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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云消雾散二

雪日暖阳 徐国厚 6643 2019-04-15 13:57

  

天阴了,黑得特别浓。

眼下的高庆东,坐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嘴上,在那里凄苦无助地望着远方。环绕着他的,除了冷风,就是黑暗。

他已经在这个偏僻的山林里躲了五十一天。在这一段的时间里,他不敢进城,不敢到那些村子里去,喝的,是山水;吃的,是庄稼的果实和茎叶。

眼前的生存形势,已到了很严峻的地步。现在的他,非常瘦,已经没了多少力气,软弱得几乎愁着走路了。

看样子,要来一场大雨。在前些日子里,领教过雨的厉害,立了秋的天气,凉飕飕的,更不可受到雨的侵害。不能把这条生命丢在这里,必须得让它改变改变,他决定,冒着风险再到那个临沂城里闯一闯。

在那八里以外,有一条很宽的国道,过往的车子比较多,可以过去碰碰运气。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摸着黑,十分艰难地翻过了那三道山梁。

巧了,刚刚赶过来,就看到一辆拉着活鸡的三轮车坏在了路旁。机会难得,必须得抓住,看到了希望的高庆东,急急忙忙走过去,向那两个蹲在那里商量着什么的司机发出了请求:“哥呀,在那十分钟以前,我被两个拿着刀子的杂种抢了,身上没了钱。请你们这两位哥哥可怜可怜我,拉着我走一段。”

“纯粹是胡说。”蹲在左边的这个年轻人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捡个便宜,“这条道上很平稳,我们天天从这里走,从来没有遇上过什么。”

“真的呀。我是一个老实人,从来不,藏奸耍滑。”

“到临沂,还有八十里的路。我们的这个买卖,小本小利,不能白耗那些油。不管怎么着,你必须得拿出十块钱来。”

虽然从高庆美的手里骗过来了一部分钱,可不是被那个宋青嫚买了好吃的,就是被他高庆东丢在了逃路上,他的身上,真的没了钱,“哥呀,请你相信了我。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走在这黑咕隆咚的道上挺吓人,如果没有摊上事,不会受这个罪。”

听了这个解释,蹲在右边的那个中年人站起来打着火机照了照他的脸,让他趴在了鸡笼子上,“可怜!瘦的像个鬼,真他娘的叫人觉得,必须得同情同情。”

来到临沂的时候,天还没亮。红色不再,尽管是,道上的行人不算多,可被恐惧包围着的高庆东是那么的怕光。他弯着腰,避着那些灯光,尽量躲避着人们的视线,有气无力地慢慢走在一条小巷里。每每遇上一个散发着香气的小吃摊,他那悔恨的泪水和口水,就混合在一起流下来。

在一个垃圾场里躲了七个小时后,他壮了壮胆子,以找人的姿态,走进一个低档小饭店,在那里东瞅瞅西看看。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备着一部分剩菜,他冲进去,先把一块鸡肉送进嘴里,然后,把那半碗油炸花生米倒进了一个口袋。

久久没见油水了,吃起来特别香。他蹲在一个墙角,狼吞虎咽地吃完这些东西,爬上一座停建了的楼房,倒在顶层歇下来。

他肯回到这个城市的原因,是考虑到,那些警察已经转移了视线,把那注意力放在了外围,躲在这里,是比较安全的。昼伏夜动,顺顺当当的过了五天后,他的胆子渐渐大起来,有的时候,敢在那人群里站上几分钟。

在这一天的夜里,高庆东来到了一个超级市场。那个货架子上的一瓶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正在那里寻找偷走这瓶酒的方法时,看到孙秀娟和一个年轻男子拉着手走了过来。他们两个人表现得很亲密,在那里,她选菜,他付钱。看情形,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起。这个年轻男子是一个学企业管理的大学生,在前年的秋天,他来到了明胶厂,不管是他所显现出来的聪明,还是所表现出来的勤奋,都引起了周明志和吴洪军的重视。他们两个人的一起出现,虽然让高庆东的心里感觉着很难受,可他不但没去恨哪一个,而且,还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个真诚的祝福。是的,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将无法与她重续旧缘,不该再去计较什么。在这个同时,他祝愿那个岁数不大的朱萍能早日走出那个大牢,能够找到一户善良的人家。

隔了一天,在一家新开张的酒店门外,高庆东看见了周明志和刘玉欣。眼下的这个周明志衣冠楚楚、头发油光、满身阔气。那个刘玉欣打扮得更是不一般,仅从套在她身上的那件对襟子小红褂上看,就知道,他们已经吃了喜糖。叹了一口气之后,高庆东对他们两个人变换了目光。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阴沟,那理想和现实已经远远地拉开了距离,不该再去仇视人家。

在这一刻,高庆东找到了姐姐离去的原因。他痛恨自己逼迫着她,走到了这种无人关心、无人疼爱的境地。

在这一天的夜里,突然起了风。正在一条街上游荡着的高庆东,被这阵冷风刮得走不下去了。慌乱中,他避进了一家档次不高的舞厅。这个地方,他比较了解。在来到这个城市的初时,他常常过来和那些陪舞女郎闹一闹。他忽然想到,这里的女人忙在夜里,在那白天里,得上床休息,街面上的新闻,她们听不到,肯定不知道他高庆东已经成了逃犯,完全可以找一个借口,从她们的手里骗出点钱来。

刚刚走到舞厅的中央,就有一个扭动着腰肢的妙龄女子卖弄着风情迎过来。看到了希望的高庆东,忙露出笑容,尽量去发挥自己在这方面的特长。可不只是憔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从衣着到神态,都让人感觉着有点那个,她仅仅在那里坚持着和他聊了几句,就一跺脚走开了。

高庆东没退缩,站在那里鼓励了鼓励自己之后,朝着一个看上去比较憨厚的姑娘走过去。可不管怎么表现,也掩饰不住他的落魄,烦了的她,找了一个理由,毫不客气的叫他往后退了几步。

在那辉煌的时候,别说是这里,就是在那些高档歌厅、酒吧,不管你的身价是多么的高,只要看上了,就能叫你低下脑袋。在那时,对她们的表达方式,很直接,可以把她们拉进怀里,进行大肆挑逗和拧捏,也可以变着法子在她们的身上使坏。她们不但不敢冷落你,还对你发嗲撒娇、投上一个个香吻,甚至,还可以同你大面积的肌肤之亲,并且,不但有温度,还能达到沸点,能让人玩得如痴如醉。现在截然不同了,单单从表面上,就让人看不起。无法否认,自己已经完了。眼前的现实,让人真正能够理解和晓得,什么叫痛苦,什么叫无奈。

在一个雅座里,高庆东发现了一个在过去曾经接触过的姑娘。虽然记不起她的名字了,可记得,她是一个十分纤弱的女孩,长得很一般,就是脱光了衣服,也让人提不起精神来,不光是,胸脯子有点平,那皮肤,很粗糙。眼下的她,正光着膀子坐在那里陪着几个客人听歌,看上去,没怎么改变,还是那个老样子。

她不太受人喜欢,从她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应该不是那么难。等她送走了那几个客人以后,有了信心的高庆东,抖起精神走了过去:“哎哟哟,我的小奶奶,只是过去了两年,居然就比原来漂亮了许多。哎,还认识我吗?”

在那里毫无表情的看了看他之后,她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没见过。是不是,你把我认错了?”

“没。我还记得,你的那几个爱好。”

“真的吗?既然是这样,就张开口,说出来。”

“嘿嘿,在男人面前,你不光是那么的热情,还挺喜欢摸男人的屁股,还挺喜欢拍男人的肚皮,还挺喜欢捏男人的……”

“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要是再说下去,我就羞得站不起来了。”她往前走了两步,盯着他的面孔仔细看了看,“咦,很面生呀。在我的印象里,没有见过你哟。”

“对对对!”高庆东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兴得跳了起来,“在那时,我喜欢,把那燃烧着的烟卷儿,插在你的肚脐眼里。”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露出了一脸的惊喜,“原来是那个大学生呀,了不得!那个时候的你,没经验,要起人来,生手生脚的,常常在那里,顾了上头,顾不了下头。”

“是啊,是。啊呀呀,咱们两个人挺有缘分,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居然还能在这里遇上。”

“怎么啦?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穿得也不那个。”

“嗐——”在那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高庆东哭丧着脸说,“我是一个挺有作为的人。为了有一个好的发展,在前年的秋天,我离开临沂,去了济南。为了一笔生意,在今天的中午,我来到了这里。娘的,我的运气不是那么好,在两个小时以前,竟然遇上了三个不要命的,他们不但把我身上的那两万块钱都抢了去,还狠狠地打了我一顿。现在,不光没了回去的路费,连顿粗拉饭,也没吃上。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大方的好心人,过来借你三百元。”

“不巧,很不巧。”这时,挂在她脸上的那一丝笑容立马消失了,“先生,你投错了庙门。俺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那么好,在今天的中午,我出去了一趟,把攒下的那几个,全都寄了回去。”

“想想办法嘛。借三百,还一千。”

“不是不想可怜你,是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办法。这年头,都是各顾各,你让我去哪里淘换?快往家里发个信吧,离济南,不算远,仅仅用上三个小时,就能赶过来。”

“并不是没有这么考虑过,是考虑到,半夜三更的,路上不安全。哎哟,不就是三百块钱嘛,应该难为不着。妹妹哪,快可怜可怜我吧。你要是为我解决了这个困难,我就好上报答报答你。你若是想要钱,给你两万元;你若是想找到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可以给我这个厂长,当秘书。”

“我也想帮帮你,可弄不来呀。”她没相信他。为了能够摆脱他的纠缠,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出来了一个离开的理由,“那里有事等着我,得需要抓紧赶过去处理处理。”

“既然确实有困难,就不再难为你了。”见她的态度很坚决,高庆东降低了要求,“已经把我饿坏了,必须得给我弄上点吃的。”

“谁能买得起?一罐饮料,在外面只需两块钱,在这里,得花上十几元。你还是,操操心,出去看一看。”

“求你了,求你了。我这个人,很会来事,你要是诚心诚意的帮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对了。你喜欢的那个胖胖,也没离开这里,她的手里,可能有几个。你觉得,能不能达到这个目的?若是觉得有把握,我这就过去,把她给你叫过来。”

那个胖胖,是一个很俊俏的女孩。胖乎乎的她,胸高、腰粗、屁股大,高庆东常常说她,是一个很合格的皮褥子。他不光看上了她的身子,还喜欢上了她的殷勤,仅仅在那两三个月里,就在她的身上花了两万元。这个数字不算小,只要念着那份情,就不会让你空了手,“快快快,快去对她说,当年的那个帅哥哥,已经举着几朵玫瑰过来了。”

兴冲冲跑过来的她,愣在了那里,“你是谁呀?你帅吗?我怎么觉得,还不如那些乞丐呀?”

“嘿嘿,嘿嘿。”高庆东勉强的笑了笑,“当年的帅,还存在。出现了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因为,被几个劫匪算计了。”

这个胖子比那个瘦子有力气,摸清了他的来意之后,跑得比她快,“拜拜了,拜拜了。有一个客人,还躺在我的那个房间里,他长得非常壮,次数少了解决不了问题,可能还得需要我两个小时的服务。”

没了办法的高庆东,退出来,蹲在了一个墙角里。眼下的他,伤透了心,很想放开嗓子哭一场。

过了不久,看到石立宝领着三个人冲进了那个舞厅。他们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这个区域,也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意识到了不妙的高庆东,急忙离开了这里。

极度的饥饿,折磨着高庆东。歪歪斜斜走在一个空巷里的他,一边迈着那两条沉重的腿,一边绞着脑汁想办法。想过来想过去,觉得,不可在这里待得太久,应该再回到那片偏僻的山林里。

这时,迎面遇上了一个骑着自行车赶早买菜的人。他的车把上,挂着一对旺活的大鲤鱼。看到鱼,高庆东想起了那个会造手雷炸鱼的孬种。在那个水库的边上,只是比较分散的住着几十户人家,人不稠,如果藏在那里,绝对是安全的。娘的,在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发现,不该到了现在,才想起来。

那个孬种,拉巴着三四个孩子,他们不会在外面躲得太久。曾白白让他得了三万元,叫他管几个月的饭,肯定说不出什么来。

越想越觉得可行的高庆东,不再往前走。他静下来,蹲在那里选择动身的时间。三十里的路,不算远,在天亮前,能赶到。他决定,连夜赶过去。

快走出这个城区的时候,路旁闪出了一个小院。敞着门的这个院子里,放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这个东西挺不错,既省力,又快捷,愁着走了的高庆东,放轻脚步摸过去。

在那三天前,这里丢过东西,当下,正处在戒备中。见那辆自行车被一个生人偷着推出了门外,他们立即集合起来了三个人,拿着木棍追上去。

有了这种表现的存在,无法化解他们的疑问,畏惧了的高庆东,不再继续,扔下车子,边往那远处跑,边急求:“别别别,可别!”

他们不肯饶恕,一边在那里吼喊着,一边挥舞着棍棒追打了他三十米。

惩罚,在这里得到了较好的体现,高庆东这个恶魔,被打得不仅流了满头的血,那左臂,还被打折了。被警察通缉的他,不敢停下来向他们讨说法,忍着伤痛,跑着离开了这里。

在天即将放亮的时候,高庆东十分艰难地走完了那段路。在看到孬种的院门没有上锁后,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快慰,壮了壮胆子,用脚踢响了那扇门。

没过多久,披着一件褂子的孬种走了出来。看到了他的这个模样,他吓得连着往后退了三四步。

高庆东忍着伤痛,在那里谎说了自己:“一是走的早,我的精力不集中;二是没料到,前面的路上会出现一个很大的障碍物,让整个车子,滚下了悬崖。”

孬种没有感到太意外。他把他领进一间屋子里,把还睡在那里的老婆喊起来,为他洗了洗伤口,为他上了药。

“缘分哪缘分。”见他们既热情,又肯帮助,乐了的高庆东,在那里发出了很多的感叹,“咱们的相识,是老天的安排……”

就在他在那里庆幸自己选准了这里的时候,孬种走到另一户人家,拨通了肖广林的电话:“呀呀呀,让你猜着了。快来呀,快来,眼下的他,就坐在我的那间屋子里。”

想往好处走的肖广林,天天在这里盼着,能有个好的表现。听了这个消息,他没犹豫,先拨通了周明志的电话,讲了这个情况,然后走进公安局,自首了。

在太阳露出了笑脸,把那温暖的光洒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孬种的老婆,把一碗香喷喷的葱花炒鸡蛋端到了高庆东的面前。这个时候的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感觉着,需要抓紧去一趟厕所。

刚刚解开腰带,还没得到解决,透过墙缝看到,许多人从多个方向围了上来。这种情况的出现,让高庆东这个恶魔惊出了一身汗,快步冲了出去。

迟了,随着丁亮赶过来的那二十六个人,已经全部到了位。为了让死去的那些人得到一种安慰,为了让危害不再发展,他们个个憋足了劲,紧紧地追了上去。

这个狂妄自大、极其凶狠的高庆东,没了脾气。他在那里绝望地惨叫着,顺着一条山道,拼命地往前跑。过了不久,在他的前面出现了那条被黄水灌满了河床的月亮河。

将不再是个未知,善良的周明志,不忍心再看下去,把头扭到了一边。

望着眼前的情景,承受了许多苦难的刘玉欣,激动、兴奋。她在那里愉悦的说给周明志:“刚刚下了一场大雨,那月亮河里的水,肯定是很深的。这个杂种,不会水,会败在这条河里。好好好,被逼急了他,已经不顾一切的跳进了那条河。眼看着,他就要游不动了。妙妙妙,那三个人已经撵到了他的面前。近了,近了,更近了!好啰,他被一个人扑倒了,河水,呛了他好几口……”

忆起高庆东在少年时代迫切求学的样子,再想想他的今后,一种莫名的伤感袭上了周明志的心头。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天,在心里问: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出现了这种结局?

二零零二年七月至二零零五年一月一稿

二零零五年三月至二零零七年一月二稿

二零零七年三月至二零零八年五月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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