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怎么进这里来的？”他总是姑娘姑娘的叫，很礼貌，却也很生疏。

“小的时候，我父亲就病死了，没多久，母亲改嫁了，我是被奶奶带大的。去年，奶奶也死了……把我托给叔叔照顾……再后来，婶婶就把我卖到这里来了……”

“这么可怜？”风宝作势抹抹眼，并不意外额头又挨了一拍。

“没关系……”桃子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进这里的姐姐们，比我命苦的多得是，若是有别的路，谁会进这里，这里，简直，简直不是人过的……”比起她先前几滴泪，现在倒是哭的凶了些。

“不就是打几下嘛！”风宝不以为意，这小丫头动不动就哭，让人心烦，简直就是在博取公子同情。

“打几下？”桃子瞪了他一眼，冷笑，“你也太天真了，若是你在这体会一下，要不了一刻就让你哭爹喊娘！”毕竟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免不了遇到同龄人就会较真。

“我才不会！只有你们女孩子才会整天哭哭啼啼，一点苦都受不了……”

“才不是！”

“就是！”

“不是！”

“就是！”

……

“你懂什么！”桃子吼道，气得不轻，站起身，实在不想听他的无理取闹，结果这一起身，准备离去之际，幡然醒悟，他们好像是客人来着……

“抱，抱歉！”桃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掌自己的嘴……

“你做什么！”风宝制止住她，“你疯了吗？好端端地干吗要打自己！”

“是桃子多嘴！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公子不要告诉妈妈……”

皇浦脩依然不怒不笑，“姑娘起来再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多谢公子！”桃子感恩戴德，惨白的小脸才回过一丝血色。

“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我想知道，这里是怎样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一直听两人争论而不插嘴的皇浦脩，似乎产生了一些兴趣。

桃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进这里五个多月，因为笨手笨脚，不招妈妈喜欢，所以做了个打杂的丫头。不只是妈妈，这里的人，只要有些不顺心，就会对我拳脚相加，妈妈总是打我的肚子，叔叔他们喜欢有事没事的时候揪我辫子……”桃子说到这里，怕他们不信，把辫子撩起，很明显，那里的头发相对要稀少的多。

风宝嘴张了张，也不再说什么。

“有时候，惹怒了妈妈，妈妈就会把我丢给叔叔他们好好教训，叔叔他们就拿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我，抽累了，就把我倒吊起来，连着几天不给吃不给喝……”只是提起这些，桃子就痛苦地抖个不停。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风宝红着脸，在她面前蹲下。

桃子摇了摇头，“我还不算是最惨的。有一次，一个姐姐想要和人私奔，结果被发现了。妈妈气急了，就把她绑住丢到大麻袋里，只露出头，然后，然后，妈妈把一只狸猫，丢了进去，封住口……用，用棍子不断敲打……后来，那个姐姐没多久，就死了……”眼泪簌簌地流，亲眼看见血肉模糊的抓痕，直到现在她还总是被噩梦惊醒。

一个沉浸在痛苦回忆里，一个专注于她的诉苦中，没有人注意到皇浦脩紧缩的眉头。

“我还听别的姐姐说，以前妈妈曾把一个不老实接客的姐姐扒光绑住，让她坐在大浴桶冷水中，往浴桶中倒入泥鳅和鳝鱼，在桶下慢慢加热……”

“加热，加热会怎样？”

“怎样？你听说过南方的一道菜叫做‘豆腐泥鳅’的……”

“公子！”风宝看着夺门而去的他家公子，连忙跟了上去，边跑边回头，“我以后再听你说……”

皇浦脩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激赏，“多谢，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桃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善良？倘若公子知道是她把多多姑娘弄成这样，他还会认为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吗？

“风宝，看你的了。”皇浦脩晃了晃门环上的锁，用意很明显。

“公子，你不要看我，我不会撬锁，天地良心，我可从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一脸的正义凛然。

“那怎么办？”脩觉得有些难办，撬锁这种本事，他还真没有。

“不怕，看我的！”风宝把月匈脯拍响，抬头看了看房顶。

“你不是不会撬锁吗？”桃子可不觉得他的话值得让人信任。

皇浦脩随他看向房顶，点了点头。

“我是不会撬锁，但是我会，上——房——揭——瓦！”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急速倒退的景物，忽高忽低……

“王爷，妾身，好难受……”间歇性作呕的声音，死死抱着王爷的多灵，大着胆子睁开眼，却不敢看向四周，近乎哀求，“王爷，可不可以慢点……”

回应她的是又一鞭子抽在马身，带来的是更加旷野的奔跑……

“王，王爷……”多灵有些后悔跟过来，若不是以为可以拖住王爷一时半刻，她才不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也不知道那边的事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再多嘴本王就把你丢下马，你自己回去！”

多灵倍感委屈，“王，王爷，呕……”这次比较像是真的了。

速度慢了些，罗圣回过头，看着一脸不适的多灵，“本王说不让你跟着，你偏要跟来。”

“那，那妾身担心妹妹嘛！”

“你还是下马回去吧。”

“不要！”多灵把王爷的腰搂得更紧，“王爷把妾身一人丢下，妾身只身回去，若是遇上歹人，也不见了怎么办？妾身不想像妹妹一般不懂事，让王爷担心……”

罗圣终是多看了她几眼，“既然你这么懂事，那……”后面的话，多灵没听清，却很快深刻体会到。

再次狂奔起来，马蹄连踏带吓的扫荡了半条街，直冲城门……

远远地看着疯马袭来的守城的侍卫拦住，大声呵斥，“什么人！……参见王爷！”

罗圣收起腰牌，速度不减地冲了出去，然后，然后，多灵，真的吐了……

“你们赶紧走吧，被人发现就走不掉了。”桃子直直地盯着房顶上的皇浦公子，想要把他的样子深埋心底。

他是客人，她是女支女，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能相遇是尽缘，亦是缘尽。

“那你怎么办？”风宝轻轻一跃，就势蹲在地上，拍了拍沾上房顶苔藓的衣服。

“我？”和皇浦公子眼神交接的一刻，桃子目光不自然地下移，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怀中的女人，“自然还是留在这里。”虽然，东窗事发，她又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一起走吧。”抱着多多跃下的脩，却远没有风宝那般狼狈，“留在这里，对你没好处的。”

低头看着怀中浑身是伤昏睡的女子，只不到半个时辰，美貌如她，聪明如她，自私如她，如今，只归为了无生气。脱下本就单薄的外袍，盖在她惨不忍睹的身上，不怒不笑的脸上有了些不忍，“而且，我需要有人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