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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回忆之城

问道于情 Lee思洛 4099 2019-04-15 03:02

  

无情不是天生的赌徒,却总是要面对类似这样的赌博,这种历史恐怕还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当师父出现在面前,像对待大人般严肃的问我要不要随他走的时候,年仅五岁的我认真想了半晌,义无反顾的用力抓住伸过来的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

那是我的第一个赌局,因为我身无长物、一无所有,所以与其他赌徒不同的是,无情的赌注并非财帛,而是身家性命。

五岁那一年,我用我的整个人生与师父做注,赌一个未来,可惜的是直到今日,无情都不知道是赢还是输。

我告别了霏雪,以灵息运转于全身,此刻无情也是灵体,遂遵循着灵体活动的方式,飘移着离开了信代子的躯壳,向着新的宿主月读命扑去。

霏雪说从没有凡人进入过神仙的体内,所以它只知道不会受到仙力的反噬,具体会发生什么却不得而知。我自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这具身体并非肉体凡胎,无情乃一介俗世凡人,这般冒然进入月神的真身内,哪怕怀有救他的目的,但神灵都是崇高而尊贵的存在,这样究竟算不算一种亵渎,我心中着实没底。

惴惴不安的心情不是因为害怕月神降罪,担心的是他们神仙的自尊心作祟,身体会对我的到来产生强烈的排斥。

其实在进入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场大战,是与月读命仙身的对抗,他的仙力虽已被小泉印月封住,但真身潜在的能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谁知等待我的,不是激烈的排斥,而是一场梦境。

是的,梦境,属于月神月读命的梦境。进入他的身体,就好像掉入了另一个时空,我眼前烟雾缭绕,繁花盛开,仙鹤翩翩起舞,幽香阵阵,溪水潺潺,似有若无的丝竹管弦乐声空旷而杳渺,竟好像置身于仙境。

而事实的确是仙境,因为我看到了神久夜,不,应该是天照大神。她虽然既不是银发,额头也没有弯月形标记,但与傀儡人神久夜最大的区别是,超然的气质与强劲的生命力。

身为太阳神的天照大神拥有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如耀眼的阳光般闪闪发亮,此刻并没有绾起来,而是随意的披散着,头上戴着个白色山樱花串成的花环,小麦色的肌肤衬着橘粉色的衣裙,泛出一种健康的色泽。

最夺目的还是她的眼睛,顾盼之间灵动至极,深褐色的瞳孔如水波般荡漾,仿佛能看穿人的心灵。我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天照大神会是这般亲切,完全没有想像中的强势与威严,反而很女性、很妩媚、很温婉,就像春日的朝阳,明媚却不热辣。脑海中不由得涌动出一句诗词: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

“好了没有?”她突然柔柔的开口,慵懒的声音若上好的徽墨,在整个仙境晕染开来。

“再等等。”略带磁性的男子嗓音辗转低徊,令人过耳难忘。

我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紫衣银发的背影,那男子席地而坐,正在纸上涂涂抹抹,无疑正在为天照大神画像。耀眼的身形瘦削但不羸弱,霸气则不外露,孤单却不落寞,虽是坐着竟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单只是个背影就足以使人信服此人定是非凡人物。

这世上除了月神谁会具有如此月白风清的神韵,那紫色的背影坐倒于花丛中,静谧的气质仿佛将漫天的日光都转成了月光,连带周遭的景致都变得迷离起来,宛似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我暗自叹了口气,这姐弟二人都是如此的独特与出色,配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幅画。而且他们都有这样的能为,单看姐姐,好像她散发出来的气场将她置身的天地都转化为了和煦的阳光。而又看到弟弟,则仿佛他所到之处,皆是月光。

何其对立的两个人,又是何其相似的两个人,可他们岂不又像是盛开于黄泉路上,生生相错、花叶两不相见的曼珠沙华。月亮隐去了,太阳才会升起,太阳落山了,月亮慢慢浮现,昼夜交接,永不相见。

我恍然明了了月读命因何会爱上天照大神,这就好比沙漠渴望甘霖,朝霞爱上彩云,山峦恋上小溪,没有理由,只是生命的本能。

那天照大神呢,看她此刻望向月读命的目光,眼波流转之间温馨无限,谁能相信没有情意呢?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是如此的和谐,又是如此的般配,若不是亲姐弟的关系,定是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可惜造化弄人,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就算贵为主宰高天原的神袛,也无法改变此事,这是神的宿命。

我终于发现这里并非月读命的梦境,这是他的回忆。梦境再真实也是虚幻的、飘渺的、杂乱无章的片段,只有回忆才会凄美、连贯,深厚而绵长。

所以我在顷刻间感受到了月读命的哀伤,竟忘记了自己是因何而来,站在他的回忆内,他们的世界之外,为着这份天地间最纯粹却又最荒诞的感情黯然神伤。

当月光爱上了日光,天地会变成何种模样?他是月的影,她为光的耀,岁岁年年,日月交替,不曾交集,不能交集。他们输给了这世间普遍的真理,更输给了宿命。

明知道不可挽回,为何依然念念不忘?这是月神的悲哀,又何其不是天下万千痴男怨女的悲哀。当夕阳没落,黑夜漫延,他只能在孤单的月光下独自绽放,却不能拥有她的盛开,长夜漫漫,何以解忧?

这是一个比曼珠沙华还要哀伤的故事,他们的故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我理解了月读命当日创造神久夜的心情,他不是疯子,他是情痴。

也许这世间除了金钱和权力,还有爱情能令人不顾一切,即使是神仙也不能幸免。

我终于记起了进来的使命,遂强压下对月读命的同情,开始认真打量所处的这个地方。不远处的姐弟俩依然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中,看来这是月神最珍贵的记忆,也是他曾与姐姐度过的一段最温馨的时光。

我的魂体在这段回忆中是虚无的,故不怕惊扰到他们,我现在不解的是,怎么会一进入月神的仙身,就陷入到他的回忆中,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月读命的回忆。

当下不再关注前方的那对璧人,以意念来探索这片领域,心中灵光乍现,这或许是月神的考验。于是我关闭了魂体的所有感官,纯靠精神力来解读这片回忆。刹那间,好像历尽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又似看到了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而自己只是其中的一粒尘埃,作用微小到忽略不计,早晚会湮灭在岁月更替的历史长河中。

在这番体验中,时光仿佛开始飞速的流逝,我犹如在时空隧道中穿梭,感受着天地人和、生命的法则。心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如果自己渺小得不过是宇宙中的尘埃,那些凡尘俗世里的爱恨情愁、恩怨纠缠其实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羁恨虽多情,俱是一伤情。”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吐出一口气,心有所感的吟出这句诗。

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处于一片黑暗的虚无中,这片黑幽谧而深远,隐隐中给人予压迫感,这种精神的威压,令人产生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俱是一伤情。”一个低沉的男子嗓音幽幽自黑暗中响起,“好诗,中土的诗作果然非同凡响。”

他颓靡的音调在谧静中泛起黯然销魂的滋味,我受到他情绪的影响有些消沉,一时间竟呐呐无言。

“身为凡人居然能走出我的‘回忆之城’,这份坚韧的意念真令人吃惊。”男子情绪稳定了些许,声音不再那样低沉,我立刻听出这音色正是属于“回忆之城”中的月读命。

“为何要将我困在你的回忆里?”我自问无愧于心,所以此刻也不怕他怪罪我擅自闯入他的身体,反而淡淡的责问道。

月读命笑了笑,怅然道:“因为我觉得也许你能理解我的感情,所以让你看看我的过去。”

我听了反倒一愣,没好气的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月神,旁人理不理解又有甚么相干。”

“是啊!”月读命重重的叹息着,“的确没什么相干,但神仙坐久了,总有些高处不胜寒,突然觉得有人发自真心的认可也是不错的。”

“我说为何月神会如此不济,竟能被个凡人绑架,原来你是因为神仙做腻了。”我皱着眉头质问道:“所以你甘愿被小泉印月囚在这里,眼睁睁的由着他掀起这场浩劫?”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敏锐。”月读命仿佛有些哭笑不得,“我确实是做腻了神仙,但也并不是甘愿被他囚禁的。我那时因创造神久夜而呕心沥血,为了让她复活不惜耗损了一半的仙力,更将自己的半颗心固定在她体内,希望借此能孕育出魂魄。正在这紧要关头,突然遭到偷入夜之原的小泉印月的暗算,这才被封住了一身的仙力囚禁数百载。”

“可你毕竟是神仙啊!”我仍有些不信,追问道:“居然能被个凡人阴阳师困住这么久?”

“因为我在等。”月读命终于感到赧然,“等她什么时候来救我。”

我有些无语,觉得这种情怀类似于小司徒平日对我撒娇,都是一种强烈需要得到认可的孩子气的固执。司徒衍还小,任性一点也算情有可原,这月读命活了偌大的年纪,居然也来这套,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没想到至高无上的月神竟是这般的率性而为,实在是很颠覆我心目中的传统形象。

“你能显现出形体么?”我活动活动自己的魂体,义正严辞的说道:“我想揍你一顿。”

“其实被他困住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月读命的声音突然离我很遥远,只听他陪笑到道:“他毕竟是你们凡人里最好的阴阳师。”

“错!”我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安倍晴明才是最好的阴阳师,小泉印月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但他的‘困仙术’的确很厉害,想要挣脱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月读命有些委屈的小声说道。

“那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我凉凉的发问,骨子里对神袛的尊崇早已荡然无存,不过这样子的月神更带有几分亲切。

只听月读命干笑到:“本来是有的,但是现在‘明月夜短松冈’的大阵已启动,这就,这就。。。。。。”

我陡然间气势暴涨,冷冷接口道:“没有办法?”

“不,不,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月读命最终屈服于我的淫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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