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直暗盯着她的人，双眸越眯越紧，最后只剩一条缝了。而后一声怒哧，人就消失无踪。

约过了二刻钟，左欣才心急火燎地带人来寻袁梦儿，但别人从左欣脸上看到的不是关心，而是她怕惹祸上身的势利。

“连小姐！”左欣一进门，***过手下捧着的烘得火热火狐裘覆在袁梦儿身上，又命承司把已经昏迷的袁梦儿抱出去。

“参见皇后娘娘，连梦儿已经带到。”

暖和的扶玉殿主位，坐着闻讯赶来的皇后。秀女们整齐划一地恭身站在下头。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方芷晴，清晨寒冷异常，她显得有些烦躁。但内心实际上是非常高兴的，巴不得袁梦儿出事。

任何人见了皇后，不管是生病还是如何，总之就要行礼，可是连梦儿还昏着，倚靠在承司怀中。

“竟敢对娘娘无礼，立刻叫醒她！”对于袁梦儿的失礼，方芷晴只是稍为不悦地扬了扬眉头，说话的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瑶玉。

“奴婢遵命。”左欣轻轻摇了摇袁梦儿的手臂。

还没反应。

左欣摇得更用力了，“连小姐醒醒吧。”

似乎等得不耐烦，方芷晴微微哂了口气。

严肃的劲儿与左欣可以一拼的瑶玉突然步下台阶，走到袁梦儿面前，斥道：“岂有此理！你放下她，看她醒是不醒。”她厉眼扫向承司。

“这……”承司为难地望向左欣，顶头上司也是脸色晦暗，没了辙。

这时下面因肚子疼痛得以坐着的几名秀女，又难以忍受似的呻了几声。

方芷晴脸色更难看了。

瑶玉飞快地探了方芷晴一眼，倏地扬起手“啪”的一声招呼在袁梦儿如婴儿般白嫩的小脸上。

“天呐！”

殿里抽气声四响，突然一声惊惶的颤声自殿外传来，即尖又细犹显刺耳。

袁梦儿吃了疼，不觉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四顾。当看到脸色煞白的方芷晴呆呆地瞪着殿门时，也挣扎着下了地举目望去——

那儿站着泫然欲泣的鱼潜，及捧着一盅炖品的罗圣。

“呯”！那盅炖品倏地被扔在地上，溅开了一殿的火药味儿。

罗圣飞似的跑上前，瞠得铜铃般大的黑眸死死地盯着袁梦儿红肿的右边脸颊，倏地扭头盯着瑶玉暴喝——“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那只长手不知道自哪儿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扑向瑶玉。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还没人能反应过来，除了袁梦儿。她压下被人掌掴的耻辱，急忙朝罗圣扑了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急喊：“别！”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罗圣暴跳如雷，“我要剁了她的手，我要拆了她的骨！我要砍了她的脑袋！”

狂燥乖戾的气息不可遏止的张扬，像冬天狂啸的北风，教人心生恐惧。

就连袁梦儿也错愕，怕他做出不可挽救的错事，于是更柔了声哄他：“不，你先把匕首扔掉，它会刺到我。”说着，小手便悄悄地朝匕首伸去，妄想以娇小的个子，去夺那挺拔男儿手上的匕首。

“你放开我！”罗圣把匕首握得更紧了，像是察觉了袁梦儿的意图，又怕被别人抢走般，举得老高。

袁梦儿佯装害怕地以哭腔娇嗔：“放开你，我就跌地上去了。”

罗圣连忙转身，关切地问：“她把你掴晕了？”

“我……是我犯事了，我现在是个待罪之身。她代表的是皇后，打我一巴掌其实不算个事，……”袁梦儿心中有些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究竟怎么说才既能达到安抚罗圣，又能把目标引向方芷晴的效果。

然而罗圣似乎听懂了，倏地指着方芷晴怒道：“哦！原来是你，”他咬牙切齿，怨恨地盯着方芷晴，“你竟敢叫人欺负梦儿！你不想好了！”

早在袁梦儿承认犯事时，方芷晴就坐不住了，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吗！果然，罗圣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似的。可是她方芷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岂能在这些秀女面前出丑。

即使罗圣挥着匕首即将要冲到方芷晴跟前，她还是强作镇定，坚持以端庄的仪表、坦荡的气度示人。

“皇上，是奴婢自作主张教训连秀女，与皇后无关，求皇上降罪。”目瞪口呆的瑶玉已经回过神来，一个箭步抢在方芷晴凤座前，“扑嗵”一声跪倒在罗圣脚下。

“小鱼子！”

鱼潜飞快地抹了抹额上密密麻麻的汗，快步上前，声音尽是惊慌，“奴才在。”

罗圣左手扶着袁梦儿，右手指着瑶玉问：“你说，她一个婢子能打我梦儿不？”

“不能，”鱼潜哭腔已现，这皇后是得罪得铁铁实实的了，“除非有上谕。”

罗圣好奇地问：“什么叫上谕？”

鱼潜暗窥方芷晴一眼，她的脸色已黑得能滴墨成书了，“是……”

倏忽，“啪啪啪”的掌击声，似炮仗般燃起，打断了鱼潜的话。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打连小姐……”原来是瑶玉抢在鱼潜之前，抡起手掌往自己脸上招呼去。“啪啪啪”的，一下比一下狠，直打得一张脸红红肿肿。“奴婢该死，求连小姐饶奴婢这回，……奴婢该死，求连小姐饶了奴婢吧……”

那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眼看瑶玉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袁梦儿有些不忍，“皇上，算了吧。”

“噢。”因感觉到攀着他的小手已经由冰冷变得温暖，而小手的主人又毫无嫌隙地挨着他。那有意无意间碰触到的柔软，还有沁入鼻间的馨香叫罗圣都不懂生气了。谁知道他刚转过去，目光落在袁梦儿的脸上时，黑眸又倏地瞠大，像撞见厉鬼般咆哮：“五……五条印子！”

袁梦儿不觉耳鸣得厉害，抵了抵额，缓过劲后，方表示无碍。

就可怜了离他们近的人，被罗圣这声吼震得直哆嗦。

回音消失后，扶玉殿突然静了下来，死似般寂静，只有罗圣的拳头呖呖作响。

停了手的瑶玉见气氛不对，连忙抬头探向罗圣。见皇帝表情狞狰可怕，瑶玉心中莫名的慌乱，忙跪着上前赔罪道：“不敢了，绝对没有下次，不然奴婢把自己手剁下来送给连小姐。”

“滚！”罗圣嫌恶地斥责，却是懒得瞥瑶玉一眼。“谁要你的手，谁要你的血，滚远点。”

他语气中的火药味儿倒是淡了不少，声音也没先前暴躁刺耳了。

“皇上，你就饶过瑶玉这回吧。”一直沉默不语、头皮发麻的方芷晴感觉是时候了，终于开了口，“本宫到此，是为了帮妹妹洗雪冤屈呢。”

罗圣蓦地怔住。

左欣已经不知道怎么应付现在这情况了。这还是宗人府能管的事么？她暗暗咬牙，丢给向她探询的承司一个安慰的眼神。

而边上的察司，止不住的哆嗦。

就连后面坐着的，一直捂住肚子哼嘤个不停的三名秀女，早就脸如土色，因惊惧而止不住的颤抖。

然而罗圣不发话，谁也不敢抢在皇帝前面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