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指着下面，我看向小红帽。

“这里？”对我的说法感到惊讶，小红帽拧眉瞪眼地看着那个洞，“这就是一个洞，怎么可能是密道呢？”

“要是看起来就是一条密道，那也不叫密道了。”我说着，在背包里头摸出一个手电，啪地一下打开，亮光闪到了那个裂缝里。斜刺里钻到山洞之中，只能矮着身子往里走，山洞里有积水，但是不深，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里走，小红帽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一把将我拉住。

我回过头来看看她，这小妮子，正看盯着岸边的位置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来。

那地方并没有人，只有几颗残缺的圆石头，我侧过身去，用手电照了下，这才注意到，小红帽盯着的那几个，其实是放在那里不知多久了的几颗骷髅头。

“尸骨而已，你没见过么？”我说着，将手电的光束对着山洞里头，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洞中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她说：“２０世纪四十年代，关东军进军东北，那个时候，他们杀人放火抓壮丁，什么都做。我听老人们说，那时候，在这附近的一伙儿日本人正在修建一个地下工程，这种事情，日本人自己是不愿意干的，所以，他们抓人，抓丁。据说待遇还不错，给他们干活儿的人，能吃到白米馒头，一开始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们抢着去干，可后来，也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那些跟他们做工的男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渐渐地，大家就发现不对，不去了。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终于有一天，抓不到工人的小鬼子生气了，他们开着汽车，带着狼狗，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抓人。男人们受不了了，奋起反抗，结果，死了一多半，被抓走了一多半，不仅是成年的男人，就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那个时候，大家很害怕，有门路的，都跑了，剩下一群没有活路的老幼妇孺，就只能躲进大山里，跟这些小鬼子玩个藏猫猫。但是，鬼子可没有电视里描述得那么傻，他们牵着狼狗，背着枪支，一队一队地出来抓人，只要被他们抓住，就没个好。”

“这个山洞，也是那个时候弄的吗？”若有所思，小红帽看过来。

“对。”我说着，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看见那些骷髅了吧，这里不算多的，往里头去，还有很多。那个时候，这个山洞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洞口的位置，特别难过，那些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山民们，从洞口的位置钻进来，带着一家老小藏在这个山洞里，原打算等着鬼子去了再出来，却没想，他们的狼狗很厉害，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这处所在。鬼子叫里头的人出来，里头的人不肯，进来几个日本兵，都被里面人用石头砸死了，后来，小鬼子急眼了，就在洞口烧烟，逼着里头的人出来，结果，洞口太小，里面的人还没等出来呢，就被熏死了一多半。我爷爷说，这个洞里，光死尸就有好几百，他们死得惨，怨念也大，解放后，当地政府派人来收拾，结果，尸骨堆着尸骨，根本分不清，加上，一些人为的因素在里头，来了一伙儿人干了半个多月，就都撤了。”

“撤了？他们不管了吗？”微微一怔，小红帽看向我。

“对呗，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好管啊。”我说着，耸耸肩，“这都算不严重的，在山下，情形更糟。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在那边的一个学校里头，那个时候，镇子上没有地方盖学校，就把地主家的祖坟给刨了，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那个年代的公用设施，有几个不是盖在坟地上？不过，这个地方确实比较邪，大白天，冷飕飕的，一到了晚上，阴气重得吓人，人怕不怕且不说，就连，村子里头最凶最厉害的大狼狗，一到这洞口都夹着尾巴躲得远远地，叫都不敢叫一声。”

“你说的好吓人。”小红帽说着，搓着胳膊显得有些不自在。

“吓人？这都不算什么。现如今已经比那个时候好了不知多少倍，放在当年，更是没得说。”说到这里，我抬起手来朝着一边防着的几个破碗指了指，“看见那些破碗了么，这样的东西，里面还有很多。这些碗啊，碟子啊，香烛供果什么的，都是村里人过来祭司用的。还有这边儿上一排排的骷髅头，也是很多年以前我爷爷他们一起挖出来的，我爷爷跟我说，他们来的时候，这些尸骨缠在一起，凭肉眼根本分不开，按照民间的传统，把尸骨弄混了，对祖宗大不敬，他们就把能找到的骷髅头全都挖出来摆在边儿上，一来，头骨距离身体不算太远，二来，祭司的人进进出出也方便。每年到了清明，老家这边，都有很多很多的老人过来祭司，各找各的位置，放些香烛贡品什么的。在这片区域里，人们相信，山洞里头都有自己的祖宗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轻易冒犯的。”

“那我们过来，他们会不会生气啊。”很小心地跟在身后，小红帽眼巴巴地看着我。

“应该不会吧。”我说着，苦笑一声看向她：“其实是一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我还小的时候，我爷爷对我说，这个山洞呢，不是死的，从这里往后走，直通着最外头。只是，这路程太远，很多人根本没有尝试过，要不然这山洞里的人也根本不会死。”

“确定。”我说着，勾勾嘴角看向他：“我爷爷跟你不一样，老头子一身毛病，却从不撒谎，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绝对不吭声，不会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敷衍的。”

“我不信。”小红帽说着，一阵摇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人活着，不可能说的每句都是心理话。”

“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我才敬佩他。”我说着，回过身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听我一句劝，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过，事情平息之前，千万不要再回来。”

“其实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着急赶我走。”小红帽说着，嘟着小嘴看过来，“蒋晓艳已经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接受我？”

“这件事，跟蒋晓艳的死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让你离开，不是不肯接受你，而是因为，我知道，现如今的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你。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样的事情最难接受么？不是痛苦，不是失去，而是，看着最在乎的东西离你而去却无可奈何的挫败感。我这一辈子，真心喜欢过三个女人，一个已经结婚生子，一个早早地离我而去，还有一个，你知道的比我更清楚。这人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宿命，或许，有些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结局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觉得，现在的我还是清醒一下要好些。我很佩服你，佩服你不屈从命运的勇气，佩服你，为了追求幸福而做出的每一样努力，可一路走来，我有些怕，怕动心，怕失去，怕再一次沉浸在这永无止境的循环里。我，是一个普通人，表面强硬，内心脆弱。以你的条件来说，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开始，犯不着为我这样的倒霉家伙浪费时间。”

“胆小鬼。”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小红帽撇着小嘴难掩笑意：“我都不怕的事，你要怕什么？我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前辈子我欠了你的情，这辈子，有根红线拆也拆不开。你若不信，可以找个高人算一算，算算你，命里是不是还有一段姻缘在。”

说到这里，小红帽蹦跶蹦跶地往前跑几步，一个停身站定了，又猛地一回头：“正视内心吧，小鬼。我知道，在心底里你是喜欢我的。早在我们住在那个破破烂烂的研究所里的时候，你就已经亲口承认了。亏你还是学道之人，没想这么不坦诚。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有这一点便足够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想承认，也不可以辜负我，谁让你对我做了那种事。”

“哪种事？”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她，我气的鼻子都歪了：“你别总是这么说，好像我真的把你怎样了似的。其实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到现在你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清清白白没有被碰过……”

“怎么没有。”小红帽说着，捂着脸摆出一副羞答答的小模样：“人家被你糟蹋了，别想不承认。”

“你这是讹人你知道吗？”总有些哭笑不得，我斜着眼睛看着这个小妖精，小红帽傻笑着凑过来，双手往后一背，胸脯挺得高高地，“讹你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