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特纳和几个西装革履的银行工作人员坐在会议室里。在他们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在仔细地逐条校对协议上的条款。

“特纳先生，凌云公司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到这里的总经理？这样小规模的公司却摆这样大的架子，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我们的放贷？”旁边的一个年轻英俊的绅士侧过身子在约翰耳边嘀咕了几句。

约翰扫了一眼身边的人，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满和不屑。

“Mr张，我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看中对方的态度。我们是做事业的，不是来做客的。我们似乎也该收起自己的架子了。现在我们这些外资银行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你忘了我们刚刚收到的总部通报了？总部那边已经感觉不对了。我们这边以后也许就是公司的重点了。你不用在意那些表面的东西，我想凯文这样安排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至少，他给我们安排了一个美丽的女士，我的心情很不错。”约翰小声地和这个企业客户部的副经理交流。

“嘿嘿。还是您的眼光好，这个女孩子确实不错。凯文先生的确了解您。”旁边的年轻人很快堆出了讨好的笑容。

约翰没有再和自己的助手浪费精力，他重新把注意力投注在对面两个人身上。

会议室里笼罩上严肃和认真的沉寂。

在另外一间办公室里，却有着不同的气氛。

“凯文，你来我的办公室不会是来安慰我的吧。还是来给你曾经的助理助威？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你还真是用心。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你第一次赏光来我的办公室。”肖竹芳在自己的椅子里舒服地缩起身子摆出一副慵懒的姿势。

“呵呵，我们的芳姐果然还是一副女强人的姿态。我可不是来助威的，也不是来示威的，我是来和您和解的。我的朋友来公司谈判，我要避嫌。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您这里最合适。怎么？还在生我的气？”陆凯文也在对面的椅子里放松自己的身体，他的语气也释放着轻松和诙谐。

肖竹芳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对这个年轻人，自己有着太多的复杂情绪。可是在这些情绪里，欣赏是最重的因素。

“你呀。有时候我真的拿起没办法。自从你来到凌云公司，我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让我有了以前没有的大局观。我一个女人竟然有了以前没有的忍耐力，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凯文，你真的不错。”肖竹芳最后加重了语气，她似乎要让自己的话有着意味深长的涵义。

“谢谢姐姐的评语。能让姐姐这样的女强人欣赏是我的荣幸，其实我才应该感谢您和同事们的支持。我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能把事情做好，没有你们的理解和支持是不可能的。我尤其欣赏姐姐对分寸的把握，从您身上我也学到了很多。”陆凯文也在自己的感慨里注入了让人品味的涵义。

“呵呵，我们是不是要一直这么互相吹捧下去。你这个从国外回来的人真是越来越熟悉我们的国情了。好了，说说吧，来姐姐这里到底要干什么？”肖竹芳的笑容终于绽放出来，心里的芥蒂随着陆凯文的出现一点点在消逝。

“好，既然姐姐已经放下了，那我就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目的。我是来表示对姐姐的支持的。”陆凯文用严肃迎合着对方的笑声。

肖竹芳愣了一下，尽管对对方的突然拜访有所准备，可是这样的答案还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支持？支持我什么？。。。你不会是指我不出席和H银行谈判的事情吧。凯文，我没有别的意思，有小聂参加谈判就足够了。”肖竹芳很快反应过来，她不希望自己的负气这么快就在公司里被传开。

“竹芳姐。是不是这件事无所谓。我来您的办公室不止是为这件事。我就是想向所有人表明我们之间的良好关系。这也算是给我自己找一个盟友吧。您也知道，夫人找我的事情还是传开了，我还得指望您帮我呢。只有我们的关系良好才能平息公司的人心。您说对吗？”陆凯文的语气和表情都轻松下来。

肖竹芳凝视着对方雕刻一样的脸庞，她在判断对方的话。

“凯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看来你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姐姐。不过，我还是要知道你的真心，知道你对苏晴的态度。不要嫌姐姐多事，有些事情我们女人看问题的角度和你们这些男人不同。”肖竹芳提醒着对方，更是在提醒着自己。

“好，既然说到了苏晴，我是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苏晴是我们共同欣赏的员工。只要她不违背我们共同道德标准，我们就要保护她。可是如果她不自重，我们也不会纵容。我们要对公司的未来负责，而不是对某一个员工负责。”陆凯文的语气里渐渐有了不庸置疑的坚决。

肖竹芳深深地看了一会儿对方，她的内心依然在提醒着自己。

对面的年轻人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定义的年轻人。他每每出人意料的举动让人不得不谨慎对待。自己不知道对方对苏晴的真实态度，不知道对方所谓的良好关系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甚至自己不知道对方来到凌云公司的真实目的。

有些人随着时间推移会褪去一切神秘，但有些人却会让人感受越来越浓重的神秘。

肖竹芳在沉吟，陆凯文在等待。

“约翰先生，我看了你们的协议。似乎你们的条款太苛刻，对我们的权益也缺乏一定的保护。”首先开口的是约翰眼里的美丽的女孩。

旁边的聂舒洪点着头表示赞同，他的眼里掠过一丝赞赏。

“苏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是经过集体讨论才指定这样的框架协议的。您应该知道，像这样长期的协议，我们必须把风险的防控放在首位。这是我们银行界的一贯做法。”约翰的答复有着一丝不屑。对方的不满他早有预料，自己的态度就是最好的武器。

苏晴判断着对方态度后面的企图。

她的眼前浮现出陆凯文的脸庞和他交代自己的话语。

陆凯文把自己召唤到他办公室的时候递给了自己一份关于约翰的详细介绍。

“明天H银行的客户总监约翰会来公司，你负责和他谈判。对于他们制定的协议，我们没有人知道内容。我知道的也很少。所以我能给你的帮助也不多。这份关于约翰的个人资料或许会对你有帮助。”陆凯文似乎尽量让彼此的交流显得简洁直接。

“好的，我会仔细谈判对手。谢谢你，凯文。”苏晴没有看手里的资料，她只是在观察对方。

陆凯文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抬起眼睛和女孩碰撞在一起。

“这一次的协议是一次长期合作的协议。我们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追求的是共赢，所以你没有必要患得患失。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你在看到协议后自己临时机断吧。祝你成功！”陆凯文在最后伸出手。

苏晴犹豫着伸出手，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她只顾着品味对方刻板的程序化的语气。

直到对方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又迅速地抽离。

“凯文，我。。”苏晴突然有了想解释的冲动。

“我对你有信心，宁总也对你放心。放手去做吧。”陆凯文迈出了送客的脚步。

苏晴收起了自己的冲动，对方坚决制止自己的举动和意味深长的暗示让自己清醒，更让自己苦涩。

自己能感受到对方的厌恶感。这样的感觉只要存在，自己就感到淡淡的幸福和满足，自己就没有被逼到需要解释的最后地步。

这是一种自我麻醉，是一种自我暗示。苏晴贪恋这种自我的迷醉。

当苏晴在最后的条款中看到陆凯文的名字时才确定了自己在谈判中的策略。陆凯文的指导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

这一刻苏晴感受到的是幸福。

只要自己被关心，自己就处在幸福中。

“约翰先生，我理解银行界对风险的关注和对自我的保护。可是我想提醒您的是，我们是你们的客户，对我们的尊重和保护也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坐在这里协商的前提是双方在寻求合作，寻求在S市的经济发展浪潮中取得共赢，分享S市的繁荣的成果。您觉得这份协议体现了这样的精神吗？”苏晴凝视着对方，眼里掠过的是不悦。

聆听中的约翰渐渐坐直了身体，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惊异越来越强烈，自己不得不重新仔细地打量对面的女士。

一张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面庞，尽管职业女性的妆容有着淡淡的妩媚，但是约翰依然能够捕捉到年轻后面的稚嫩。

可是自己必须推翻自己的推断。

对方犀利的言辞让自己震惊。不卑不亢的话语里有着严密的逻辑，平和的锋辞里掩藏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这是一个深谙心理学的谈判高手的风范。这个小小的公司里不仅隐藏着让自己欣赏的美丽，同样暗藏着让自己惊艳的际遇。

对于凌云公司，约翰和随行的银行管理人员有了刮目相看的新认识。

“苏小姐，我同意你对我们关系的定义。可是这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们是银行，是一个追求盈利的商业公司。我们关心和客户的关系，可是我们更关心合作中的风险。贵公司没有抵押品可以和这样一项长期协议相匹配，所以我们的条款才制定得比较苛刻。希望贵公司理解。也希望贵公司能够接受这项长达十年，总贷款额达到十个亿的长期协议。这项协议可以让贵公司迅速成长为S市的明星企业，也可以帮助贵公司顺利完成上市。和这些相比，其他的似乎都不是我们应该计较的。”约翰很快有了对策，他采取了针锋相对的策略。

苏晴没有立即作出答复，她在嗅着空气中漂浮的气息，气息里满是令人兴奋的挑战。

“凯文，我不知应该怎样答复你，你总是让我很意外。能让我考虑后再答复你吗？”肖竹芳许久之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犹豫。

“呵呵，当然可以。我早说了，我就是来陪姐姐展示态度的。只要苏晴那边不结束，我也会一直陪着您。您是公司财务总监。我们要一起关注苏晴她们的每一步进展。即使我们是在聊天，这也是我们的对外姿态。”陆凯文笑呵呵地配合着对方。

此刻的肖竹芳终于明白了陆凯文的目的。

他是在表明对自己的支持。

他是在重新寻求公司的平衡。

只是这一次，他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自己的一方。

兴趣重新回到了肖竹芳的身体里。一度的沮丧也在一瞬间消逝。

自己喜欢这样的变化。更期待接下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