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想干了？”老头儿说着，似笑非笑。

“差不多吧。闹情绪了。”沉吟一声，我抱着肩膀看向他。

“呵呵。”老爷子看出我在开玩笑，摇摇头苦笑不止。

“老爷子，有一个事儿我到现在也想不通，您能跟我说一下么。”放下膝盖，缩着肩膀，我一脸期待地看向他，老爷子闻言，点点头：“你先说说看。”

“我刚才看那个照片，照片上面有四个人，其中，蹲在最前面的光头颇像是道家打扮，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要问这个？”微微皱眉，老头子抬起头来。

“我就是觉得奇怪。”我说着，拧着眉毛看看门口的方向，缓缓道：“道门的人，大部分都很死板，除了少数不学无术的人之外，大部分都把名声教条看得极重，你们这些人，明白上摆弄古玩字画，实际上，全是挖坑盗斗的手艺人，说句实话您别介意，以你们的身份来判断，正常来说，道家的宗室子弟很难与你们走在一起，我说的没错吧。”

“你四叔不是道门子弟么？”一眼大一眼小地瞄了我一眼，老头子倒是无比淡定。

“我四叔跟别人不同，他这，非主流的道士哪能跟别人比。”我说着，狠狠地一撇嘴。

这话倒不是有意黑他，事实确实如此，其实，道教传播后期，全真派后来居上，俨然成了道门正统，我们这些不出家的道士，已经沦为道门旁支，很多不明就里的人甚至觉得，不出家的道士都是假道士，岂不知，道家产生之初，那些素有神通的大贤都是不出家的。

在这一层概念上讲，不出家的道士，就是非主流，而非主流之中，茅山这样的大门派，一直占据着优势地位，像我们这种一代只有三个人的小门派，就成了非主流中的非主流。

放下这些事情不讲，四叔本人，也是一个很非主流的人，别人修道，要么研究阴阳易理，要么养生求命，可四叔这一辈子，对那些向来不感冒，他最喜欢的，是与人斗法，从目前得道的消息上看，这老头子，平生好斗，年纪大点的前辈没有不知道的。

更要命的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四叔本人，好像是我听说过的第一个愿意跟人下斗的道士，当然，在不久之前，我还见到了另外一个。

等等。

想到那个带着铜钱的前辈，我心下一紧，对啊，四叔这样的非主流的道士，有一个也就不错了，现在又出来一个，这是巧合么？

难道说，那个死在赵姬陵的道士，就是这个人吗？

不，应该不会，看他们的样子，照片上的道士跟大金牙这伙人应该是相当熟识的，以大金牙的行事风格来说，他们要是早前知道赵姬的陵寝所在，断然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寻找，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大金牙他们很可能对赵姬的陵寝的位置缺乏了解，再者说，按照年代来推演，死在那个洞里的前辈，应该跟我师爷赫连神机同辈，而照片上这个秃头的年纪，看起来，大体能跟四叔他们算是同辈人。

那他是谁呢？

这个人会不会跟洞中的前辈有些关联呢？

心里头想着，不由得微微皱眉，这时候才发现，那个坐在火盆边儿上烧纸的老头儿一直在看我。

“怎么了？”眉毛一歪，我看向他。

“没事。”老头儿说着，低下头来悠悠地对我说：“照片里的那个和尚，是金总的一个好朋友，他叫赖城，也是一个学道的人。”

“他现在还活着么？”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转头看他，对方闻言，低头不语，良久之后这才重新抬起头来：“死了，死了很多年了。都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是不要再提起了。”

对方说着，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你这小鬼，跟你四叔一样，好奇心太重，什么都爱打听，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假若真想在这行当里头混长久，这毛病，得改改才好。走吧，趁着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来，赶快离开。”

老头子说完，摆摆手示意我速速离去，我眨眨眼睛，颇为不解：“他们？谁啊？”

“别问了。”对方说着，喂喂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我抿抿嘴唇，悻悻离去。

离开仓库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儿猫着腰，依然在里头烧着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很不吉祥的隐秘气息。

“怎么样。”拎着包包站在一边，蒋晓艳侧身站着，美哒哒的一张俏脸板起来，显出浓浓的女神范儿。

“一言难尽。”狠狠地一抽鼻子，我长叹道。

“是不是那边出事了。”怎么说，蒋晓艳也是个心思剔透的女人，估计着，被拦在外面的时候这女人已经猜到了七成，我转头看看她，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嘀咕道：“他们说，大金牙让人给点了，现在，福伯他们都有麻烦，估计着，这会儿，他们不定藏在什么地方避风头呢。”

“让人点了？怎么可能？”蒋晓艳说着，略微有些吃惊，我顿了一下，不由得瞄了她一眼：“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吧，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多了那么多人，万一给些好事儿的看到了，说不定就嘴欠了一下给他们举报了，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同行做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些，据我所知，这些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大金牙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的事情严重么？”沉默良久，蒋晓艳轻声道。

“你说呢。”身子往后一靠，我倚在车窗边儿上揉揉眉心。

虽然我也不希望是这样，但是，从目前的情况上看，大金牙的处境，怕是不好。

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以大金牙来说，这么多年，在这种行当里头混得顺风顺水，想也是有些特殊的门道在里头，现如今，看这架势，大金牙他们差不多已经给人逼得不得不跑路了，这种情况，在我认识他的几年里，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是，相比以往的从容不迫，这一次，明显要比以往严重些。

这个事儿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呢？

起初，我最怀疑的不是别人，正是身边这个蒋晓艳。

这也不能怪我多疑，只能说，从目前的表现来说，蒋晓艳确实是有些嫌疑的。

首先一个，现如今大家都明白，蒋金两家，看起来同仇敌忾，互为盟友，实际上，却是相互提防暗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远的不说，就鹿血真央丸那件事，大金牙就有借我之手“错杀”蒋晓艳的嫌疑，不管愿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摆在那里。由此观之，既然大金牙能干出这种事情来，那，蒋晓艳也不是不可能，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被人阴了一下，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吃个哑巴亏，虽然，我也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做了，蒋晓艳这女人的内心，似乎过于阴暗了。

再一则，这时间的问题上，也太巧了。虽然陈老爷子送给我的那几坛童子尿药效奇特，不得不服，但是，蒋晓艳中毒颇深，前几日，几乎是卧病在床难以行动，就这几天才逐渐好转能下地乱跑，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金牙他们出事了。更值得忧虑的是，前两天，蒋晓艳还突然失踪，跟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女人搞到一起了，鬼才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头，她们两个在一起，又合计出怎样一段事情来。

蒋晓艳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个问题其实挺复杂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开始，就觉得，这妞儿是个外表妩媚内心奸诈又多少有点高冷的女强人，那个时候，我对她的提防其实是最多的，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看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虽然，此妞儿遇事不慌，心理素质着实不错，可说到底，这也是给人扒了衣服就会哭的寻常女子，加上，平素里多了几分亲近，倒也觉得，抛却一些立场上的问题以诚相待，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是蛮可爱的。

我是不是掉到坑里了？

突然一个激灵，觉得有些糟糕，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自内心升腾而起，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跟她保持距离才对。

“喂。”正寻思着，正在开车的蒋晓艳突然叫了我一声，我一哆嗦，有点失态地转过头来：“嗯？”

“叫声老大听听。”

“......”

“怎么，害羞啦？”

“......”

见我一阵吃瘪，蒋晓艳抿嘴偷笑，简单调整了一下之后，这女人，摇着方向盘突然道：“在屋子里的时候，雯雯一直在，有些话不太方便说，现在车子里头就你我两个，你难道，就没有社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没来由地有些脸热，我转头看她，可，勾勾嘴角之后，蒋晓艳脸色一冷，“你知道的，那个铁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