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的气息依然是人类的？”除了灵力，辛久夜找不出君琰绝非人类的直接依据。

“因为缺少一样东西。”君琰目光倏尔幽深，声音低沉。

“什么东西？”辛久夜注视君琰体内流动的灵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看不出君琰的出修为！于是立即脱口问道:“是内丹？”

辛久夜见君琰沉默不语，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追问道:“你的内丹在……”

“若月希没告诉你吗？”君琰冷声打断辛久夜的疑问。

“没有……”辛久夜突然想起若月希离世前与自己长谈的内容，回忆道:“母亲自回到现世……就是我们那个世界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在这世界的记忆过往一一忘却，她去世前曾告诉我，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就是想不起是什么事，还有这个……”

辛久夜取出若月希留下的写生簿，翻到某一页，递给君琰，继续道:“这是她仅存有关你的记忆。”

君琰低头凝视图画须臾片刻，缓慢抬手接过，双眸沉静如海，辛久夜推测不出他此时的心理活动。

“没有谁对不起谁，她也是个可怜人。”君琰将写生簿递还给辛久夜，说得轻描淡写。

“何出此言？”辛久夜听出了字面背后浓浓的故事性。

“她没告诉你……还是她连这都忘了？”君琰低声缓语，似问辛久夜，又似自言自语。

“她忘了。”辛久夜笃定道。

“呵，忘了也好，无忧一身轻。”君琰轻笑一声，低声感慨。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辛久夜很矛盾，一边好奇若月希的过往，一边又担心自己知晓若月希的过去后，对这世界的某些人某些事有了心结。

四周突然更加阴暗，君琰抬手，朝前方随意一挥，远方浮云遮月渐渐云散月明，看得辛久夜惊诧万分，连自己刚刚问的问题都忘了，她不难想象得出，君琰曾上天入地，遨游于三界九重的韶华风姿。

“若月希与一名大夫私定终身，我最后见到她时，她已有身孕，郁郁寡欢，且孤身一人。我只知道这些。”

大夫，是兰平王？辛久夜立即追问道:“你见过那大夫吗？”

“未曾。”

线索中断，辛久夜的好奇心却被勾起，脑海中不停地臆想着若月希与某人如何缘起缘灭的爱情故事。

“扶我下去。”君琰一手搭在辛久夜的肩上，蓦地神色疲倦。

辛久夜回神，估计君琰没个几日是无法完全适应人类的身体，还要融合现在体内的灵力，体力透支在所难免。辛久夜正准备带君琰下去时，却无意间瞥到屋下正在晃悠的伊清宇，立即提醒君琰:“这段时间，你可别在伊人面前露出马脚。”

“伊人？那不是一只雄狐妖吗？”君琰顺着辛久夜的目光，俯视屋下男扮女装的伊清宇。

“你不记得了？难道你还不能吸收时谏的所有记忆？”辛久夜见君琰不认识伊清宇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于是大胆猜测道。

“……还需要点时间。”君琰放下搭在辛久夜肩上的手，他懒得解释，他其实只记得付三娘与辛久夜，关于这两人的任何细微之事都记忆犹新，但有关其他的人的记忆就相当模糊了。

辛久夜将信将疑，主动解释伊清宇的身份:“他是北国九尾狐，名为伊清宇，封号华宁王，窝在我这儿避难。”

“伊清宇……”君琰微蹙眉头，貌似什么记忆被唤醒，突然眉头舒展，恍然道:“伊清岚之弟。”

“伊清岚是哪位？”

“……商越的妻子。”君琰变得平和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原来伊清宇真是北国的国舅，如此身份高贵之妖躬身潜入别国，其意图令辛久夜不禁产生无限遐想。

“你们认识？他会认出你吗？”辛久夜觉得君琰近一段时间不宜暴露身份，否则引来商越的追杀怎么办！

“呵，我如今这幅模样，谁能将我与应龙联系到一起。”君琰自嘲一笑。

辛久夜从对方嘴角的残笑中看到了从容与无奈，一代神话般的神兽，落魄到寄生于凡人身躯，这种从九霄云外坠落深水泥潭的巨大落差绝非一般人能承受，至少辛久夜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有了这番经历，还能不能淡定从容地站在这儿仰望星空。

辛久夜挽住君琰的手臂，不等对方推拒，立即带他飞身落地。

伊清宇一转身，见前方两人手挽手，嘴角噙笑，走近君琰的身侧，揶揄道:“时谏弟弟，为何久夜挽你就不脸红啊？”

君琰淡定地将手从辛久夜的手臂内侧抽走，漠视伊清宇的存在，看向别处，辛久夜将君琰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伊清宇和颜悦色道:“说明你魅力无边啊。”

“多谢赞美。”伊清宇阴阳怪气道。

“不客气。”辛久夜摆了摆手就拉些君琰准备转身离去。

伊清宇瞬间移步，拦住了辛久夜的去路，嗤笑道:“你怎么到哪儿都带着时谏，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呀，被你看出来了。”辛久夜松开君琰的手腕，一手掩唇，故作惊讶道。

“我还没沦落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伊清宇双目微眯，似笑非笑。

辛久夜听出伊清宇这是话里有话，于是让君琰回房早点休息，而她继续留着庭院等着伊清宇自行道破自己话中的玄机。

“看在你帮助过我的份上，奉劝一句，时谏非人非妖，其真实的一面并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弱不禁风，一脸无害。”伊清宇现出真身，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神态，认真道。

原来伊清宇早就发现了，辛久夜想了想，被发现也是早晚之事，是她一直抱有侥幸心理，哪有人或妖会无聊到去探查一个看起来与凡人无异的人是否有灵力。

“你知道他的来历？”辛久夜故作好奇道。

“不知。”伊清宇回得干脆利落。

辛久夜胸口大气一松，面上却表现出几分失望，怅然道:“时谏是我来大召国的第一个朋友，他亲人逝世后，身心受创，我就将他留在身边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他，无论他是人还是妖。”

“照顾？我怎么看是你的式神一直在照顾他？”伊清宇很不给面子的揭露真相。

辛久夜垂眸自我反省片刻，自己独来独往惯了，照顾人这中高超技能与经验还真没有。

“时谏懂事，让我很省心。”辛久夜一脸欣慰。

伊清宇冷哼一声，无言以对，转身消失，辛久夜本想在他那儿顺其自然地套点有关商越的情报，可还没开口，这厮就不见了，今天没机会，只能改天找个时机。

次日辛久夜点卯后，与安槿茹聊了会公务，得知妖怪夜行的幕后黑手已经有了眉目，与后宫的楚贵人有关，这楚贵人是一个多月前大理进贡的美人，不是很受宠，为人也很低调，很少去长乐宫晨昏定省，是阴法星设计引出楚贵人，至于楚贵人在这次事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还需进一步调查取证。

辛久夜听后总感觉漏了什么关键线索，于是来到潇湘阁找阴法星，当辛久夜一跨进书房，就看到美人拭叶的一幕，那动作细微得仿佛那盆红叶小檗是什么人间珍宝一般。

“阴大人，红叶小檗没有那么娇气。”辛久夜见阴法星全神贯注于他的盆栽，忽视自己的存在，不得不出言提醒对方，有人也在屋内！

阴法星收起擦拭红叶的手帕，抬头看向辛久夜，后知后觉道:“你来了。”

辛久夜一头黑线，走近阴法星，直奔主题道:“引导慕容含瑞灵魂进入阴间的人是谁？”

“直呼皇室宗亲的名讳如同藐视皇权，这个罪可大可小。”阴法星不苟言笑，貌似对辛久夜的言辞颇为意见。

“什么条件下可小？什么条件下有可大？”辛久夜一脸懵懂无知。

“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取就是可大，私下说说就是可小。”

阴法星神色未变，声音毫无波澜，可措辞令辛久夜忍俊不禁。

“名字取来就是被人称呼的，阴法星，我叫你名字，你会感到自己被藐视了吗？”辛久夜想知道自己与这世界的人的三观有多大的差异。

阴法星认真思考一下，轻吐二字:“没有。”

“那这个问题就这么过了，慕容含瑞是怎么回事？”辛久夜见对方这么配合，语气都温和了几分。

“应该是他信任之人所为。”阴法星语气缺少一分肯定。

“可有怀疑对象？”辛久夜听出了对方查证进展不顺。

“你为何如此关心？”阴法星目光闪过一丝不解。

妖怪夜行之事发生至今，辛久夜几乎都是被动参与调查，从未像今日这般积极询问调查进度，不免令阴法星所有疑惑。

“能引导生灵进入阴间，不是一般修为的人能做到的，还跃过了忘川，可见对方的黄泉路引之术绝对是登峰造极。若不是幽灵树囚困慕容含瑞，慕容含瑞很可能就踏入阴曹地府一去不复返了，对方的目的若不是要慕容含瑞死，就是让大家以为慕容含瑞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后，再召回他的魂魄，继续操控，出其不意，到时候就有了你们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