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突然变了色的脸，落在太后眼里。太后有些轻蔑地说，“看你的样子，你已经知道了。哀家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没错，哀家是受罗圣所托。”

“民女身子无妨，不敢劳太后费心。”那个人还真是个好人，只是他的善心，用错了地方。倘若他知道，倘若他知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她自编自演的一台戏，他会如何呢？

倘若？一直反对她和那个人的太后，现在已然知晓，没道理不会告诉那个人……

“若不是御医的话，哀家也不会想到，所谓的毁容原来是你的苦肉计。哀家听闻你毁容，第一想法是多灵所为。只是，你用在脸上的药，否定了我这个想法。多灵虽没你聪明，但对你的恨意是不容小觑的。试想，一个恨你入骨的人，怎么会用会有现成解药的毒药？”太后看着多多的眼里带了一丝自然流露的欣赏，“虽然方法我不敢苟同，但是我很欣赏你的胆识，还有那股狠劲。不过，若是罗圣他，知道他的担心纯属多余，知道他一度袒护的人并不如他相信得那般单纯之后，会否与哀家同样想法，哀家就不得而知了……”

多多垂下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落，不，王爷他，还不知道吗？”

哀家打量着她，“哀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现在，就不要称他王爷了，他也是自作自受，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自讨苦吃。不过，好在他及时悔悟。到底是哀家怀胎十月诞下的儿子，哀家也着实心有不忍，姑且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是没当过娘，不知这做娘的苦。”

多多起身猛地跪下，“……民女对不住太后……”

只有二人的房内，闻得叹息声。“你自是对不住哀家的。你嫁入王府之时，哀家待你不薄。罗圣不由分说地休了你，哀家收你为干女儿，封你为公主……哀家扪心自问，不曾亏待你分毫。即便后来知晓你和罗圣之间有了不该有的情愫，哀家也不曾想过要伤你分毫。罗圣弃哀家于不顾，哀家虽然气你怨你，但也没害过你。

“哀家既为一国太后，要拆散你和罗圣，办法多的是。可哀家却一直在等，等着你们在风花雪月的虚华中看到柴米油盐的难处，等着哀家这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回心转意。哀家与罗圣素来不和，哀家不想用强，惹得他更怨恨哀家。

“不瞒你说，哀家一直派人跟着罗圣。看着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罗圣，为了粗茶淡饭而奔波，甚至连遮风之所都无，你能否体会，哀家这做娘的，心都要碎了。后来，哀家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罗圣因为过不惯风餐露宿的生活而病倒了，烧得很严重……”

多多错愕地抬头，眼睛猛地瞪大，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罗圣病的很严重，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哀家虽然也想过咬咬牙狠狠心，可……最后还是偷偷派人抬他进宫。到底还是哀家先服了输……”太后有些自嘲，“这世间，哪有母亲赢得过儿女的……”

“民女无颜面对太后。”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未做娘，却有娘，其间的辛酸，绝不是旁人所能了解的。

太后摆摆手，“这事也不全怪你。罗圣跟哀家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你之前就有了。他处处与哀家作对，凡是哀家的意思，他都要忤逆。哀家反对你和罗圣，他就千方百计地非要与你在一起。这也是为何哀家不想过多插手的原因之一，哀家生怕，他因一时冲动误了终身。”

“其实，他心里是有太后的。”

“哀家的儿子，哀家自然清楚。他病后醒来的那句‘母后’生生把哀家的眼泪都召了出来。哀家知道，其实罗圣心里也惦记着我这个娘。”太后的眼神变得悠远，悠远得都泛起了湿意，“他最终，还是丢下了这宫里的一切，空手离去……”

“太后，您歇会吧。”多多拖着跪得又疼又麻的双腿，奉上一盏茶。

太后怔怔地看着那盏有些冷的茶，视线上移，有些松弛的手伸了出去，接过那盏茶，往地上一摔……

碎片液体四溅，多多慌忙俯下伸，赤手擦拭着被殃及少许的太后凤服，“伤着了没？”

“你不要碰哀家！”

突然站起身的太后把多多带到地上，一声痛呼，多多看着嵌着碎片的掌心，疼得眼睛眉毛都挤在一起……

太后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变了，“若不是你，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若不是你，哀家……哀家……”

“太后！太后……”多多抱着突然晕过去的太后，不知所措……

“朕也不知。”皇上面有愧色，他身为一国之君，国事他也算尽心。只是，身为人子，他却颇为失败。近日和母后差不多一直冷战，对母后的印象一直处于之前，却忘了，他每长大一日，母后就老上一天。而他，素日总觉得五弟罗圣如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只顾着和太后赌气。原来，他也是半斤八两。

“昨日，我还因为就要嫁到蛮夷之地和母后闹别扭。皇兄，母后是不是被我气的？”

“你也莫要太过自责，等母后醒了，好好向母后道个歉，请求母后的原谅。”素日高高在上的母后，突然这么一晕，他才发现，这心里是怕的，好怕母后老了，宁愿她还如以往那般不通人情，自私到底。

庆阳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嗯。等母后醒了，我就跪地向母后道歉，告诉她，我会乖乖地出嫁，再不惹她生气。”

“母后她怎么样了！”

“御医还在里面，现在还不知道。”下意识地回答这句话后，宇文轻风觉察出不对劲，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为何在宫里？何时来的？怎么一个人？”

“五哥！”相对于皇兄的疑虑，庆阳更觉得惊喜，激动地一把抱住多日不见的五哥，却即刻掩了掩口鼻，“五哥，你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

“怎么，嫌弃五哥了？”

“不是，五哥，你身上的味实在太难闻了……”庆阳努了努嘴，毕竟是最亲近的五哥，所以还是忍了忍，“五哥，这些天你都去哪了！庆阳好想你，可找遍皇宫都不见五哥人影。五哥不疼庆阳了，对吗？”

罗圣宠溺地揉了揉庆阳的头发，“说什么傻话，五哥不疼你疼谁？”

庆阳不忿地躲开，“庆阳马上就要走了，五哥也不趁这机会多看看庆阳。等庆阳走了，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五哥了……”

揽住庆阳的肩，“五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宇文轻风拍了拍宇文罗圣的肩，“我们谈谈。”

多多在房内不安地踱着步，心急如焚。她多想能在太后身旁守着，可是她却不被允许迈出这道门。

她真的不想，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