更大的辉煌。从今天起，凌云公司的繁盛不仅是我宁飞扬的使命，也将是在场每一位凌云股东的**使命。我们共勉！”宁飞扬挥起了手掌。

在那个瞬间，他彻底卸下了悬在心上的全部犹疑。

人生有这样的意气风发的时刻，夫复何憾？

苏晴也被眼前群情激昂的场面震撼了。她望向宁飞扬的眼光中泛起一丝骄傲。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生父有着男人的魅力。

不得不承认，宁飞扬是个心里装着员工有着责任感的商人。

自己控制不住油然而生的自豪。虽然这种感觉对自己而言更像是讽刺，可是自己不想在此刻抑制这种情感。

自己产生骄傲的原因很快有了答案。

从自己的位置看过去，宁飞扬的侧面的脸庞让自己有了异样的情愫。

那张侧面的脸庞自己经常在镜中看到。

那是和自己有着惊人相似的侧面容颜。

苏晴享受着这短暂的恍惚，自己似乎正在融入这弥漫整个公司的欢喜场面之中。

平日让自己厌恶的凌云公司此刻才让自己有了短暂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