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听着七皇子各种央求着五皇子松手，他表示自己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说完，却是又被五皇子毫不犹豫的一口驳回不说，还是威胁要告诉五皇子的母妃，两人的几分零碎的话语更是紧随着风飘过……
忽的，昭帝面上带上一丝笑意。
他看着五皇子拖着七皇子的身影，一下子开口道。
“你说说，他们俩的相处，是不是很像当初我跟皇弟？”
“……”
大太监身子一愣，更是傻傻的不敢回嘴。
脑海中直接将昭帝的同胞兄弟过了一遍，确定就是那位几乎就要被人刻意遗忘的贤亲王的时候，他脚下一软，直接跪下，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当今太后一生，仅仅是诞有昭帝同贤亲王两位皇子。
早年先帝偏宠宫妃，太后又是不是一般的性子，截然不同于常见的那些女子的恪守妇道、懦弱服从。她也更为的极端，直接同自己的夫婿争夺起了权力。
一时间也是没有顾及自己的孩子，仅仅只能够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却丝毫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早早地就被确定太子之位的昭帝与作为嫡子的贤亲王，又是如何的危险。
几乎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贤亲王拉着他同胞兄长的手，躲过了无数的险阻，更是后来为了帮助刚刚登基不久，皇位不稳的兄长平定四方叛乱。本该就是可以过着安然无恙，锦衣玉食生活的贤亲王更是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无尽的封赏与荣耀，直接前往战场。
这样一去，他却是多年不得回来，更是后来也死在了那里……
完全没有忽略昭帝向来待贤亲王的那几分微妙的态度，大太监头低得下下的，丝毫不敢说出一句话来。其他太监宫女见着大太监的动作，更是纷纷的跪下。
看着几乎都是跪下的人，昭帝忽的站了起来，他突然走了出去，望着逐渐露出几分夜色的天幕，转了转，又是将几分华丽的宫殿与森严的士兵都一览无余。
但凡他走之地，必有人跪伏。
忽然间，昭帝停下了角度，几乎是将近一种直觉的走向了一个废弃多年，如今也仅仅是有着空壳子，艰难的在太后的要求下，维持着几分过去的模样的宫殿。
宫殿上头还挂着尚未淡去的朱红色的门匾，仿佛就是在诉说他曾经待着的地方，又是如何的落魄。
昭帝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头一次放下了所谓的帝王心术，他的笑里更是带着几分肆意，难得露出了几分真实来。
他会后悔吗？不！
他怎么会后悔？如今他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一切，地位安稳不忧。
想要的一切都尽在手掌之中，天下财宝美人都是属于他的……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日夜担忧自己位子不保，性命会有危急的太子了！
“陛下。”
突然间，宫殿里走出了一位老嬷嬷。
似乎是有些眼睛花了，她犹犹豫豫的在原地看了半天，确定是那人之后，这才走了出来。
越发走近，她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老奴这些年来多有看顾这里，不曾让这里有一处落空，就连当初您同四皇子最是喜爱的书籍砚台，老奴也好好的留着。”
“打从四皇子不在了，您也不爱来这里了。现在来这边了，殿下，您是不是想要看看——”
老嬷嬷看起来年岁已大，瘦骨嶙嶙，走路缓慢，几乎是露出了几分老态。
她说话语气也极为熟稔，甚至是看向昭帝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感动，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突然长大了一般，声音里也不乏几分颤抖。
不过，若是知道这位老嬷嬷的身份，定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作为当今太后，尚且还是皇后的时候，专门挑出来照顾太子同四皇子的大宫女，几乎可以说是一把看着当初的太子昭帝同先皇的四皇子贤亲王长大的。
一生不曾婚嫁，早早的自梳，直接留在了深宫里养老。
可以说，昭帝同贤亲王二人寄寓着这位老嬷嬷身上最为深沉的思恋。
也正是如此，贤亲王一死。
太后哪怕为此牵涉不少的无辜人，多有杖毙、惩戒之际，也不曾拿这位老嬷嬷动手。
也是清楚几分她本身就带有的含义，不愿因此就触怒了自己的儿子。
毕竟，她仅仅是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打从老嬷嬷一出现，昭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逐渐的恢复几分平时的表情。
莫名身上更是多了几分气势，后头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大太监等下人这么一注意到，又是赶紧跪了下来。
浑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老嬷嬷笑了笑，说道，“老奴幸得太后娘娘几分恩准，能够在宫中待着，继续留在这里看守着您同四皇子殿下的居所，也是一大恩赐。”
她又是看了眼宫殿，眼中满满的温柔又是让昭帝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全然哽咽在喉咙之中。
老嬷嬷一副完全没有感觉到昭帝异样，还是想要劝说昭帝进去一趟。
对她而言，能够等到昭帝回来，哪怕过去那个最是喜欢对她各种耍赖，天性活泼的贤亲王是回不来了，但昭帝在，到底让她多了几分欣喜。
多年的看顾，早就让她对昭帝跟贤亲王用了几分真心实意。
“我——”
昭帝头一次没有注意到自己忘记用朕，跪在地上的大太监眼睛一闪，可昭帝却又是急急忙忙的找了一个理由，就是应付不去。
转身又是离开，不曾多听几句老嬷嬷的唠叨。
等看着昭帝离开的身影，老嬷嬷又是无限怀恋的说道，“哎，太子殿下依旧是这个急性子的脾气。”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是忍不住笑。
昭帝，乃是先皇的第一子。
同样的也是嫡子，早年就被封为太子，而他的幼弟，则是序位第四。
看似相差不少的序位，可这两个兄弟却是相差将近十岁……
基本上也是昭帝看着贤亲王长大，也是贤亲王陪着昭帝度过漫长黑暗的早期宫中生涯。
昭帝方才仓皇离去的背影，又是叫她多少想到了几分过去还是太子的昭帝一脸无奈的向前走着，当时还是一个不懂事，仅仅是知道缠着自家兄长的四皇子耍无赖的抱着自家兄长的胳膊。
不止一次的撒娇，就是为了自己喜欢的马，恨不得让自家皇兄赶紧给他买买买。
年幼的他们相依为命，但谁也不清楚，后来竟然一个死一个当了帝王。
宫殿不少跪伏的宫女看到这个，更是目光相对，看来老嬷嬷也不是她们想象中的这般无用。
怕是清楚的不少，以后她们应当多加巴结才是，说不准也是能够多碰上几次昭帝……
昭帝匆匆忙忙的又是回到了御书房里。
浑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不曾看书，也不曾看奏折，仅仅是双手交合，微微眯着案桌一处。
半响，他才吭声，安排了今晚去皇后那里的事情之后，接着又是直接让人估摸着时间，直接请四皇子一回来，就是来他这里。
这一等，也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夜色沉沉，气候尚是带着几分凛冽。
等着四皇子进了御书房里，行礼之后，又是看见大太监对他多有眼神示意。
他眼神一闪，却也不动声色，仅仅是半跪着。
半响也不曾听到昭帝发话，在后头跟着跪下的小德子也是心头一紧，生怕在这个出宫的短短时间里，又是有人找到机会同昭帝告他家主子的状。
然而，小德子并不知道自己猜到了一半。
而下一刻，忽的昭帝抬头，看了跪着的四皇子主仆。
直接说道，“起来吧。”
“皇儿，你同朕说说，今个为何会擅自出宫吧！”
听着昭帝这话，小德子更是眼前一黑，最是糟糕的出现了，他也压根想不出如何作答。
艰难的支撑着自己不跪下求饶，却又是听见四皇子的声音响起，“启禀父皇，儿臣特别问母后讨来的机会，有心出宫一趟。”
“哦？”昭帝一副饶有趣味的说道，眼睛微微一眯，接着说道，“那你告诉我，出宫又是做什么？”
“儿臣想要了解一下，自己伴读的居住之地……”
四皇子这才刚说出口，昭帝也是微微一愣，一下子错过了后半句。
眼神微妙的多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刚想要问四皇子是不是想要应付他的时候，视线却又是不由自主的紧紧地锁住四皇子的脸。
真像啊！
好像老四长得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小时候还只能看得出他的影子，可谁也不清楚他竟然跟老四像得更多，也难怪这几年来太后会不由自主的对他多有上心……
毕竟，他有着太后最为疼爱的孩子的容颜啊。
几个时辰之前，老嬷嬷说的那番话又是在昭帝的脑海中响起。
“陛下，你进来看看你当年同四皇子的住所吧！”
陷入一片回想的昭帝反应一慢，四皇子也是刚说完，未曾想到昭帝的反应，疑惑的问道，“父皇，儿臣，可是哪里说的不对？”
四皇子的声音一时间叫醒了昭帝，昭帝又是赶紧将方才的晃神应付过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意图。
等着几句聊完，见着四皇子满是认真的神情，昭帝缓缓说道，“老四，你，这是已经认定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四皇子伴读叫一个庶女来当。
纵然四皇子身份尴尬，确实也是他对不起皇后，让当初刚刚流产的她不得不为他收拾残局，但四皇子到底也是他的儿子，还没有低贱到让个庶女轻易匹配得上的程度！
“父皇。”心道一声正题到了，司仪锦微微一笑，笑容里更是多了几分让昭帝熟悉的影子，眼瞳不由的一缩。而司仪锦却浑然没察觉一般的，依旧自然的说道，“儿臣只想要自己挑选一次，还望父皇能够知道儿臣的心意。”
“儿臣伴读很好，终究是儿臣挑选的，父皇难道不觉得儿臣这样选也是很不错的吗？”
“你——”昭帝忽的闭上了眼，像是在想什么，这才说道，“那你回去吧。”
“是，谢过父皇。”
等看着四皇子峻拔的身影，一点点的融入无边的夜色的时候，昭帝兀的握紧了拳头。没有错过昭帝此刻的异样，大太监提着胆子，小心的问道，“陛下，如今，是否需要用些膳食？”
“不需。”昭帝看了下自己的手。
多年没有再上过战场，多年在宫中的养尊处优的生活，无疑将过去体魄健壮的人腐蚀。
他的手掌也变得肉乎乎的，正如他的身体也不如过去的那般康健……
而方才四皇子的背影也在脑海深处，渐渐地同一个人的重合起来。
“你，到底是回来了。”
昭帝喃喃地说道，神情闪过了一丝恍惚。
大太监识趣的退下，在一旁伺候着，状若不曾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