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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银发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半夏谷 4238 2019-04-15 15:22

  

长安城的冬天真美。雪花砌在柳树上,便成了暮春的柳絮,别有一番富贵之地的温柔。雪花飘飞梅树下,零落了满山的梅香,酿造一壶不畏强权的铁骨。

可惜,以后看不到了。我靠在天牢里的草堆上,仰起脖颈望着那小小的木窗,嘴角浮起凄婉的笑。

锦瑟死了,意味着陈阿娇的躯体也死去。当晚,中大夫张汤便接到哥哥夏策的夫人韩锦瑟的举报,前往长门宫查探真相。夏策将锦瑟吃了又吐出来的那碟白灼虾抱着离开了长门宫,不知所踪。而我瘫坐在长门宫侧殿的小厨房中,不知所措。

韩锦瑟擅长编故事。她以目击者的身份,告知张汤。我因怀疑陈阿娇下毒害死了肚子里的无忧公主,便设宴邀请她与夏策,于九曲鸳鸯酒壶里下了鱼水欢,算计夏策与陈阿娇有染,幸亏被她察觉,没有得逞。便再实施一计,收买几个彪形大汉,轮流羞辱陈阿娇,致使陈阿娇自杀。并且,妄图将此罪行嫁祸给夏策。

在几个彪形大汉所住的客栈里,搜出百两黄金,恰好是我进封夏婕妤时武帝刘彻所赏赐的。而这几个彪形大汉,也当场服毒身亡。所有不利的证据皆指向我,我选择了沉默。

进入天牢的第二天清晨,司马迁背着白泽琴,提起梨花酒,过来看望我。因为他这个太史的官阶小,只能停留一个时辰。

“堇儿,瑟瑟是被你和夏策逼死的吗?”司马迁先将梨花酒置于红泥小火炉中烧热,然后倒出一杯递给我。

“阿离,堇儿想弹琴。”我盯着白泽琴,道。

我接过白泽琴,忆起秋娘常常哼起的姑苏小调,若有所思,十分娴熟地弹奏出来,热泪盈眶。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诵书,十五能缝衫。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其心苦如煎……

“《白泽小扎》里记录的《采莲曲》?”司马迁喃喃道。

“堇儿是白泽和秋姬的女儿。”我轻声道。

司马迁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握着我的肩膀,声音颤抖,质问道:“堇儿,告诉阿离,你没有通过白泽琴偷看了未来?”

“夏策终生囚禁于南国的鸿雁塔。”我松开司马迁的手,冷冷地道。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五个血红的指印,竟然出自于一向温文尔雅的司马迁。从没见过他的大怒,砸了梨花酒,一拳捶向天牢的墙壁,鲜血淋漓。

“堇儿是白泽和秋姬的女儿,从一出生开始,就受到诅咒,本就没有未来。”我冷笑道。

“诅咒是一回事,犯禁是另一回事。堇儿不怕天谴,但是所有爱着堇儿的人都怕,怕堇儿受到伤害,恨不得替堇儿承受。堇儿,你太令阿离失望了!”司马迁拂袖而去。

黄昏时分,对着一碗冰冷的白饭,难以下咽,刘彻恰好亲自送来了一桌热腾腾的菜。烤生蚝、蟹肉粥、鱼翅羹、蒸鲍鱼、干锅海胆、辽参金汤、咸香扇贝、清炒象牙蚌、红烧大龙虾、花胶炖排骨、剁椒东星斑,皆是我爱吃的,像丰盛的断头饭。

“夏堇,阿娇不是你杀的,跟韩锦瑟有关,对不对?”刘彻夹了一块东星斑给我,急切地问道。

这顿海鲜宴,味道似乎不如未央宫里的御厨。生蚝不够嫩,蟹肉煮太久,鱼翅稠了,鲍鱼偏干,海胆颇咸,辽参寡淡,扇贝有点老,象牙蚌嚼不动,大龙虾没熟,花胶有沙,东星斑带腥味。我吃了几口,眉头蹙蹙。

“不好吃,也必须吃完的!这可是朕费了一天的功夫……”刘彻恼道,蓦然红了耳根子,侧过脸去,继续道:“吩咐御厨做的。”

“谢谢刘彻亲手做的送别宴。”我笑靥如花,又吃了一口东星斑。兴许是鲛人族的缘故,其实我不怕腥味。

“送别宴?”刘彻喃喃道,尔后冷着脸,怒道:“你是朕的夏婕妤,只要没做过,朕必能护你一世无忧。”

“刘彻,无忧死了。”我浅笑道,眼底闪过泪光。

刘彻听后,连忙将我揽入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部。他大概害怕说出来的话,只会惹得我更加伤心,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陛下,堇儿杀了废后陈阿娇。”我推开刘彻,冷冷地道。

“夏堇,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刘彻大怒,一剑斩断食案,扫去食案上的所有海鲜。

“陛下,堇儿杀了废后陈阿娇!”我重复道。

“夏堇,别以为你这样做,朕就会感激你。”刘彻也拂袖而去。

望着刘彻沉重的脚步,一阵暖流淌过心底。说不感动,那是欺骗自己,但这不是爱情。

刘彻,对不起,在堇儿最无助的时候,你收留了堇儿和小遗,当真是无忧无虑。如果堇儿不是什么夏国大祭司,倒是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夏婕妤,带着小遗骗吃骗喝。

堇儿即便无以回报,也不能拖累你。从迎接冬气开始,堇儿已经落入连环计之中。调回阿胜,唆使我射日,便是要我痛失秋娘和无忧,与夏策结怨。利用锦瑟,报复夏策,反而令自己的良知遭到折磨,含冤入狱,更与白羽门门主夏策种下不可修复的仇恨。最终,以我要挟刘彻和卫青,达到对刘彻的削藩政策的反击目的。

如此周密的筹谋,非摸透了我的生性的刘珺莫属。看来,刘珺不是中了移情丹,而是绝情丹。他能够在照料心疾复发的李倾城之中,抽出空闲来运筹帷幄,对于李倾城又有几分真心呢。

子时,天牢寒气深重,我背对着牢门,蜷缩起身子,使劲地搓搓手,冻得无法入睡,瑟瑟发抖。直至一张毛毯披在我的肩膀上,驱散了些许凉意。等我转过身时,又有一只暖炉被塞入我的手中,温暖掌心。

“卫大哥,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感染了风寒?”我问道,将毛毯裹得紧紧的。

来者正是卫青,暗紫色骑装配斗篷,面容苍白,轻咳阵阵,原本的麦色皮肤转为黝黑,一双装着天上的星星的眼睛蒙上沧桑。他已经不再是初见的那个落魄私生子,而是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

“不碍事的,之前征战漠北,中了一箭,擦过心脏,落下了每到隆冬便容易惹风寒的坏毛病,吃几副药就会好起来。”卫青笑道。

他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像冬日的暖阳,不掺杂一丝的尘埃。谁说,看得见灰尘,因为有阳光的存在。明明是看得见他的笑容,便相信阳光下的灰尘不重要。

“卫大哥,废后陈阿娇是堇儿杀的。”我轻声道,怕他听到,又怕他听不到,每吐一个字,感觉有无形的压力迫使我呼吸困难。

“堇姑娘虽然嫉恶如仇,但是心肠不坏。”卫青道。

“陈阿娇是夏策要找的女人,不过他不知道。为了报仇,堇儿就设计夏策与陈阿娇度过一夜春宵,夏策知晓后大怒,买通几个彪形大汉轮流羞辱陈阿娇,陈阿娇不堪忍受而自杀。卫大哥还觉得与堇儿无关吗?从堇儿下鱼水欢的那一刻开始,便已预料到了结局。堇儿就是想让堇儿的好哥哥,一尝亲手害死自己心爱的人的滋味,要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我努力地眨眨眼睛,不许流泪,露出狰狞的表情,令卫青远离我这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果然,语罢,卫青陷入沉思,久久不敢抬头正视我。他脱了斗篷,蹲下身子,铺在茅草上,挑出潮湿的茅草扔掉,然后伸出手掌,不待我反应过来,便拉着我坐在斗篷之上。

“堇姑娘,卫青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出去。卫青若连你的平安也护不住,又如何守住大汉的江山。”卫青坐在我的旁边,眸子里闪着璀璨的光芒,诱惑我接受他的承诺。

“卫大哥,堇儿是朱雀命格和白泽后人,刘珺希望堇儿死去,堇儿就没有活路。难道你要刘彻将大汉的万里山河拱手让出去么?刘珺就是笃定卫大哥和刘彻会为了堇儿而妥协,才设计了圈套引我跳进去的。堇儿不得不死!”我无奈地叹道。

“不行!”卫青抗议道。

卫青的固执,我是了解的。我闭上双眸,欣喜的同时又生出无助感,只得拔了发簪,刺在我的脖颈上,冷冷地道:“若卫大哥不答应,堇儿立即去死。”

“堇儿,你眼里心底就只有襄王。”卫青黯然离去。

眼里心底就只有刘珺?真是笑话。我夏堇,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如何与刘珺同归于尽。拢了拢毛毯,我侧卧在斗篷之上,合上双眼。那斗篷还残留着卫青的余温,仿佛嘲讽着自己的有眼无珠。宁教人孤独终老,莫许芳心薄情王。

渐渐地进入梦乡。梦里,熟悉的寒兰香,一点点地将我包围,令我无处可逃。原来,寒兰香,也可以催生暖意,融化了冰雪,还三分春色,叩击心扉,直至开启。

“堇儿,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有一充满磁性的低音小心地问道。

我当然知晓寒兰香属于谁的,更加确信那长年魅惑我打开心扉的声音来自哪里。所以,我不愿意睁开眼,太累了。

“堇儿,除了你,我一无所有。”那熟悉的寒兰香,已经侵袭到我的额头,感觉到轻轻的吻。

我依旧无动于衷。这回,心真的化成灰了。我只渴盼着,早日与小遗团聚。

“堇儿,如果你不爱我,这个世界便失去了色彩,留着眼睛也无用。”近乎威胁的哀求,还真是他一贯使出的伎俩。

我实在厌烦他的存在,便睁开了眼睛,摸索到草堆上扔弃的发簪,丢到他的面前,冷冷地道:“自残吧。”

刘珺一袭水蓝色袖袍,脸庞居然是白皙清雅,刻意压制住寒潭眸子的冷冰冰的一层,像块甘愿融化的冰雪,教人心疼。

“堇儿只要不放弃爱我,我无怨无悔。”他捡起发簪,毅然戳进寒潭眸子里。

望着那寒潭眸子流出的血水,我失声痛哭,大喊道:“不要!”还有一句,我没来得及说,那就是,堇儿从没放弃过爱着阿珺相公,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霎时,我从梦中惊醒。刘珺自戳双眼的举动,历历在目,眼泪不自主地滑落。我捂着胸口,似乎疼痛得无法呼吸。

“九维物种不做毫无意义的梦,除非皆是未来或者过去的片段。妹妹到底是梦见了什么,如此难受。”夏策倚靠在牢门外,一身白衣胜雪,眉心的朱砂蜕变成暗红色,如凝固的血渍。

“与你无关。”我冷冷地道,将毛毯盖过脑袋,置之不理。

“妹妹的无情,远远胜过襄王。哥哥可是特意过来祝贺妹妹,离朱雀神火只差一步了。”夏策拉开毛毯,取出一把瑞兽纹葡萄铜镜,照在我的脸颊上。

那铜镜上的我,三千墨丝变银发,透着森冷的气息。

作者有话:谷主最近生病了,要是能赶出来日更的稿子就赶,赶不出来的话请大家见谅,抱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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