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夜拿出自己的任职文书，递给门前守卫，守卫查看后就对辛久夜指引方向。辛久夜看着来来往往人群所穿戴不同的服饰，估计着装是根据品阶划分的，但也有一些人身着便服。

辛久夜经过了三道检查关卡后，在提字“明道”匾额的大门前止步。

一名五官端正，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正走出门外，见辛久夜面生，立即问道:“来者何人？”

“我是来任职明道舍人。”辛久夜见来人的服饰与肖望东相似，估计他也是位舍人。

“你就是辛久夜？”

“正是。”辛久夜将自己的任职文书递给对方查看。

男子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后，自我介绍道:“我叫班茂君，也是舍人，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辛久夜拱手表示幸会后，就跟着班茂君来到明道部内一殿堂内。殿堂除了厅堂还有三个阁间，最西边的一间就是辛久夜的办公位置，其门边墙壁上有个檀木挂牌，写着“辛舍人”。班茂君向辛久夜介绍东面阁间的舍人，名为陈启航，今日休沐。

班茂君简单介绍了下工作内容与注意事项，工作日辰时点卯，午时休息半个时辰，可在膳合堂就餐，午时之前若无特殊情况，必须留在工作区域，处理文案，午时过后可自由支配时间，但必须随叫随到，酉时下班。

果然是闲职！辛久夜默默给杨延明送朵大红花，以表谢意。

进入阁间，辛久夜嗅到淡淡的桂花香，目光迅速被直棂窗边的高架上的插花吸引，素白粗陶瓶中插入几枝桂花，简单素雅，不会专门为她摆放的吧？谁这么有心？

班茂君指着长案上的一个木箱说:“这里是你的官服与文印，你换好后与我一起去灵台殿净身焚香。”

班茂君说完就退出阁间，并体贴地关上了门。辛久夜一个换装术就换上了官服，这是一件白色莲纹的直裾，加上一件浅白色的广袖长衫，与班茂君衣着明显不同的是，辛久夜这身官服的裁剪有线条感，腰封还有淡蓝色的丝带，毫无疑问，这是女装。

辛久夜离开阁间，跟着班茂君走了约两刻钟，进入一**肃穆的大殿内，跨过六个门槛后来到一供奉“天地”的玄色灵牌的殿堂内，约五米高的朱红锦幔下，香火缭绕。

根据班茂君的指示，辛久夜面对灵牌跪下。然后一名身着深衣，簪花高髻的女子从侧间走出，将辛久夜的发髻打散，并剪下一小簇头发丢入灵牌前的青铜大鼎内，大鼎内瞬间燃起一道赤红火焰。

待火焰逝去，女子一挥手，从鼎内飞出一块半掌大、半月状、表面平滑的蓝色水晶，女子手持水晶，目光停滞片刻，然后抬眼看向跪地的辛久夜，但未发一言，随即收拾水晶。辛久夜眼观鼻鼻观心，未留意那女子神色的变化。

正当辛久夜盘算着还要多久结束时，突然头顶淋雨，估计这是仪式的某个流程，她瞄到自己身侧某人的衣着下摆和那双鞋，有几分眼熟，抬眼侧看，见杨延明正手持类似拂尘的东西，往她身上洒水。

那“雨水”落在辛久夜身上，透过衣布接触到她的皮肤后，迅速化为雾气，缠绕辛久夜周身，久久不能散去，胧烟雾晓，仿佛她是来自天宫的仙使，看呆了她身旁的三人。

“这位姑娘前世想必是出家人，非修道即修佛。”女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出家人？还别说，若不是为这辞灵的事，辛久夜还真计划考个皈依证。

辛久夜闻声欲侧头，结果对上杨延明的双眼，即使被雾气朦胧，她依然感受到那眼神的严肃。辛久夜顿悟，立即端正脑袋，让杨延明继续将水洒完。

待洒水结束后，女子交给辛久夜一蓝锦镶边的白底卷轴，让她诚心念读。辛久夜展开一看，这内容类似于宣誓词，可问题来了，她有好几个繁体字不认得。

辛久夜微侧头对杨延明投送出求助的目光，暗语道:“大召国的文字，有一些我面生。”

杨延明面色毫无波动，似乎置若罔闻，却暗语道:“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辛久夜看着卷轴，一本正经地照读。

“惟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杨延明的声音再次传入辛久夜的脑海里。

“惟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辛久夜竭尽全力憋笑中。

……

卷轴念完后，雾气已然散去，深衣女子为辛久夜束发，半发束成高鬓，佩戴白玉冠，另一半披散至后背，衬得整个人更像是刚刚修炼成仙的仙娥，鹄峙鸾停，让一旁的三人皆是目不转睛。

辛久夜庆幸自己头发没有异世女子的长，梳不了复杂的发鬓，这简单的发型，她还是能搞得定的。

女子双手递给辛久夜三炷香，辛久夜接过香，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作揖。作揖后，辛久夜把香插在长案上金香炉里，回到蒲团跪下叩头。

杨延明移步至辛久夜身前，凌空画符，闪着灵光的符文迅速缩小飞至辛久夜的右手，辛久夜展开手心，有符文在手心显现，随即灵光消失，这应该是自由穿行天启院的符解。

仪式结束后，辛久夜跟着杨延明离开灵台殿，在路上辛久夜真诚道谢了声，然后好奇道:“将头发放进大鼎里烧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晶石，你若是有性命之忧，晶元颜色会变成灰白色，若是死了，晶石会化成粉末。”杨延明语气平淡，似乎说的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天启院的人常常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工作对象决定了职业的高风险性，难免有个不测，有了晶石，一旦发现谁不对劲了，也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营救。

“那你洒的是什么水？”辛久夜感觉自己被洒后，神情舒爽。

“宸山凌泽泉的泉水。”

“凌泽泉！”这不是可以让妖怪或神兽现出原形的那个泉水吗？天助我也！辛久夜心里乐来了花，却淡定问道:“这泉水有多余的吗？”

“你要这个何用？”杨延明止步侧首看向辛久夜，疑惑道。

“我怀疑某个人是神兽，用凌泽泉的泉水逼他现出原形。”辛久夜见杨延明自从被自己协助破案后，变得平易近人，几乎是有求必应，看来他真是求贤若渴！辛久夜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孟德林附体了，看在他态度如此良好，道出某些实情也未尝不可。

“神兽化作人形要么是历劫，要么是执行任务，你逼它现出原形，不是给它添麻烦吗？”杨延明估计辛久夜还不清楚神兽是如何的存在。

“……原来如此。”按杨延明的说法，辛久夜觉得时谏更像是来人间历劫的。

“你为何怀疑对方是神兽？”杨延明活了二十多年都没遇到可能是神兽的人，不禁质疑辛久夜怀疑的依据。

“他体内有非人非妖的灵力，即将破体而出。”说到此处，辛久夜的心蓦然一沉。

“还有此等怪事？”杨延明的好奇心被勾起。

“你意思是他既不是历劫，也不是执行任务？”辛久夜为时谏感到隐隐不安。

“非亲眼证实，我无法确定。”杨延明严谨道。

“有道理。”辛久夜觉得自己得抽个时间看看时谏，猛然想起自己正在上班，看看四周，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明道部在那个方向。”杨延明用眼神示意了东方。

“那我先走了。”辛久夜背对着杨延明摆了摆手，沿着走廊离去。

辛久夜所到之处皆引来一阵目光，她知道自己长得出类拔萃，但也不至于如此引人注目！她一开始泰然自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看去吧！可是被看得越频繁，心莫名地越虚。经过一假山，辛久夜躲了进去，拿出一面镜子，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好好拿镜子照看自己，居然觉得此时镜中人有点陌生，感觉更像女的了……呸！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你在这作甚？”

辛久夜听到杨延明的声音，收起了镜子，走了出去，不苟言笑地解释道:“我看我脸上有没有花。”

“什么？”杨延明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辛久夜的语境。

“路上好多人看我，我还以为自己的脸上不小心弄上香灰了呢。”辛久夜通俗易懂地解释道。

“……天启院的女子本来就寥寥无几，你难免会引人注意。”杨延明的声音透着几分刻意的冷淡。

“有道理，那你能不能命人给我做一身男装，就肖望东那一身，我看就挺好的，有气质！”辛久夜看了那么多同款衣装的男子，就肖望东的身材比例最好，穿衣服最有型，不免对他印象深刻了几分。

“女人就应该穿女装，女扮男装，男不男，女不女，成何体统！”杨延明厉色低喝，随即头也不回就走了。

“呵，才几天就暴露本性！”凶什么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杨延明这类人！辛久夜也要暗自检讨，居然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六字真言在杨延明的身上得到验证！看来以后还是应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