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搂着朱萍睡懒觉的时候，高庆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她在国外过得不好，吃了很多苦，受了许多难，他们两个，都没了待下去的心情，有了回国的打算。

这个梦，使高庆东对家乡产生了一种依恋。他拍了拍她的肩，问她，出了国之后，想不想家，“咱们的这个地方，也很美，你舍得？”

“美个屁！”朱萍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家里，就那几间破房子，外边，除了荒山，就是秃岭，不美！”

“想不想父母？会不会，想那些左邻右舍？”

“不想！”朱萍笑了一声，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肚皮，“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爹娘啦。嘿嘿，嘿嘿嘿，有你这么一个帅哥哥陪在身边，足喽！”

“要晓得，出国，不同走亲戚串门子，一旦跨出了国界，就回不来了。”

“回来干什么？咱们的这个国家，比不上人家，就是叫我回来，也不肯。”

“是你没去过别的地方，见得少，这儿，也有许多漂漂亮亮的大城市。”

“对对对！在出国之前，咱们应该出去转一转，先去北京，后去海南。”

这个提议，挺好。再有几天，吴洪伟的那一千万，就能转过来，罗思光没走的迹象，住在招待所里的那几十个客户，都在那里摩拳擦掌、虎视眈眈。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成功的希望，有了，隔不了多久，离去的条件，就能具备，确实应该，在走前，出去转一转，让那些名山名水，留在记忆里。

为了赶时间，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天空，当天下午，就在临沂上机，飞到济南，从那里开始远飞远游。

高庆东的走，给丁亮带来了方便。他们放开胆子，迅速展开，一边躲避着别人的目光，细致入微地搜了他的办公室和宿舍，一边与一部分职工见了见面，进行了暗访。

高庆东很鬼，他虽然，在厂里也养着一部分人，但很少用，都是利用养在厂外的那些人，去打打杀杀。丁亮他们，尽管做了很大的努力，也未找到他有关涉嫌犯罪的证据。

石立宝提出来了个建议，他说，寻找物证有点难，需要改变改变方式，通过谈话，许能察觉到点什么，许能找到一部分有价值的东西。

丁亮接受了这个建议，在高庆东回来的第二天，把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警察请了过来。

这位老警察没急着行动，直到看到高庆东闲在了办公室里，才走进去，“了不得，没想到，这个企业竟是这么大。高厂长，我是银行里的人，想与你唠会儿嗑，可以吗？”

“请请请！”让他们过来，是为了拿到贷款，不能得罪，高庆东往前迎了几步，为他泡上了一杯好茶，“大哥，这儿有一个多亿的资产，问你们要五千万的贷款，应该，没问题吧？”

“哎呀，没料到，一个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成了亿万富翁，真了不起。”

高庆东笑了笑，默认了，“没什么了不起，离外国的那些大富豪，还差得远。人家的钱，得用火车拉，能把宇宙买下来。”

“从资料上看，这个厂，没搞股份制。这里的所有资产，真的都是你一个人的？”

“不是那么完全。”高庆东红了脸，停顿了几秒钟，才不太情愿地摇了一下头，“里边，有我姐姐的一部分。”

“明明不是股份制嘛。高老板，别谦虚。”

“我们两个人，是一个娘生的，不该分你我，不需要分得那么清。”高庆东显得有点不高兴，“这种体制，对贷款是不是有妨碍？我是厂的法人，如果存在着不妥，就是我一个人的。”

“没没没。”他想以厂的产权为引子，探探他的贪欲到底多么大，见他有了抵触情绪，改了话题，“你，已有了这么多的资产，心里，是不是感觉着，很满足？”

“不，我想往大处发展，朝一流企业迈进。这不，为了得到更好的发展，求到了你们银行的头上。”

“不简单，不简单，岁数不大，就成了个企业家，真是不简单。怎么做，才能把一个企业做大？作为你，肯定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请你别保留，好好向我介绍介绍。”

根本没好的经验，如果有了成功的经验，眼前的失败，就不会出现，高庆东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请你不要顾虑什么。我的一个弟弟，也搞了一个厂。他拼拼拼，拼了十几年，不但没赚到钱，而且，把一部分本钱赔了进去。我这个当哥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了楼，想伸出援手，帮帮他，可没这方面的经验。”

“哈哈哈。”高庆东笑了几声。他笑得不自然，是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空虚，“搞企业，靠管理，如果没这方面的才能，会倒霉。现在的我，不光已把丰富的管理经验完全掌握了起来，还掌握着很多的技巧。但不能传出去，若是传了出去，就砸了自己的饭碗。”

“兄弟，快帮帮。见了效以后，我牵过一头牛来，谢谢你。”

“老哥，不行啊。这是传家宝，就是两头牛，也不能外传。”

“传家宝？哎哟哟哟，可了不得，你的老祖，也是企业家？”

“嘿嘿嘿，你这位老兄，真逗。肯定不是全部，也有种田的。”

“这个厂，应该有了不少年岁。从你的面相上看，也就是，在二十七八上。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运作的？”

“不是我开创的，是我姐姐创建的。”

“噢，想起来了。他们说，犯了点事的那个人，是你的姐夫，是真的吗？”

高庆东的脸，马上阴了下来，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点上看，你的这位姐夫是位粗人，是位没质量的人。真糊涂，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居然把一把长刀扎进了人家的肚，太不应该啦。你觉着呢？是不是，也认为，是个不该啊？”

“是！他心术不正，狂妄自大，走到这一步，是必然。”

“他对你怎样？你们两个的关系，好不好？你同情他吗？”

“老哥，我不只是个有知识有素养的人，还有很高的觉悟，不可能，去同情一个杀人犯。”

“总是姐夫嘛。难道，不觉得，是个可惜？”

“呸！”高庆东摇了一下头，气哼哼地拍了一下桌，“他，既不是叔叔大爷哥哥姐姐，又没救过我的命。在我的眼里，他，像件褂子，穿在身上是衣服，扔了，是垃圾。”

“是不是，他对这个厂，也有贡献？”

“呸！”高庆东又有了排斥的倾向，不愿谈这个问题，又把头摇了摇，把目光投到门外，“他很毒，他不讲感情，每每想起他的为人，就恶心，就想和他，一刀两断。”

“说得对。人与人之间，关键，得有感情基础。听他们说，那个叫严立强的人，挺不错。他不光具有很强的工作能力，还很听你的话，你们合作的，很默契，很愉快。”

“是的！”高庆东的精神，立刻提了上来。他抽出一根烟点上，赞赏地点了点头，“他为人直爽，敢说敢干，讲义气，是个非常好的人。”

“真可惜，这么一个有用的人，竟然，也走错了路。真怪，他与那位姓孔的副镇长，无怨无仇，只是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摩擦，不该杀他呀？”

“不是严立强的错，那个姓孔的不识数，想找死。哼，干着副镇长，已经不错了，居然，想玩大的。”

“这么说，严立强杀他，是有原因的？”

听了这个问，高庆东打了一个哆嗦。他十分警觉地连着看了他两眼，摇了头，“不是那么清楚，摸不上。”

问急了。这位老警察，是位很认真的人，他对自己产生了恨，恨自己急于求成，没稳住，“你的库里，有那么多的产品，卖了就是钱，应该，不需要求银行啊？”

“我没打算卖。马上，就到了销售旺季，得让它，涨涨价。”

“哎，不对啊。好多客户都在那儿说，不是涨价，是压价。”

“我在玩把戏，在吊他们的胃口。搞企业，不耍心眼不行。”

“高，真高。兄弟，快把你的那些成熟经验，向我传授传授，让我弟弟，从泥潭里走出来。”

除了杀人和玩女人，没什么好的经验，高庆东摆了摆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老哥，已经谈了不少，该歇歇喽。快喝上几口水，泡泡嘴。”

傲气、霸气、不重亲情等劣质的不良品德，从高庆东的身上凸显了出来。特别使丁亮感兴趣的是，在分别谈到周明志和严立强时，他毫不掩饰地，把内心的想法挂在了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同表露。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个本分人，害人之心，明显存在。

认真地考虑了考虑后，丁亮给了马局长个建议。他说，暂时不能了结了严立强的案子，要加大力度，扩大范围，对他一审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