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夜走在人流外围，顺着崎岖的山道漫步而上，感到空气里弥漫的草木气息，微风浮动，心境瞬间融于这自然之风。大约爬了半个时辰，辛久夜有些体力不支，于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黑伞当作登山棍戳着地面继续前行。

“休息片刻。”君琰伸手拦住了辛久夜。

辛久夜点了点头，退到台阶的一边的丛林除，坐在岩石上休息，看着浩浩汤汤流的人流攀登着这唯一的石阶山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眼下，手里有两颗纸包的糖果，那手腕处衣袖的材质及颜色非常熟悉。辛久夜抬眼一看，是杨延明，发髻半束，头戴白色逍遥巾，仿佛是位不谙世事的书生，再左右一瞧，瑟寒正与某些拜山之人聊天，而君琰神情冷清地俯视着山路上布满斑驳的树影，貌似某人突然的出现在他们意料之中。

“易先生说，这个对你有用。”杨杨延明将两颗糖放到辛久夜的手里。

“谢谢。”辛久夜剥开一颗糖果，是淡黄色的麦芽糖，入口软化，甜意由味蕾直达心底，可是感觉与心底的某种情绪发生了化学反应，一阵莫名的酸意弥漫而开。

“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不是不能用法术到达宸山吗？辛久夜可不相信杨延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到这儿。

“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杨延明目含笑意，语气温和道。

辛久夜错愕，原来是自己过于专注爬山，没有留意身后的杨延明。感觉体力恢复差不多时，辛久夜告知君琰及瑟寒，继续登山。一路上，除了积极与路人攀谈的瑟寒，其他三人异常沉默，杨延明发觉每当自己走近辛久夜时，她都会有意加快步伐，与他保持约两尺的距离，但观察其神态，仪静体闲，并未有异常。

瑟寒离开人流，归队后，将身前两人一追一躲的行为收入眼底，看着杨延明一脸的茫然神色，都为他感到纠结，真想将他拉过来，提点几句，可是一想到今天早晨辛久夜的嘱咐，这个念头强行被压制。杨延明一回头，撞见瑟寒偷窥的眼神，对方立即转眼看向别处，且退了几步，找人聊天去了。杨延明目光一沉，回头再看着辛久夜的背影，及其身边的君琰，若有所思。

走完一段两侧布满苔痕的石阶后，前方视线豁然宽广，一扇十余米高的青石山门巍峨矗立，门头金色篆文“宸山”二字在阳光下金光灿烂。透过这青石山门，其后方宽阔的白石台阶仿佛向天边延伸，远方气势磅礴的建筑在缭绕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有三名男子对着山门恭敬一拜，踏上通向山门的台阶，可是前脚踏入，全身一百八十度转回，后脚又踏了回来。又有两男一女，手持一片竹简，踏上了石阶，安然无恙地通过山门，登上了白石台阶。辛久夜看出来了，这就是有名帖与无名帖的区别。随后，拜山的一群人，陆陆续续通过山门，走上白石台阶，也有不少人被无形的屏障拦在山门脚下的青石台阶之外。

辛久夜等人站在某一角落的大树下，赏风赏景，赏人流。

“我们这些被邀请的，怎么进去？”瑟寒走近君琰，疑惑道。

君琰从容不迫，只说了一个字：“等。”

瑟寒见君琰似乎运筹在握，便没有追问，而是走到杨延明身侧，问道：“你是宸山弟子，应该可以直接进山吧？”

杨延明轻吐二字：“不急。”

瑟寒顿口无言，最后靠近辛久夜，想找点话聊，可看着对方冷清的神色，什么话都被吞进了肚子里。正当瑟寒在质疑君琰的决定时，一个面善的少年突然在山门前出现，他东张西望，发现了他们，面露欣喜，最后向他们这方向走来。

“杨师叔、时公子、辛姑娘、瑟寒师傅！”文政生展颜一笑，如雨后阳光，灿烂明媚。

这孩子真实诚，还挨个将他们称呼一遍，辛久夜想着若是她，就三个字“你们好”搞定。

“文施主，你是来接我们的吗？”瑟寒看些对方，满眼期待。

“是的，我来带你们进去的。”

文政生递给辛久夜、君琰及瑟寒一人一片竹简，再对他们朝着山门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辛久夜端详手中半尺长的竹简，其背面还是新竹的青绿色，内面竹节杯打磨得非常平整光滑，但是上面没有任何图文，乍一看，好像就是刚刚从竹子上截取的某一快竹片而已。

辛久夜等人跟着文政生走到山门台阶处，没有迟疑，直接踏上台阶，穿过了山门，竹简内面乍现绿色符文，符文一笔一划如细水般流向竹签各处，眨眼间，竹片消失不见。辛久夜估计这通行证是一次性的，用过就会自动销毁，堪比现世的扫码签到啊！

一过山门，辛久夜明显感到周围灵气一尘不到，哪怕是一个呼吸间，都能有助于凝神修炼，由此推测，这里的修行者在此潜心修炼个十年，好比他们在现世修行了二十年。哎，有了天时地利，简直就成功了一半。

走了约两刻钟，赶上了之前登山的人群，他们正沿途缓步欣赏美景。辛久夜等人与他们一起穿过一扇青色石门，引入眼帘的是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的壮观景象。文政生介绍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凌泽泉，可辛久夜看这更像是瀑布，只是没有高山，只有水流从一块造型类似于巨人的山石顶端涌流落下，空水共氤氲。

而此时正有十几人排着队，站在泉水池面的横桥上，依次伸出左手，承接水流，某些影像在池面上显现。还有一堆人应该是没通过凌泽泉的考验，被宸山弟子请出了石门。

由于杨延明与文政生本是宸山弟子，无需承接水流，直接安然走过泉上石桥即可。他们首先到达泉池的彼岸，在一排长条别有风流处的柳树边等着辛久夜等人。

辛久夜记得孟德林说过，一沾凌泽泉的泉水，无论神兽还是妖怪，必露原形！而现在他们必须接受凌泽泉验明正身的考验。现在的君琰是人身，除了体内灵力非人类所有外，其它方面与常人无异，不知会不会被凌泽泉的水识别成异常。

“这凌泽泉会认出你是神兽吗？”辛久夜站在君琰身后，暗语问道。

辛久夜等了片刻，君琰一直盯着一方的重云远山，没给她任何回应，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君琰一愣，转身低头看着辛久夜，面露疑惑，辛久夜却回给个比他还疑惑的眼神。

“你怎么了？”辛久夜暗语问道。

君琰貌似从辛久夜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低声道：“在这里，暗语会被拦截。”

辛久夜心一惊，那她如何与君琰秘密交流，总不能用眼神交流吧？

“这凌泽泉对你会有作用吗？”辛久夜仰头附耳，用日语低声问道，才发现君琰最近又长高了几公分。

“凌泽泉通过激发心魔，从而逼露出原形，我现在是人身，无法现出原形，但可能会……。”君琰望向水流下，某人面对水中的幕影临近崩溃的神情，转而看向辛久夜，日语回道:“到时需要你的帮助。”

“我怎么帮你？”辛久夜不觉得自己有能耐能帮助君琰躲过这举世闻名的凌泽泉。

“届时你握住我的右手，默喊我的名字即可。”君琰的眼角扬起一抹悠然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这么简单？”辛久夜不敢相信。

“你愿意让我触碰你？”君琰低沉的声音难掩欣悦。

昨天不是已经触碰了吗？大惊小怪！辛久夜垂目不语，她没想到都到了这个紧张时刻，君琰居然在意这个问题，是他心太宽，还是信心足？

“我这是以大局为重。”辛久夜目色清明，义正言辞。

君琰笑意隐没，转眼继续望向凌泽泉。约一刻钟后，轮到了瑟寒，他无所畏惧，当他的左手一触碰到水流，眉头一皱，脚下的水面立即呈现动态画面，是墓碑，双人墓碑，辛久夜见其碑文的一角刻有“何羽哲”的名字，顿然明白这亡者应该是瑟寒的父母。

片刻后，瑟寒眉头舒展，池面幻影模糊不清，随即消失，泉水恢复清澈见底。瑟寒收回左手，对辛久夜和君琰龇牙一笑，显摆自己战胜了心魔，然后退到一边，让位给君琰。

君琰伸手，水流打在他的手心，溅湿了他的衣袖，辛久夜见其神色淡然，而池面没有画面显现，就当她以为君琰没有心魔时，君琰周身戾气骤显，右手紧握成拳，眉峰微蹙，池面波纹连绵不断，辛久夜意识到君琰正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时候，于是用着宽大衣袖掩饰，握住了他的拳头。

君琰紧握的拳头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辛久夜默喊了一声君琰的名字，池面闪过一道湛蓝波光，君琰突然松开拳头反握住了辛久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